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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百川敛目。
他说:“问心无愧,何来相瞒,更何来所谓低估高估?女冠若是开口向我问起,也就罢了,偏又如此。”
岳卿上人听了,神色更为轻松,笑道:“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是小弟错估道君了,在此先陪个不是。”
越百川摆摆手,转身沿路朝岛外去。
岳卿上人会意道:“也对,先离开罢。再逗留片刻,那些个恼人的岛民便又要投告上苍,说神仙觊觎蓬莱灵脉了。”
越百川略一转头,说:“你我走远些再起云,以免给府中人瞧见。”
岳卿上人也作势回头看看那豪宅,戏谑道:“不知道君这是送客呢,还是同行?”
没好气地咳一声,越百川正色:“本不为主,何言客?自是同行。”
“喔……”岳卿上人明显不信,只摇着头跟上去,“道君,你时常数日不见踪影,竹簪女冠担忧得紧呢。”
越百川不吭声。
岳卿上人又道:“幸好我尚未将异样之事告知女冠,否则,只怕她将是坐立难安啊!”
“异样?”
“是,道君,你自个儿或许都不知晓罢?”岳卿上人笑说,“那日出关之前,我恰好见着道君修行处溢出邪气魔流,而且,对方似是功力不差的角色呢。可奇怪的是,一转眼,那邪气便消失不见了。”
越百川停住脚步,回首看岳卿上人:“岳卿,你是指,昆仑上混入了魔物?”
“谁知呢?”岳卿上人思索道,“或许受道君闭关的香氛吸引,不自觉便潜了入去?但女冠却并无觉察……”
越百川想了想,问:“竹簪知晓此事?”
“不知吧?我并未与她提起过。”
“那还有谁知道?”
“当时在场的,可不就剩景夫人了么?”岳卿上人笑指身后的丛林之间,他望望那庭院,赞叹道,“道君啊,你可真舍得布置。这般奢靡,堪比凡间贵极之家了。”
“……”不随他起舞,越百川若有所思道,“除景夫人与你之外,再无第三人见着那邪气?你不曾告知旁的仙家友者?”
“嗯?那是自然!莫非道君眼中,岳卿乃嚼舌小人?我只与景夫人提起过,同是在场之人,她却认为——”
岳卿上人话说到一半,刚要回身,突感背心处遭受重力冲击,呼吸一滞!
迟疑之间,低头便见,自己心口处,半截碧玉雕的剑穿刺而出!
“没告知他人就好。”
越百川持剑微笑。
※※※
阿梅提了衣篮从院里出来,蹦蹦跳跳地到井边去。
说起来,这宅院真是大得不像话,想当初她住在村里的时候,那是整个村子合用一口井的。就连进了越家,家宅的下人,也是与城里西头的居民合用一口井的。只有越家主人才能用自己打的井取水喝,每年还要多交好些税。
——而现在,这座宅子里竟然有三口井!
其中一口专门供人喝的甜水井,搭了漂亮的白玉亭子相配,老远就能看见井口往外流仙气,那叫一个美……另外两口也不逊色,冷暖各一,打出来的水清澈得让人不忍心碰,伸手进去泡一会儿,指头上的旧伤疤什么的就会自己消失掉!
“所以说,三少爷想得真周到!”
阿梅美滋滋地跑到井边,放下篮子,让守在一旁的石仆过来帮忙打水。
趁着空闲,她伸个懒腰,坐在井沿上歇息。(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此时,整个仙岛突然颤动了起来!
“哇啊!”阿梅吓了一跳,赶紧抱住黄木架子,以免摔下井去。
待震动停歇,她立刻惊慌地朝主人院落跑去,生怕景善若给摔着砸着。可是,一出小院的门,阿梅便惊呆了。
宅邸外面大约一里远的地方……
那儿,原本就有座山的么?
“呜哇!少夫人不好了,天上掉了座山下来啊!”阿梅啊啊啊地大叫着,跑得更快了。
冲到门廊拐角处,她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跌了个仰面朝天。
睁眼一看,是越百川。
“三少爷!”她本就还没改得惯口,慌乱起来,更是记不得仙君道君之类的称呼了,只一个劲儿地扯着越百川的袖子叫少爷,“三少爷不好了!天上掉了座山下来!差一点点就把这宅子给压到了啊!”
