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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废的《玉碎》番外,匪强调说,这是十年前写的,大家看了尽量不要骂。
天亮了。带着青色的光从小小的窗内射进来,并不是很明亮,可是,天到底是亮了……火车还在飞驰,只听得到那单调的声音:“哐铛、哐铛、哐铛……”
尹静琬有些茫然的抬手拭去眼角的那一颗残留的泪珠,枕头早就湿透了,冰冷的贴着她的脸。梦境里的痛楚似乎仍在心肺间隐隐游走。只是……只是梦而矣……
可是,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一别音容两渺茫,到今天整整三年零一个月十四天。
一千一百三十九个日日夜夜……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人在轻轻的敲着包厢的门,她问:“是林子吗?”
“是我。”
她打开门,让林子进来。她显然起床有好一阵子了,早已梳洗整齐,一阵风一样的卷进来:“小懒虫,太阳老高了还睡?马上就要到平阳了你知不知道?”
一阵椎心似的痛楚在体内迸发……平阳!
平阳……
离他越近,痛楚就越深……
思念就像一块磁石,越靠近越是逃不了那魔一样的引力……
思君如日月,回还昼夜生!
怎么逃得了,怎么能不想他……
“静琬,又发什么呆?快去洗脸吧。你就是书读得太多,都要成书呆子了。”
林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她勉强笑了一下,自去换衣盥洗。
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火车在一声长笛声中缓缓驶入站台。
她的心蓦得一紧。不由自主的往窗外望去。
那天下着好大的雪。
她的一生中,也没有见过那样大的雪了。大团大团绒绒的雪花向着窗子直扑过来,飞旋着,舞蹈着……
林子是南方人,从来没有见过雪,兴奋的趴在窗前:“下雪呢!好好玩哦!白白的像棉花糖一样,真有趣!……”
她的目光却茫然穿过了密实的雪帘,望向了站台。
站台上都是实枪荷弹的军队,在大风雪里,他们的军装上都是一层白色的雪花。连雪亮的刺刀上也粘着那种脆弱的冰之精灵,形成一种瑰奇的壮观——那些军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好象一排整齐的石像。
苦涩的味道从口至心……
看过无数次他穿军装的样子,大多时候是军便服,藏青色的昵子,笔挺的线缝,金色的肩章……银灰色的勃朗宁手枪……晚上的时候,枪总是放在枕头下的,有那么几次没留意,硌到了她的头,第二天起来生疼生疼……
“这么多军队,听说平阳戒严有两个月了。”林子伸长头颈张望着:“怎么还不开车?”
是呵!
怎么还不开车?怎么还不带她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有他!日日夜夜,在梦里也令她肝肠寸断……
一阵骚乱从车厢那头传过来,她惊疑的望着林子,林子连忙出去张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果然,林子气急败坏的回来:“这叫什么事?前面铁路被飞机炸断了,火车不走了,这儿成了终点站了。”
她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
不!她得逃开!逃得远远的!
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她会想他,会想着过去的每一分甜蜜,会贪图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钟!她抵挡不了这种诱惑多久,也许就在下一秒钟,她就会控制不了自己,奔下车去找他!
不!她得离开这里!
她紧紧抓住林子的手,声音虚弱而无力:“哦……我不想在这里……我们要想办法……离开平阳才好。”
林子说:“那可没办法,现在这样子,要走也是明天的事了。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病了?”
她无力的向她微笑,那笑容竟是苍白,连谎言都是乏力:“我没事。”
“天太冷,多穿点衣服,冻着了不是玩的。”林子揉了揉微红的鼻子:“北方的天气真是冷。”
她们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只得下车。两个女孩子拖着大箱的行李,好容易找到了一间青年旅社住下了。时值隆冬,平阳打了多年的仗,压根就不供应什么暖气了,旅社里冷得像冰窑一样,两个人都冷得没有办法,只得尽力在屋子里走动走动,活动血脉。到了晚上,那雪下得越发的大了,天色是一种灰黄色,低得就像是要塌下来了。两个人吃过了两碗面条当做晚饭,就缩到被子里去睡觉。可是再厚的被子,这种天气里也像是睡在冰山上一样,怎么都不暖和,两个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尹静琬听着窗外那北风的尖锐呼啸声,更是思绪起伏,难以入眠。
这样熬到下半夜,炕火熄了,更加的冷。尹静琬仍是睁着眼睛,忽然间听到身边的林子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于是轻声问:“林子,怎么了?”听不见回答,又唤了一声,仍不见答,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烧得滚烫,一下子乱了阵脚。忙忙的穿衣起来,打开了灯。林子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叫了她几声才听见答应,只说头痛。尹静琬手足无措,只得去将旅社的人叫醒来看。
旅社的茶房一看,就说:“这是急伤寒吧。”
她的心一沉,知道利害,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于是说:“请帮忙叫部车来送她到医院吧。”
那茶房如听天方夜谭一样,皮笑肉不笑的说:“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平阳早就实行霄禁,天黑以后街上的闲人一律视为间谍,抓到了是要枪毙的。”
尹静琬急得眼圈都红了:“那可怎么办?”
