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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这时代的审美观就是要把脸刷成这个颜色那才叫做正常?徐曼青隐约想起某岛国的艺妓,那也是要把脸刷得在白天也能吓死个人才行的。
若大齐的审美观已经被定格在非正常的形态,就跟明代流行的裹小脚一类的病态审美观类似的话,那就算她再厉害也是逆不过这老天爷的。
范嫂子道:“这粉确实是白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市面上这个价格的粉就是这个颜色,那好的粉当然效果要好上许多,颜色也更接近咱这白里透红的肌色。可那调色多难啊!又要往里兑香料,制作工艺不好的放没几天就变黄变黑了,根本就不能坚持到用完。那种调过色的粉也就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消费得起那样的精贵东西啦!”
古代防腐技术不发达,参杂了其他成分在内的香粉容易变质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范嫂子说到了兴头上,又看这时辰还早远未到就寝的时候,便忍不住多说了些:“话说我有一次接了个活,是去给那观音诞上表演的人上妆,不过我分到的活计是给‘观音娘娘’身后随伺的仙婢上妆。当时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啊,想着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不是?化好了还觉得挺满意。”
“谁知道等那观音娘娘上好妆了出来,哎呀妈诶,那个美啊!顿时不知道要把我化的那几个仙婢比到哪边天儿去了!”
范嫂子喝了口水:“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那请来给观音娘娘上妆的人可是珍颜阁的大手!撇去技术层面不说,就是她们用的妆品,都是顶顶好的,听说这咸安城里贵妇小姐的闺阁里,用的都是珍颜阁出的胭脂水粉,那能一样吗?!”
就跟那武林大会似的,有时候未必要先比武,只要先亮亮参赛者所用的兵器,高下立马可分了。
不过徐曼青倒是不完全认同范嫂子的话。
有时候兵器固然重要,但再好的东西若到了无能的人手里,也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这器具和能力通常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若珍颜阁的人用跟范嫂子一模一样的妆品也能化出跟用高级妆品相差无几的完美妆容来,那才叫做真正的厉害。
当然,徐曼青也不是那种傻缺愤青式的见不得别人好、提到谁就喷谁的人,虽然对自己的上妆技术还挺有信心,但听到了珍颜阁所出的上好的妆品,也还是十分好奇和向往的。
可惜她现在手头银钱不够,听说那一小盒调色香粉就得好几两银子,现在的她是绝对买不起的。
徐曼青一边听范嫂子说着珍颜阁的种种,一边又细细翻看了其他的器具,发现了描眉用的炭笔和上色用的胭脂。
徐曼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统复古的淘染在纸片上的口脂,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口红,还有另外一个小木盒中装的也是颜色类似的面脂,是抹在脸上的。口脂和面脂合起来统称“胭脂”,当然在二者缺一的时候,口脂和面脂是可以替换使用的。
对于那珍贵的口脂,徐曼青也只是大略看了一下,没有用手捻起来。传统的口脂很脆弱,若一个不小心捻坏了,范嫂子估计得郁闷好久了。
盒子里其他的工具,无外乎是一些剪鬓角用的小剪子还有干净的白布,连上妆的各种刷子粉扑也是没有的。
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徐曼青忽然非常想念自己那个很少离身的巨大化妆箱,里面各种各样的化妆道具应有尽有,哪会像现在这般寒碜?
虽然心里很是失落,但徐曼青可不能在面上表露出半分来。
合起了小箱子,徐曼青对范嫂子道谢道:“我打小就喜爱这些东西,现下能在范嫂子这一饱眼福,也算是开了眼了。”
范嫂子见徐曼青嘴甜,脸上笑意不消,又聊了不多会,徐曼青就让徐奋带着范嫂子和李婆子到徐奋住的那间屋子休息去了。
目前也就只有这间屋子是有床铺被褥的,徐曼青还特意换上了新洗好的单子,虽然旧是旧了些,但也算是尽了心意了。
范嫂子和李婆子倒是不挑,客套了两句便歇着去了。
徐奋今晚跟徐曼青挤一屋,想到明天自家姐姐出嫁自己能有新衣服穿,心底还觉得挺高兴,可又想到姐姐嫁到项家也不知道未来有没有指望,还没高兴一阵,脸色就又沉了下来。
“姐姐,你害怕么?”
徐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都说待嫁的姑娘十有□出嫁前的晚上都会失眠,所以一般都是自家亲娘陪着睡的(其实是在做嫁前的X教育知识普及……),可黄氏早早地就走了,只剩下他这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弟弟,也不知道徐曼青会不会对未来的生活感到不安和无助?