越百川微笑,躬身安抚道:“我知道。莫怕,不会再有山岳落到仙岛上了,你尽可安心。”
阿梅见他这么温和,心中顿生亲切之感,对越百川说:“三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夫人呢,怎么没叫我过去伺候啊?”
越百川有些疲惫地摇摇头,说:“刚刚回来,还没见着善若一面呢。”
“……啊!那就是说少夫人还不知道了?”阿梅猛地想起景善若的吩咐,急忙道,“不成不成!三少爷,你得到大门外边去跟那些石头人要求通传,等少夫人答应让你进来了,才能进院内的!”
“啊?”越百川一愣。
阿梅却已经轻轻推着他,要他转身出门去了:“快到大门外边去啊,不然给少夫人发现了,阿梅也要被训上几句的!”
“……好罢好罢(难道这不是我做的宅子么)……”越百川无语地一转身,消失了。
不一会儿,石头仆人似有感应,十人全都往前厅集合去。
阿梅则赶紧奔往少夫人居处,不由分说替她翻了最好看的衣裳出来,又手脚麻利地挑拣漂亮首饰给景善若戴上。
“阿梅,你这是做什么啊?”景善若不解,见阿梅忙进忙出,便任由这丫鬟摆弄,瞧她到底要打扮个啥样子出来。
阿梅摇摇头,神秘兮兮地吐舌道:“少夫人,待会儿你就明白啦!”
正说着,那边石仆就已经到了,恭恭敬敬地通传说,临渊道君求见夫人。
景善若听了,意有责备地瞥阿梅一眼,后者嬉皮笑脸忙活着,压根不受主人威吓。
于是景善若对石仆道:“不见,时候这么晚了,让道君明日再来吧。”
“咦?”阿梅见状,急了,“不可以不见三少爷啊!”
“三少爷?”
“啊、是仙君大人。”阿梅忙改口,又道,“少夫人,没道理不让仙君大人进府的啊,哪有把自家人拒在门外的?”
“谁与他是自家人……”景善若轻笑一声,“阿梅,你如今是跟着我的,可别胳膊肘往外拐哦?”
“阿梅自然是听少夫人的话。”
——至于三少爷……你就辛苦一点,想办法让少夫人听你的话吧!
阿梅主意打定,闭上嘴不出声。
景善若自己动手,把头上的簪花摘了下来。
阿梅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难道少夫人当真不肯见三少爷?他俩好端端地,这是闹哪门子气呢?
此时,却见景善若拉开首饰盒子的几个小抽屉,从中挑出几支素净大气的发饰,递给阿梅:“替我换上。”
“咦?啊、是,少夫人!”阿梅弄明白景善若的意思,顿时就跟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欢天喜地、动手替主人打扮,“少夫人,你方才吓死阿梅了!”
“谁在吓你?”景善若嗔道,“只是我改主意了。与其赏赐一餐闭门羹,尚不如妆扮得自在妥帖、令其懊恼悔恨,如此,更有趣味……”
阿梅没听懂:“少夫人,你在说啥啊?”
“没什么。”
……
越百川被安排在花厅中等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他却沉得住气,并不差遣石人去催促,只闭目沉思,不知神游何处。
待得景善若打扮好了,提着一盏娇俏花灯前来的时候,天色已尽黑。
越百川到门前,远远地看着伊人与花灯沿长廊过来,两者相映,如出画中一般,步步暖怀,美不胜收。
(前)夫与(前)妻
作者有话要说:嘛……我尽力了,至少是从昨晚写到现在的……贴,奔。
行至近前,景善若抬眼望见越百川,莞尔一笑,问候道:“多日不见,神仙诸事可还顺遂?”
