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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是露天的,男女虽然不共浴,但用的是同一个池,池中间用矮篱围了起来,隐约听得到隔壁男池传来的声音。
我侧耳一听,就听见了那熟悉的笑声。
是那人,真巧。
没有泡太久,我起身穿衣,想回旅馆休息。走到路口处遇见一大群人,他们人多,我一个失神,就被推挤到一旁,差点滑倒。
“小心。”一只手臂扶住我,还没看见他的人,我已从声音判断出扶我的人又是他。
很巧,真的很巧。
我凭他的声音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我,但我不晓得他凭哪一点?我既未开口说话,在滑雪场时,我们都带着雪镜,遮住了大半脸孔,根本看不出彼此的相貌,他是怎么认出我?
“你像我一位故人。”他说。
“故人?”或许这就是解答。
他笑。“我叫千羽真之。”
“田咏贤。”我伸出手与他交握。
他笑了。“来自台湾?”
“台湾人。”我确认了他的询问。
“真巧,她也是一个台湾女子。”
他那位故人,后来如何了呢?跟他比较熟稔以后,我好奇地问他。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话里有一种落拓的潇洒,很吸引人的。
一句话,一段苦恋,一个甜蜜的回忆。
他当了我的滑雪教练。
待我习会滑雪后,他道:“如何,教法不同,成果就有差别吧?”
我原没预计我能够在一个假期中学会滑雪,不禁兴奋得吻了他脸颊一下。就像个朋友那样。
他握住我的手:“我那位故人不属于我,你呢?”
我一呆。
我……我应属于谁?
我属于我自己。结束半个月的假期,我回到台湾。
从机场出来,叫了TAXI回家。
已经不早了,我想他应该已经下班回家。好一阵子没见面了,见了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好?我有点紧张。
也许距离真的有助于思念,决心不要冷战下去了,人生这么短暂,爱他都来不及了,又何必与他称斤论两,斤斤计较。
情人之间,不该这样浪费时间的。
我迫切需要他一个温柔的拥抱。决定了,什么都别说,就一个拥抱吧,我想念他。
不再迟疑,急急开了门,一室的冷清霎时将我满腔热切降温三十度。
他不在家。
是上哪去了?出外?或者还在公司加班?
我猜测了一夜,隔天到公司,这才得知他去高雄出差三天,明天回来。
将自日本买回来的纪念品分赠给同事,惠惠向我报告这半个月来公司的大概情况。
他的提案还是通过了,公司调来大笔资金支持他的开发计画,这奇QīsuU。сom书是下了狠心的决定,我无话可说,也只能全力支持。
也许我真的考量太多,也许我真的缺乏前瞻的眼光,算了,工作归工作,不该让工作上的意见不合成为我们之间的感情障碍。
再稳定的感情若不能好好经营,随时随地都可能崩解。况我珍视彼此这份情,更是不愿轻忽。
打定了主意,我安心的等他回来。
我没料到的是,在等待的期间,居然自他人口中听闻了不少关于他的事
惠惠告诉我:“田姊,你要多注意了,听说戈经理最近和他部门里一个年轻女孩走得很近。”
我还听说,这回他下高雄出差,便是带着那个年轻女孩一起。
年轻、年轻啊,我也年轻过,二十二岁那正当美丽的年纪,我遇见了他,将我的爱情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那时候我是年轻的,不是吗?
我可以选择相信这件事,我也可以选择不信。
而我选择相信他不会背叛我、背弃我们的爱情。
在日本,千羽真之这男人令我一颗枯寂的心动摇了,但我选择回来;我相信他也会同我一样,在彼此心中,视对方为自己以外,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会回来。
“你回来了?”看见我时,他眼中有一丝不可解的情绪。
我追着他的眼,想探索那眼神所代表的意义。“我是回来了,你呢?”
“我站在你面前,不是吗?”
“你是在我面前,但你的心在不在你身体里面?”我戳着他的胸口。
“傻话,怎会不在。”他将我拥入怀,满是胡渣的下巴抵着我的额,许久许久,仿佛下了决心似地道:“我想你。”
我反抱住他,眼眶不争气的湿濡起来。他想我呵。“我也是。”
我们沉默着,细细品味大战后难得的安详气氛。
“别冷战了好吗?”
“你受不住?”我不急着给他答案。
原来他也是会心焦,会为我牵肠挂肚的。
这男人太不可爱,他从不把心情明白对我说。
“鬼才受得住,谁想一回家就看见一个夜叉……”
“夜叉?”我横眉竖眼。
“喔,可不。”他尽是笑。“况且抱着冰块睡觉,也不是件舒服的事。”
“冰块?”我冷着脸。
“你可以证明你不是。”他抚着我的唇,清楚的暗示我,他想要什么。
如果我不让他得遑,不知他会不会欲火焚身?在大冷天冲冰水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也许是。”我作势要推开他。“反正我冰冷、无趣,我想我们还是分床睡好了。”
他也真放了我。“是,你冰冷、无趣、令人厌倦了。我要去洗澡。”他丢下我,要回房去拿换洗衣物。
我揪住他衣服后领。
“我令你厌倦?”虽知是开玩笑,但听来真令人不舒服,希望这永远不会有成真的一天。“你敢这么说!这是真心话吗?”