徐曼青摸了摸徐奋的脑袋:“别家姑娘忧心的也不过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未来的夫君和婆婆,可我的‘夫君’在军队里,明儿我是肯定见不着了,婆婆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了,你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徐奋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儿,见徐曼青一副想得很开的模样,这才笑嘻嘻地挨着自家姐姐睡了过去。
看着徐奋睡得香甜,徐曼青给他掖好了被角,心中却也还是难免有着一些不安。
虽说她是魂穿过来的,可毕竟不是什么万能的人,况且又抽到了这样的下下签,现下做什么事都是在给徐青擦屁股。就算她有心想做范嫂子那样的喜娘行当赚钱糊口,但这妆品工具也是靠钱财砸出来的,没有好的妆容妆面做宣传,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
看来明天还是得要认真观摩范嫂子上妆的手法和最后成型的妆面,也好更深入地了解大齐民众的普遍审美观,为以后的日子铺好路才是。
18第18章
第18章
徐曼青在脑袋里天马行空地盘算着,谁知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思想有些不受控制,在乱七八糟的场景中出现了形形色/色/的人。
时间仿佛回到她出事的那日,她就这样定定地站在路边,明明知道自己要面临不测,但却怎么样都挪不开脚步。
忽然有人重重地推了她一下,她向马路中间倒去。
在那一瞬间,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推她的人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王志远。
一片血色之后紧接着是一片惨白,有人伏在她床前哭。
那哭声是隐忍而克制的,却带着无穷无尽的悲伤。
“妈,你别哭了……”她走得本就不甘心,那胸腔中的悲痛瞬间指数倍地膨胀起来,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撑破。
那伏在她床头的人抬起了脸,徐曼青愣了一下。
那面孔不是她记忆中的母亲,而是项寡妇。
“姐姐?姐姐!”
徐曼青又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晃动,徐奋的声音在十分辽远的尽头响起。
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徐曼青从自己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姐姐,你做噩梦了么?怎么哭了?”
徐奋是被徐曼青的梦呓吵醒的,小心翼翼地爬起床来点了灯,才看到徐曼青的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
徐曼青接过徐奋递过来的布巾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方才梦到爹娘了……有没有吓着你?”
徐奋脸上的表情也是恹恹的,大概不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只不过是听到徐曼青提起爹娘,不由得也一并伤感起来罢了。
“现下什么时辰了?”
如今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徐曼青虽说来到大齐已经一段时日了,但也没能习惯这种没有钟表的日子。
“刚打过更,现下是卯时了。”
徐曼青睡意全无,也差不多到了要起床上妆的时间了,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来,打算去灶台烧些热水备用。
“姐姐,今天你是新娘子,什么事情都不能沾的,不然嫁到夫家就是劳碌命!”
徐奋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抢了徐曼青手中的活,利落地用木勺从桶里往锅里舀水。
徐曼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睡在徐奋屋子里的范嫂子和李婆子已经穿戴整齐出了门来。
范嫂子和李婆子已经换上了职业的行头,穿着一身红。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
出门第一句话自然是要道喜,可惜一看徐曼青那有些红肿的双眼,就知道这姑娘必定是哭过了。
不过范嫂子和李婆子倒是见怪不怪,基本上没有哪家闺女在出嫁前不这样哭一场的。
徐奋把昨天就蒸好的油膜给热了,又在小锅里下了苞米茬,没多会儿,苞米茬粥也熟了,四人围在桌前简单地吃了早饭。
范嫂子精神头好,有说有笑地将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吃完饭,徐曼青很自觉地用热水洗了把脸,便回了自己的屋去,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床铺,又在柜子中将那压箱底的喜服给拿了出来。好在徐青爱美,自己平日里倒收有些银簪和鬓花,加上项寡妇委托范嫂子给带过来的一套头面,也算是勉强够了。
拾掇好了全副行头,徐曼青便打开了门,范嫂子和李婆子果然已经候在门外了。
“拜托二位了。”徐曼青低眉顺目地给两位福了一福,尽量做出合时宜的待嫁新娘的娇羞模样来。
范嫂子和李婆子连连应是,脸上笑得灿烂。
徐曼青暗自咬了咬下唇,没想到上辈子做不到的事,这辈子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完成了。可见若真是逼急起来,人的潜力总是无穷的,今天这嫁人的事,她索性当成是社会教学课来看待了。
徐曼青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心理建设,关好门转过身来。
立夏早已过了,天亮得要比以前要快些。
原本徐曼青还有些担心过于昏暗的灯光会影响上妆的效果,可看远处的天际已经有些微微发白了。
李婆子已经轻车熟路地将新的中衣拿了起来,她是专门伺候新嫁娘更衣的——出嫁这日,徐曼青由里到外的衣服必须都是新的,寓意着新生活的开始。
虽然徐曼青少有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的经历,不过想着她这辈子应该也就这一回了,便也利落地将身上的旧衣服除了去,在李婆子的伺候下一件件地将喜服穿上。
这穿喜服也是有讲究的。
这里外嵌套不说,就连绑带系结扣也是非常有讲究的。
徐曼青作为新嫁娘理应矜持,现下就算有再多的好奇和问题也是不能问的,只能一边套着喜服一边听李婆子在那念叨着各种带着吉祥祝福的套词。
将围腰的带子系好,虽说徐曼青此刻仍旧是素面朝天长发披肩,但那焕然一新的穿着衬得她气色极佳,虽说离真正嫁人的实质还有些差距,但她此刻看来确实是眉眼含春、面泛桃花。
范嫂子在一旁看着,心中只感叹道这老徐家真真是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徐曼青竟然能将那普通到极点的喜服穿出了豪门闺秀的气场来,也着实难得。
将身上的服装打理好,接下来便轮到范嫂子上场了。
徐曼青房间的窗户朝北,范嫂子搀着徐曼青朝窗户方向坐下,又在从张婶家借来的小木桌前摆了一面铜镜子,好让新嫁娘时刻能看到自己的妆容。
范嫂子先用扑子沾了白粉,均匀涂在徐曼青的面部。一般而言发际线边缘汗毛较多,故而要更重地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