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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状,亮晶晶的,其光芒照亮了整棵荔枝树。姬水将它摘了下来,这时,天空降下星星细雨,细得就像观世音菩萨手执柳条在轻轻洒弄,而那一方物件则更是盈盈如一滴恩露。姬水说:“什么宝贝儿?……”这宝贝儿原来是高山扔掉的那枚玉。姬水一直想见识这玉儿,今天一见,发现果真跟自己的玉儿是异曲同工。当下两枚玉儿放在一起,天衣无缝,那是一颗完整的心。
姬水想:怎么会呢?她想弄明白这颗“心”。姬水有一个学佛的朋友,说愿意帮着问问师傅。过了两天,这朋友带来了师傅的一句话:“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话姬水悟了好几天,下次那朋友再去看师傅,姬水便跟着去了。
师傅是弘法寺的高僧,法号原空。姬水与这师傅甚是投缘,就做了他的在家弟子。
这晚,姬水正伴着佛乐练习打坐,高山来了。
进得门来,姬水请高山在房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则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他的对面。音乐在小屋里静静地流淌,渐次地加入了童声、女声、男声的吟唱,高山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他问姬水这唱的是什么,姬水说:南传有一部《TherIgAthA》经,翻译成中文叫《长老尼偈》,这位长老尼年纪很大,戒持甚高,她在圆寂前说:“她的死亡如水从高处流到低处一样自然,又如油灯熄灭一样平静。她在告诉世人,死亡原本就是如此。”沉默良久,高山说:“是啊!死亡真的是一件每天都在发生的平常事。”“佛教里根本就没有'死'这个词,而叫'往生',也就是另一个重生。”姬水接着说,“我们每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面临着死亡,同样地,面临死亡的那一刻,生命也在获得重生。生和死不是两个东西,而是两个翅膀——同一现象的两个翅膀。我们欢呼生,惧怕死,那是因为我们人为地把如同诞生一样自然的死亡视为灾难。一个人如果对死亡也给予如同出生的庆祝,那么他将可以免除不必要的恐惧,而会变得更有勇气,更有生命力。”初入佛门的姬水滔滔不绝,高山想起她曾经做过老师,就站了起来,说:“来,姬老师,请上座!”见姬水红了脸,更是“姬老师!姬老师!”地叫个不停,并执意要姬水答应收下他这个学生。姬水索性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坐到一蒲团上,让高山跟她学打坐。
“来!和我一起静坐冥想,闭上眼睛,专注于呼吸。观想你的肚子里有一朵莲花。
“让我们一起幻想风吧!静止和移动的风,轻灵和强劲的风,让风抚过你的身体,让风调整你的呼吸;”让我们一起幻想天空吧!无边无际的天空,虚幻无质的天空,容纳你的一切痛苦、焦虑和执着,让心渐渐安详,继而禅定:“让我们一起幻想水吧!壮丽和谐的水,温柔清凉的水,是大海,是湖泊,是河流,是海纳百川的宽厚,是滋养生命的安详;”让我们一起幻想树吧!让树枝穿透你,让绿意传遍你……
“……”小屋里,佛乐继续清凉地流淌。
天气很好,仙湖很美,姬水领着高山去了弘法寺。
姬水的师傅原空,今年88岁,四川人,自幼习画,大跃进时泼墨写意,歌颂三面红旗,却被冠以给红色政权抹黑的罪名,加上出身不好,历次运动都首当其冲,“文革”中因此坐牢,出狱后遁入空门,尘封画笔,潜心事佛。晚年的原空,恭逢盛世,遂又重操画笔。有人说,他作画的过程亦禅定的过程,画的意境即禅的意境。
寮房里有一张大画台,姬水和高山进来时,原空师傅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师傅!”姬水叫了一声。
原空师傅没有回头,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回道:“顿一,你来了。”顿一是原空师傅赐给姬水的法名。
“来,”原空师傅依然没有回头,边运笔边说,“看看师傅画的莲花。”画中的莲花如石蕴玉,如水含珠,望之光芒四射,闻之奇香四溢,这是诸佛世界的莲花。
画完最后一笔,原空师傅这才笑着对姬水说:“这位是你男朋友啊。”姬水便红了脸。说:“哪是什么男朋友?还说师傅是有神通的人,怎么连这也看不出来?”原空师傅说:“神通抵不过因缘。”说完发出一串中气十足的笑声。
姬水的脸更红了,高山欠身做了自我介绍,姬水又补充道:“他是学雕塑的,画也画得好。”高山忙说:“都是雕虫小技,都是雕虫小技。”这天,原空师傅收高山为徒,赐法名常弘。出了寮房,姬水却忽然有了一个发现:她叫顿一,属“顿”字辈,据她所知,这“常”字辈好像比“顿”字辈要长一辈分,这样高山岂不成她的师叔了。高山得了便宜,笑个不止,午夜两点,姬水睡得很香。春天的夜露,滋润着空气,滋润着万物,也滋润着人的梦。姬水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山谷,山谷很黑,一个男人向她走来,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带着一股冷飕飕的风,有点魔怪森然。男人向她伸出两只手臂,长长的,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姬水醒了,又仿佛还在梦中,面前真的站着一个男人,正伸手在床边的衣服口袋里翻找着。姬水一惊,本能地腾身坐起。“谁?”衣服哗啦哗啦掉到地上,男人慌忙抱起,向门口跑去。“抓小偷啊!”姬水惊呼。
高山习惯晚睡,加班画完两张画,正在冲凉。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万籁俱寂,只听见身体的每个毛孔和着水流声次第张开。
“抓小偷啊——”姬水高叫着追到了门口。
水声戛然而止,高山侧耳倾听。
“啊!”姬水发出一声惨叫,小偷反手将她推倒在地。
高山一把扯过浴巾,往腰间一围,拉开门冲了出去。小偷已跑至楼梯口,他纵身一扑。浴巾松落在地上,露出肌肉雄健的男人体。他慌忙去拾浴巾,小偷趁机像耗子一样蹿下楼去。
