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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绿川就等着他这句话,忙笑道:“你住阿璃的院子,我下午就让人收拾出来了,铺盖枕头全是新的。”凤琪笑着应是,他原也没想过能住自己的院子。原来,凤琪进宫后,他原来的住处就被封了起来,虽说随时有人打扫,毕竟好几年没人住,一时之间要想收拾也麻烦,况且凤琪回家本就是瞒着人的,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君璃是凤琪的异母弟弟,君绿川所生,随的母姓,说起他的出生,颇有一番来历。
就因为英国公反对立六皇子萧容雅为太子,先皇就把他的嫡长子嫁了出去,这在朝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英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偏偏君家子嗣不丰,数代都是单传,除了君绿川,五服之内连个可以过继的子侄都没有,先皇此举,无异于变相夺了英国公的爵位,不仅是令君家寒心,也让所有的勋贵之家有了唇亡齿寒之感。
眼看劝不住先皇,太皇太后只能拼命安抚君家,承诺日后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等到萧写意登基,如何解决君家的问题,太皇太后和皇帝发生了争议。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简单,让君绿川和凤翔和离,她亲自下旨,不让萧写意背负违背父道的骂名。可是萧写意不肯,在他看来,凤翔和君绿川的婚事是先皇赐的,现在太皇太后下旨让他们和离,不是明晃晃打先皇的脸吗,纵然不得先皇宠爱,萧写意还是不愿违背先皇的意思,他不允许他们和离。
萧写意还有层心思没有说出来,他虽然年幼,却已经登基为帝,他的旨意才是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纵然是亲祖母,也不能凌驾于他之上,绝对不能。
因萧写意执意不肯,太皇太后只得退步,由皇帝下了旨,允许君绿川的长子继承英国公的爵位。由此一来,先皇的旨意没有违背,君家也是后继有人,至于君绿川,没人想过,他的人生,将会从此困在后宅的方寸之地,再无解脱的可能。
萧写意更不会想到,这件事会在日后,成为他和凤琪之间的阻碍,他做了很多的努力,都没能让凤琪摆脱这个心结。
皇帝下旨之前,凤翔和君绿川徒有夫妻之名,并未夫妻之实。可为了英国公府的爵位不至于无人继承,从而被夺爵,他们不得已生下了君璃。
君璃幼时养在凤家,刚满周岁就由英国公请旨封了世孙,六岁进学以后就是常年住在英国公府了,只有凤翔和君绿川还有两个弟妹的生辰,能回凤家来。
正是因为如此,凤琪完全没有想到,他刚踏进君璃的屋子,就见君璃和凤琳都在。凤琪一直认为,生下君璃以后,君绿川是破罐子破摔了,不然哪里能有凤琳和凤琅兄妹两个的出生。
“大哥!”君璃和凤琳异口同声。十二岁的君璃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有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嗓音,他可能不喜被人听到,因此声音很低,九岁的凤琳则是清朗的童音,音量明显压过了君璃。
凤琪挑了挑眉,惊喜道:“你们怎么都在?”
君璃从容应道:“爹爹下午派人接我回来的,却没说是什么事。”君绿川做事一向谨慎,君璃若是不在,他的院子有人住岂不奇怪,他趁机把儿子接了回家。
凤琳欢脱地道:“我听说阿璃哥哥回来了,我就过来了。”君璃姓君,不入凤家的家谱,自然不用凤家的排行,凤琳凤琅叫他,都是直呼其名。
君璃了然道:“你是不想做功课,才特意过来的吧。”凤琪进了宫,君璃不姓凤,凤琳是凤翔仅有的希望,对他报以重望,四岁就给他启了蒙,希望他能成为第二个凤琪。偏偏凤琳是个贪玩、跳脱的性子,读书静不下心,每每想方设法去偷懒,气得凤翔不行,打了好几回也无济于事。
凤琳反驳道:“我哪有,我做的功课比二哥多多了。”凤琳口中的二哥便是凤扬的独子凤琛,那孩子今年十岁,是凤老太太的命根子,因怕他读书累着了,凤老太太特地跟他的先生打了招呼,让他布置功课的时候,轻省点儿,凤琳每次和他比较,心里都特别不平衡,他做的都有凤琛的十倍多了,为什么父亲还说他不勤奋,真是没天理。
君璃气得没话说,“和阿琛比,你也好意思。”凤老太太那个教法,凤琛就是第二个凤扬,凤琳怎么能以他为标准呢。
凤琳振振有词,“那要和谁比?你吗?你的功课也不如我啊。”
君璃转身去看凤琪,“大哥,你看琳琳,他都不听我的。”君璃不考科举,学的都是兵书阵法,单论文章,不如凤琳其实并不奇怪。
眼见两个弟弟争执不休,凤琪眼中笑意更盛,“琳琳,别闹了,把你的文章给我看看。”若是他还在家中,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每日都有,再说他若在家,凤翔何必狠逼凤琳,担心的还不是凤琳不成器,家业无人继承,他在宫中无人帮衬。
凤琳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凤琪就要往书房去,却被君璃拦住了,“琳琳,大哥很累了,我们不能吵他,让他早点回房休息。”
凤琳停下脚步,转身看凤琪,视线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半晌方迟疑道:“大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好想你,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的。”
☆、第014章 隐情
凤琳话音未落,君璃就忍不住笑道:“琳琳,你睡觉若是能算老实,上月爹爹生辰我回家住,把我踹到床下的人是谁?”君璃被外公接回英国公府时凤琳三岁,君绿川担心他们兄弟自幼分离,日后感情不洽,就每次君璃回家,都让凤琳跟他同吃同睡,起初倒也还好,两人起居都在一处,最近几次君璃却不肯了,说什么也要单独睡,可惜凤琳不依,非要和他挤在一处。
凤琳气呼呼地鼓了鼓脸颊,用很不爽的眼神瞪了君璃一眼,不服气地争辩道:“哪里是我不老实了,要不是你半夜爬到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才不会踹你呢。”言下之意就是,责任不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君璃睡觉更不老实的,总是睡着睡着就挪到他的身上,用他的肚子当枕头,他不舒服当然要反抗了,怎么能算自己的错。
听着两个弟弟的争吵,凤琪无语望天,好笑道:“你们不用分辨了,要留下可以,都给我打地铺去,要么就去别的房间。”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凤琪不介意和弟弟们挤一张床,就是他们爱折腾也没关系,可是现在不行,他的身体非比寻常,要是哪个小家伙半夜不老实,胡乱踹上两脚,后果不堪设想,他还是躲着他们点比较好。
毕竟,萧写意让他回家是出于好意,虽然凤琪至今想不通,皇帝出巡一趟,回来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再不是像以往那样,固执己见,根本容不得他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于他说宫里烦闷,他就让他到行宫休养,他不想去还允了他私下可以回家。萧写意既然信他,他就不能给他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尤其是这种说出去都嫌丢人的理由,更是要彻底杜绝。
“好吧,我们打地铺。”君璃和凤琳对视片刻,略显委屈地同时点了头。两人心中,都对萧写意有着些许的不满,皇帝为什么要跟他们抢哥哥,真讨厌。
虽说不能睡在一起,可是睡觉之前,凤琳还是坐在床边,扯着凤琪的衣袖让他讲故事。凤琪一脸宠溺的表情,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自己看书不是更快,还要哥哥讲故事?”