越百川略一点头,并不应声,转身回到厅内,自己择席坐下。
景善若便跟了进去,落座于其对首。
阿梅急忙端着茶具快步入内,放置在茶案一侧。景善若瞧着她手脚伶俐地摆放杯盏,后又拎了小炉过来,觉着不妥,便轻声提醒道:“还不赶紧上茶?”
“啊?”阿梅手上的动作停了,她诧异地望向景善若,“少夫人,早些时候龙公子来时,你都亲自煮……”
“阿梅。”景善若悄声喝止,再次要求,“上茶。”
噘嘴,阿梅委屈地把茶具收一收,同时偷偷瞄自家三少爷的脸色,却见对方似是没有听见方才的谈话一般,神情平和、毫无异样——一句抗议也没有。
她只得沮丧地退下,到厅外去乖乖备茶。
待阿梅离开,越百川便对景善若道:“景夫人,方才是否另有仙人到访?”
景善若颔首:“嗯,是岳卿上人。”
至于龙公子,就略过吧,不要跟这家伙提起比较好。
“岳卿是如何知晓此处的?”越百川问。
“……”景善若不明白越百川问这句话的用意,她想了想,决定照实说,反正竹簪女冠如此嚣张,也该让越百川了解其真面目,以免受人蒙蔽尚不自知,“我并不清楚仙人是如何寻得此地,只知其前来用意,是……”
她欲言又止,似乎面有难色。
越百川见状,道:“夫人不妨直言,若有委屈,本道君自有定夺。”
温婉地轻轻摇头,景善若敛目道:“凡人的小心思,哪里敢劳神仙担忧?是我多心,自寻烦恼而已。”
越百川微微皱眉,询问:“究竟何事?你放心直言,我定为你做主。”
景善若尴尬地悄声道:“是……是竹簪女冠请求岳卿上人,前来接神仙你回昆仑去……这、我与神仙清清白白,并无多少相处,上哪里寻得仙踪?实在是冤枉啊……”她抬袖掩唇,一双眸子水盈盈地望向越百川,说有多柔弱可怜,便有多柔弱可怜。
越百川一听,顿时火起,啪地一掌拍在案桌上。
这倒把景善若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肩膀,紧张地看着越百川,心道此人该不会想拆房子吧?龙公子轻轻一碰,家具可以全变成齑粉,越百川如今应该也是同样厉害的。
谁知越百川只是突然出现这个举动而已,他并没有继续表达自己的情绪,反倒闭目,极快地镇定下来。
“神、神仙?”景善若试探地轻唤。
片刻之后,越百川睁眼,面无表情道:“清者自清,小小误会,景夫人莫要放在心上。待岳卿回覆竹簪之后,其对夫人之误解自然便消弭了。”
“嗯,我想也是如此,但愿谣言尚未传开。”
景善若有些失望地应了声,心中还是雀跃地期盼着越百川窝了火,回去教训那簪子妖怪。
此时阿梅端了茶水和点心,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进来。
“仙君大人,请用茶。”恭恭敬敬地奉茶,阿梅趁隙打量越百川,脸上藏不住欢喜。她只得尽量克制自己的嘴巴,不要蹦出“三少爷这回住多久”“三少爷是不是长住了啊”“三少爷啊少夫人是不是很漂亮呀”之类的话语来,眼下还不是撒欢的时候……
景善若瞧见阿梅喜形于色,知其心思,清咳一声,提醒道:“阿梅!”
“啊,是了。”阿梅回过神,赶紧松手,又端出茶点,分送到两人手边的小案上。她对越百川道:“仙君大人,请品尝糕点。”
越百川只是点点头。
阿梅继续将素果呈上,在她低首摆放的时候,越百川突然不动声色地悄声问:“谁做的?”
“咦?”阿梅一愣,随后纳闷地说,“回仙君大人,是阿梅制的点心。”
——有什么不对么?
听了阿梅这句话,越百川才放松警戒,拈了块糕点在手里看看。
景善若端着茶杯,见他如此,立刻给呛着了。
——且不说她目前身份,绝对不会亲手给他做点心吃了,就算她大发慈悲,愿意做些糕点赠予他……越百川这表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打定主意不碰她做的食物?
他是来挑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