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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无垢面色微红,急切道:“能不能让在下见见她?”
沈多情笑意更深:“这几日有劳萧兄费心,正该向萧兄当面致谢,我这就去叫她。”
萧无垢知她的性子,定然不见自己,忙开口:“我跟沈公子一起去。”
封拓熙陪着二人往泻玉阁去,心里极为奇怪:这萧将军出征在即,还有空来找个书僮?
沈多情想起妹妹刚刚满身污泥,也有些奇怪,心想:莫不是冲撞了这位萧将军,便问道:“有件事不敢欺瞒萧兄,小弟那个书僮实乃是舍妹,自小给家父娇惯坏了,性子颇野,若有得罪萧兄的地方,还望萧兄多海涵。”
萧无垢闻言一呆,原想她大概是沈多情随行的侍女,万万料不到竟是沈多情的妹妹,那岂非就是北疆雪域的郡主。先不说自己冒然求婚的念头,便是刚才打了她一巴掌,她是否愿意原谅自己尚且未知。
沈多情见他不语,只道给自己猜中,停步正色:“她是不是在萧兄府上闯下什么祸事?”
萧无垢忙摆手:“没有的事,倒是小弟对她有所冒犯,特来道歉。”
来到泻玉阁前,沈多情曲指敲门,不见应答,推门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封拓熙见院中有个浇花的小丫鬟,忙叫来一问。丫鬟说:“刚刚往北边的偏门去了,说是上街逛逛。”
沈多情猜想她是怕自己盘问,微恼顿足:“这丫头,就没一刻安宁。”
封拓熙忽笑:“看来熹微郡主很喜欢攒花城啊,家父每说起逸昀与郡主的婚事,总担心郡主会不习惯中土温湿的气候,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顿时,萧无垢神色巨变。恍惚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穿过他的胸膛,心底仿佛被车轮寸寸碾过,浓烈的疼痛冰裂纹一般轰炸开来,又像是海水一遍一遍冲击着被白雪覆盖的岸,那股绝望,明媚而彻底,酷虐而肆意。
沈多情恰好转头看他,猛地心下一怔:这个人怎么好像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萧无垢强笑拱手:“她既不在,我就告辞了。”说着径自出门,全然不理身后满脸愕然的两个人。
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封天府,也不辨方向在城中乱走一通。街道的喧闹纷杂人声里,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清越丝竹之音,不知名的风尘女子用一把温软香艳的嗓子唱起旖旎靡丽的歌,缠绵中隐含有丝丝缕缕的沧桑与凄伤。
时辰方才过了正午,这座以繁华享乐闻达于天下的帝都皇城,已经迫不及待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有了夜的暧昧与潋滟,周遭光影流转,嚣艳浮华,一派靡靡富贵景象。
萧无垢抬起头,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不名所以的喜悦,抑或不知所谓的忙碌,步履匆匆,仿佛绝不为任何事而停留。元武二十六年的攒花城,车水马龙的熙攘街道,正翻滚卷动着庞大身躯,在漫漫风尘中滚滚流去。
没来由的,他想起自己的这二十五年——安排得太急促繁满,过于紧锣密鼓,甚至不曾安稳踏实地睡过一个甜美的觉,经年累月把生命与精力透支,现在不免也有些了倦意。
这个念头叫他微微有些心惊。于是,他继续朝前走,尽管从没想过这一生究竟走到哪里才是尽头?