凤琳嘻嘻笑着,撒娇道:“自己看书没意思,我就喜欢听大哥讲,你以前出门回来,都给我讲故事的。”凤琳说的是凤琪进宫前的事了,那时君璃在英国公府,凤琳和同龄的凤琛玩不到一块,可不就得缠着凤琪。凤琳性格活泼、言语伶俐,又是家中幼子,众人对他要求不高,凤琪在家时,对他也是十分宠爱,因而笑道:“琳琳,你想听什么?”
凤琳想了想,认真道:“什么都可以啊,比如宫里好不好玩,你每天都做些什么,有没有想我们,为什么一直不回家,也不召我们进宫见面?”
凤琪一时被他问住,迟疑片刻方道:“宫里不好玩,因为有很多不得不守的规矩,我每天要给太皇太后、两宫太后和皇后请安,其他时间就自己看书、写字、画画,偶尔也去找皇后下棋……”不说还不觉得,细算下来,凤琪发现自己进宫四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从掌心溜走了。
凤琳收起笑容,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叹道:“只能做这些吗?好无聊哦。”他虽然每天在家读书,可是爹爹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带他出门,有时是游玩,有时是打猎,可有趣了。少顷,凤琳又问道:“大哥,你还没说你有没有想我们呢,我可想你了……”
凤琪苦笑,眉宇间透出些许惆怅,“笨蛋琳琳,我怎么可能不想你们。”若非顾忌家人,在宫中的这些年,他怎么可能熬得过来。
凤琳垂着脑袋,心有不甘地扁了扁嘴,“既是如此,你怎么一次都不召我们进宫?”虽然宫规说的是,三品以上的妃嫔、君侍,家里有诰命的女眷能请旨进宫,可实际上呢,顾皇后暂且不说,先前的端贵侍、还有锦侍,都在宫里见过自家的兄弟,凤琪偶尔召见他们一次,并不为过,他何必死守着宫规不放,以至于他们兄弟四年不曾见面。
凤琪默然不语,君璃在凤琳背后挠了挠,轻声道:“琳琳,有些事别人能做,我们不能。”顾微的兄长进宫,那是太皇太后召见,与皇后无关,徐子期和苏聿家世不凡,家中却无实职,且两人皆不得宠,谁会拿着这样的错处和他们过不去,凤琪则不然,他本身得宠不说,凤翔和萧任又身居要职,想要寻他不是的人,宫中比比皆是,他如何能不小心谨慎。
“为什么?这不公平!”凤琳愕然,半晌方明白过来:“大哥,对不起,我不是生你的气,可我就是不高兴。”
凤琪摸摸他的脑袋,温言道:“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哥哥难得回家一趟,我们说点高兴的事。”
凤琳点了点头,说起自己的学业,君璃也在旁边凑趣,兄弟三个说了半宿的话,君璃才拖着已经睡着的凤琳滚进被窝,三人各自睡去。
翌日,凤琪醒得比住在行宫时要早些,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地上的铺盖也都收了起来,问了暴雨才晓得,君璃和凤琳一早就练功去了,见他睡得熟,便没惊动他。
凤琪缓缓坐起,面色有些无奈,出宫不过半月,他就变得如此懒散,哪天要是回去,只怕又不习惯。凤琪回家没有带人,屋外有小厮他也不想使唤,就自己起身拿过衣物,一件件穿戴起来。
暴雨蹲在梁上,略显迟疑地道:“殿下,需要属下服侍还是回避?”最近一段时间,暴雨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他还是个影卫吗?为什么做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活计,先是在宫里偷太皇太后和皇后的东西,出了宫又去偷凤家太太和姑娘的嫁妆单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快郁闷死了。
凤琪闻言微愣,暴雨的存在感太过微弱,除非有事用他,否则他根本感觉不到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他想了想道:“都不用,你把昨天我让你拿的东西给我,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暴雨颔首,从梁上一跃而下,把卢氏和凤珊嫁妆单子的拓印本给了凤琪,随即跃回梁上,躺着闭目养神,心中不断叫嚣着无聊。
接过两份单子,凤琪一目十行地看着,寻找其中的相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