茶房说:“这年头,听天由命的多了。我看这位小姐福大命大,保准不会有事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尹静琬急得没有办法,她的性子本来是极其斯文内向,不太会跟人打交道,这时候更是束手无策,耳中听到林子辗转呻吟,更是焦急难受。眼看着林子神情逐渐昏迷,她的心里像油煎一样,两人是同窗好友,情同姐妹,叫她眼睁睁的看着林子一步一步的滑向死亡,那比自己病着还要难过。
就在这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可是旋即又想到另外一个人,心里便是一沉……
她不要见他!
她用了一千一百四十个日夜,才将他稍稍忘却,怎么可以再见他?!一旦重逢,她也许就再也放不开了……生离别那种血淋淋的痛,她永远也不要再有第二次……
可是现在……她走投无路!不!她惊恐的自辩:她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找借口好去见他……不!她永远不要再见他了……就当他死了……就把他忘了……可是……怎么忘得了……怎么可以忘记……痴痴的想起每一秒曾有的幸福……都是他给的……离开他她一直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而现在幸福唾手可得,只要她一个电话……不!她与他早就是情断意绝,相见无期了……她不能去找他,不能违背理智与道德……
正是思潮跌宕的时候,林子的又一声呻吟传入她耳中,她差一点跳了起来。天哪!她在做什么?她耽误的是林子的性命!她就要没命了,她却还在这里左思右想。她真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蛋!她目前唯一该做的就是赶快找人好救林子,管他会不会知道!
她快刀斩乱麻的下了决心,立刻走出去借电话。那茶房听她说要给城防司令部打电话,表情更像听到天方夜谭了,告诉她了号码,就站在一边看着她打电话。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对方一接听,她就说:“麻烦替我接一下何叙安先生的公馆,谢谢。”
对方自然不肯,说:“深更半夜的,你是什么人,打扰了何主任休息,你负得了责任吗?!”
她早知会有此一问,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姓尹,刚刚从英国回来,何先生听了一定会接电话的。”
对方听她口气这样大,犹是半信半疑的。尹静琬想着林子的病情,不得不放重了口气,说:“我的事你耽误不起,万一耽误了,你负得了责任吗?”
对方终于说:“好,请稍等。”过了好一阵子,仍没有回音。尹静琬握着听筒的手在微微的发着颤,一半因为冷,一半因为怕。心里只在想,要是找不到何叙安该怎么办?就算找到了,万一他告诉过何叙安,已经把自己忘掉了怎么办?……
这样前思后想,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喂!”
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三年多了,这是首次再听见和他有关的声音……他……
她强自镇定,说:“何主任,是我,尹静琬。”
对方大吃了一惊,但极快的就冷静下来了,只是话语中仍带着惊诧:“尹小姐?!真的是您?您……您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平阳。”她的话有些吃力:“现在在一家旅社里……”
他问:“旅社?什么旅社?我马上派车子去接您。”顿了一下,问:“他知道您在平阳吗?”
她心乱如麻,听他的这口气,简直是打算立刻就去告诉他,她不愿多想,只说:“和我同来的一位女伴病了,恐怕是急伤寒……平阳又是霄禁……”他说:“不要紧,我马上就派车子去。”
她说了地址,他答复马上赶来。挂了电话后,她才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外头北风如吼,听在耳里,更添了一种烦乱……
何叙安真的是亲自驱车赶到,立刻将林子送到医院,又将两人的行李运回他的公馆,本来他是要尹静琬回他的公馆休息的,可是她执意要在医院陪着林子,何叙安只得由她。
他的地位已何其显赫,由他深夜亲自送入医院的病人,医院自然竭尽全力的抢救。到天亮时林子才脱离了性命之险,尹静琬一夜未眠,守到天亮,着实有些支持不住了,医院知道她是何主任的贵客,当然也是竭力讨好,所以请她去休息室休息。尹静琬心力憔悴,委实是累了,只说打个盹儿,可是往那温暖干燥的床上一躺,不知不觉就睡得沉沉的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了。西边的窗子那墨绿的丝绒帘子没有拉上,冬日惨淡的阳光照了进来,她正有些惺松未醒睡意,懒懒的不想动弹,微一凝神,却发现了那沙发上坐的有人,正静静的看着她。
一接触到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只觉得头中“嗡”的一响,似乎全部的血液都涌进了大脑里,眸子也在刹那就湿润了……是梦!一定又是梦!才会见到他!才会见到他就在眼前……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千一百四十天的朝思暮想,一千一百四十天的魂牵梦萦……
他走过来,张开了双臂,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扑入他怀中,一任自己的泪水再一次打湿他的衣襟。
“哦……”他的呼吸暖暖的回旋在她耳畔:“……静琬……”
再次听到他口中呼出自己的名字,什么理智,什么道德都灰飞烟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他!想得无法再顾及任何事情!她只要在他身边,只要有他……“静琬……”珍爱万分的吻烙下来,烙在她的额上:“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再也不要……”
她精疲力竭,昏昏沉沉的躺在他怀里,只依赖着他,攀附着他,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曾经那样生生的剥离……只有今天,只有今天他才又重回到她的生命……
重逢的狂喜与残存的理智在苦苦的交战,她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一样,太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