他回过头,狂野的吻住我。他不言,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他想要我,想得发狂。
我心有不甘:“你全身是汗,脏死了。”
“我知道。”突地,他拦腰抱起我,走向浴室。“一起洗。”
我勾着他的颈子:“好,帮我擦背。”
浴室里,我们是不冷战了。因为,另一场战争,正打得火热。
“日本之行,可有斩获?”出钱送我去度假的老板召我简报。
“有,回来以后,冷战结束了。”相信这是他所乐意听见的答案。
果不其然,他笑了。
“回来以前呢?”
我侧颈思考了下,才笑道:“原来二十九岁的女人还颇有吸引男人垂青的魅力,自信增加不少。”感谢真之。
老板挑起他那对长眉:“他可知?”
我摇头。“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
一双大手按在我肩上,我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
是伊,我的洵美。
“我不知道什么?”他皱着眉看我。
我噙起笑意。“你确定你想知道?”
“不十分想,但是不许你隐瞒。”
这男人,挺别扭的,是不?
“你不也有事瞒着我?”惠惠说的那件事,绘声绘影,我想不全然是空穴来风,我信他,但事情必定仍是有一些蹊跷。
“我有事跟老总谈,待会儿你别想逃。”
“我等着。”能谈开最好,省得我疑心。
见老板兴致盎然地看着我俩,想是我们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得这样明目张胆,他觉得新鲜。
“那我出去了。”跟老板说了声,把办公室留给他两人。
本想回六楼行销部,途经开发部,我禁不住好奇,脚步一转,往他办公室遛达去,顺便看看那传闻中与他走得很近的年轻女孩。
他秘书是认得我的。
我问她:“你们部门最年轻的女孩是哪一位?”
显然是清楚我的来意,她领着我到一般员工的办公场所,指着电脑室里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孩道:“新来的,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很漂亮。”我说。
“是很漂亮,能力也不错,经理挺看重她。”
“原来如此。”就像七年前的我那时我初入职场,遇到许多不如意,是洵美让我坚强。
那女孩走了出来,看见李秘书,便问:“李小姐,看见经理了吗?我有事想找他呢。”
李秘书大约是顾虑到我,迟了半晌未答,我于焉接了这工作。“他在楼上跟董事长谈话。”
她注意到我。“请问你是……”
聪明的女孩,懂得打探敌情。
我笑了笑。“我是行销部的经理,田咏贤。”
“田经理好。”她似乎是第一次听闻到这名字,显然之前并无人跟她提到过。
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我。我安心了。他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提起我的名,这是我们之间行之已久的共识。
我们之间存在着旁人所无法介入的默契,这是七年相处所换来的珍贵宝物。
我很高兴知道这年轻女孩并不因为她拥有的年轻而对我有所威胁。
年轻,他拥有过,不再是新鲜而迫切渴望。
起码目前为止,这女孩尚不足以介入我们之间。
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与他的问题出在彼此,结婚与否,才是决定这感情最后归依的指南。
后来,我跟他说了真之的事。他脸色大变,紧紧抱住我,缠得死紧。我想他以后不会再让我一人独自去外地旅行。因为外国的男人比他更有欣赏我的眼光。
他跟我说了那件印有唇印的衬衫的事,他解释说他那天晚上原没注意到,隔天回家才发现,但拉不下脸跟我说清楚。他没有去酒家,也没跟其他女人搞七捻三,那唇印是何时印上去的,他也记不起来,大抵是扶一个跌倒的女人时不小心印上的吧。
我相信他的话。
从头到尾,他未提及关于他部门里那位年轻女孩的事,我想,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不说,表示我不必杞人忧天。
我捍卫我的感情疆土,是至死都不会轻言让步的。
我尊重我们之间的情感,我相信那就是爱。但是,既然是爱,为何不愿给我一个承诺呢?
他说他告诉过我,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我会不记得?我怎可能忘记他曾说过他不打算结婚?
这种话像电击一样,听过一次耳朵就轰轰作响,不太可能会忘记的呀。
接到妈打来的电话。我哼嗨几句,就把话筒扔给他。是他不结婚,我妈这烫手山芋,我不接了,看他怎么给她交代?
他捧着话筒,听我妈说了一个半小时的话,他不能、也不敢辩驳,乖得像个好女婿,结束通话时,他揉着颈子,直喊酸。
我好心,替他抓龙,却不安好心的问:“我妈说了什么啊?”给他体会一下我平常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好的。
好半晌,他不答话。抱着我坐到他大腿上,圈着我的腰:“咏贤,现在这样很好,我们不要结婚好吗?”
我没答他,只问:“如果我怀孕了呢,也不结婚吗?”
感觉环在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紧。“我会很小心的……”
我一时未解。“小心什么?”
他竟说:“不会让我们奉子成婚。”
只要种(动词),不要种(名词),是吗?
唔,真是个混蛋。
我打算从今天起把我的避孕药都换成维他命他那些保险套我也打算一个个拿针穿孔,除非他从今天起都不再碰我,否则……走着瞧。
时常经过这家婚纱店,摆在橱窗里那套雪白的新式礼服吸引我的目光,有好一段时间了。
也许是因为它真的很美,典雅又不失新潮,紧紧捉住我的心,我想穿,穿一次过过瘾也好。
从医院回来的途中,我又经过它,这回,没再掉头离去,我推开店门走了进去。招待小姐立即迎上来招呼:“要拍婚纱吗?”
我盯着橱窗里那件新娘礼服,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道:“我要当新娘。”
招待小姐一呆。“当新娘?”
我点头,咧嘴笑道:“对,当新娘,现在。”
“现在?”
“没错,别怀疑你听见的。”指着橱窗里展示的那套礼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