高山欲追。
“高山。”姬水在背后叫他,她正捂着膝盖坐在地上,“不要追了。不过是两件衣服而已。”她说。
高山回转身,他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她穿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睡袍很长,盖住了脚踝,领口却开得很低。她站了起来,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她通体透明。天哪!她宽宽松松的睡袍里竟什么都没有她站了起来。“哎哟。”忽然又弯下腰捂住了膝盖,有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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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他一把将她抱起。姬水听见自己的心一阵阵狂跳。
“水儿。”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你叫我什么?”她问。
“水儿。”“只有我父亲才这样叫我。”“别忘了我是你师叔。”“你坏,总想占人便宜。”他将她放在床上,说:“小心,还有个更坏的小偷要来,看好你的宝贝。”姬水藏在睡袍里的那些宝贝,今晚于高山而言不过是雾里看花。而现代人要的就是这份朦胧与曲折,暧昧与迷离。高山冲动得厉害,但他不愿意破坏这份美感,他甚至没有吻她一下,轻轻道了声“晚安”,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姬水的身心似大河奔流。
姬水发现自己爱上了高山。
男人爱女人往往很具象,如眼睛,如头发,如胸脯,如脚趾;女人爱男人却是抽象的,如淡淡的烟草味,如从背后搂着腰的感觉,如风吹过窗前时他的呼唤,如雨天他撑起的一把小伞。男人爱女人用的是智慧,女人爱男人看似矜持实则糊涂。男人爱女人是勇气、知识、财力和时间积累的过程,女人爱男人是瞬间产生的一个结果。
第八章
问鼎房地产有限公司是深圳一家著名的企业,凭着实力,在深圳的地产界大有一种无人敢于问鼎的气派。姬水离开古风广告公司,在这儿做办公室文秘工作已有一段时间。这天晚上,她正在加班整理《会议纪要》,进来一个男人,径直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请问你找谁?”姬水一路碎步慌乱地跟在后面。
男人回过头来。
姬水说:“对不起,我们董事长不在。”“你们董事长什么时候在啊?”男人微笑地看着她。
姬水说:“那就很难说了,我到这个公司来了一个多月了都从没见过他,他的公司太多了,很少到这里来。”男人说:“噢,你们董事长有多少公司啊?”“我不知道,”姬水说,“只听说我们董事长坐着飞机看项目,飞机落到哪里,他就在哪里投资办公司。”男人说:“你们董事长这么牛啊,能请你安排我跟他见个面吗?”姬水一本正经地说:“不行!我们董事长一般不随便接见客人。”男人笑着说:“是吗?你们董事长岂不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姬水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与董事长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你认识我们董事长吗?”姬水问。
“应该算认识。”男人诡秘地一笑,露出很白的牙齿,转身离去。
第二天,姬水刚走进公司,就听说董事长今天要来。莫小倩正指挥一干人在董事长的办公室忙进忙出。
莫小倩今年33岁,未婚,颇有几分姿色。从前她给董事长当过秘书,现为后勤部经理,据传她也是董事长的前情人。
“董事长好!”
“董事长好!”
“董事长好!”
门外刮起了一阵风。
莫小倩从董事长的办公室弹了出来,已经有两位男员工从外面推开了两扇对开的门,门开处,宽敞得足以开进一辆小轿车。董事长甩着手阔步走了进来。
姬水愣住了。
“不认识啦?”董事长经过姬水面前时微笑着说了一句。
天哪!他不就是昨天晚上那位不速之客吗?
“哈哈哈……”董事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董事长名叫方子墨,今年五十有二,在北方土生土长了三十多年,做过很大的官,他本可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八十年代中,他毅然下海。他是深圳最早的地产商之一,并将生意扩展到香港。
这天,方子墨心情非常的好。
方子墨拥有一个农庄,农庄在深圳的边缘地带,为层层叠叠的梯田所环绕,占地面积200多亩,有水渠,有菜地,有池塘,有茶室,有花园,有马厩,有酒窖,有网球场,有游泳池,有白色的童话式的小房子,有一个开派对的小广场。
农庄还有一个儒雅的名字:愚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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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墨的一生,政界商界,一半一半,处处在在,皆风光无限。世人只知他是成功人士,尊称他方董事长,方大老板,羡慕他公司多、房子多、女人也多。却不知成功是一截火车头,需要不断的负荷,不断的超越,他不过是一个开火车的驾驶员,他创造的人生风景也都成了一个接一个的驿站。
方子墨知道,他是老了,他的心脏、肾脏、血压、颈椎都出现了问题,他把这些都交给了医生,并每天去高尔夫球场挥杆锻炼。然而,他的性功能也开始衰退,这个问题他只能交给女人。老了的方子墨越来越怜惜自己,怜惜自己的各种功能,他想找一个同样怜惜他的人。他的那位与他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婆自然是怜惜他的,每天不厌其烦地提醒他吃药喝参汤,却也成了个医生,他只好将身体的一部分功能交给她看护;他的那些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