他已快接近三十岁人界的盛年期,多年的戎马生涯,生死历练,自问早已经历了一个人类命定必须经历的全部行程,此心堪比槁木死灰,但何以遇见她,又使槁木如萌芽。那份驰马扬鞭三万里的豪情壮志,自从遇见她的那一霎那间,便开始慢慢消耗磨损了,昔日纵横沙场的铁血硬汉有了一缕柔肠的牵绊,好似一匹上了羁绊的野马,握着缰绳的手不再是他自己了。
天色一刻刻的暗沉下去,城里恍惚又聚拢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轻烟。
沈熹微站在西大街的一处驿馆的屋檐,呆呆看着对面豪华富丽的金玉满堂楼。偶然一阵柔和的晚风吹过来,檐下的一串风铃便发出“叮铃铃”一两声轻响,单调的,凄清的,仿佛少女一腔隐秘蠢动又无从说起的心事。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她所不能理解不能消化且下意识里隐隐抗拒的。十七年来,她被来自很多方的爱怜紧密包围着,过分的娇惯与放纵,宠溺得她只知索取与享用,付出与给予则是她所不懂得的。
她璀璨如星辰的眸中露出一丝迷茫与痛苦,想起早上的那一巴掌,便觉得莫名的委屈,简直盛大到无处置放,无处倾诉……只得狠狠拧扭着手里的一匹绯红布料。
夜色全面彻底来袭,街道上成千上万盏锦绣华灯喧哗开放,灯火流曳,漫天繁彩虹影弥漫。
空蒙昏暗的夜色下,少女的脸映照着明媚灯火一夜盛开,自此是个稍知世味的小女子了。
在她身后,有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她,浓郁的痛与悲被死命按捺住,流逸不出。适才的热血沸腾与冲动经过理智的一番说服与劝阻,又纷纷解散,退了回去。
三日后,他即将率兵远征,他的对手勇猛彪悍,不容小觑。他能否像往日一样凯旋而归尚且未知,何况她本是别人的未婚妻,何苦徒增他人与自己的烦恼。
或许,他唯一需要交代负责的人,只是他自己。即便他们被重重山水倥偬人事所阻隔,被冰冷的时间无情遗忘,但他这份情与爱将会永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不死不灭,唯她而已。
2、心就似那朵莲花,所有的挣扎努力都是徒劳,终究逃不脱萎谢的命运
是春天,十里长堤上柳絮纷飞,洒洒扬扬,落到地上全变成了雪。一个孩子在雪地里赤脚狂奔,血顺着脚髁流下来,染红白雪,仿佛朵朵红莲盛放。前面有一道强大的光束吸引着他,他要跑进那光明的所在,可当他真的奔到跟前,却被那束白光狠狠地弹了回去,成一个永不坠落的飞翔姿势。有一瞬间的眩晕,然后才是疼,似魔鬼要将他的灵魂抽离身体般的疼痛如影随形。
冷观语猛地睁开眼,双目刺匝匝一阵痛,心道:怎么又做起多年前的旧梦。
她看到自己被强大的白光包围着,四盏莲花灯分置房间的四角,月色白的帷幔之后仿佛有道人影荡拂。
她努力去看,却总看不真切。
她张口问,谁在哪里?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起身赤足落地,立刻又缩了回来。洁白的被褥上有一片艳红血迹,电光石火之间,记忆潮水般涌来,纷沓浮现,不由脱口道:“沈兄?是你吗?”
步留仙全身一震,走过来挑开幔帘,唇角荡开一缕魅惑的笑,道:“是我!”
冷观语怔住:“步将军?这是什么地方?”
步留仙嘴角的笑意渐浓,柔声道:“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地方。”
“我们?”冷观语见他神色轻佻,掀开被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眼底有一个细如发丝的弦蓦然绷紧:“这是你干的?”
步留仙不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点头道:“是!”
冷观语颤抖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喜欢!”步留仙坐到床沿上,伸手去拂她的眉目,“你知道吗?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叫人喜欢。”
冷观语抬腕“啪”地给他一个耳光,漆黑的一双眼瞳清澈透亮到凌厉,似刀刃上的冷锐光泽。
步留仙伸指抹去唇角的一丝血迹,依旧微笑着看她:“假如打我能让你高兴,我不介意多挨几巴掌。”
冷观语气结:“我的衣服呢?我要回家。”
“傻瓜,你哪里有什么家?”
步留仙轻笑一声,目光中有了一丝怜悯,似自怜又似怜她,“你和我一样,都是没有家的孩子。”
冷观语的心微微疼了一下,像被某种极尖锐的东西刺中,眼中的光芒愈盛,一字一句道:“我的衣服。”
步留仙长长叹息:“你还不明白吗,你女扮男装入宫当差,这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何况封家还藏有那封信,你出去就等于送死。”
冷观语霍然抬眸:“那封信是写给你的?”
“错!”步留仙摇摇头,“那封信是我写的。”
冷观语脊背一阵阵发凉:“你故意要令陛下震怒,大开杀戒,惹得百官惶恐黎民愤怨时,起兵谋反?”
步留仙粲然一笑,不置可否:“其实,那封信是谁写的,或写给谁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谁的手上。”
冷观语的一颗心直沉到深渺海底,寒意自脊背辗转入骨。
“你……你是要陷害封家?……可是,金越山上的那些毒物?又怎么解释?”
步留仙忽然抚掌:“你不提,我都差点给忘了。今天下午,封拓熙带人去搜查金越山了。”
冷观语目光一亮。
步留仙继续笑:“不过,他们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哪座山里没有几条毒蛇、蜘蛛的呢?没有人会对这个大惊小怪。”
“那个山洞呢?”
“那个山洞里确实会发现一些东西——”
步留仙扬眉一笑,双目斜飞,颇有一股邪气的魅惑,“这些东西都是刻有封字的兵器罢了。”
冷观语再说不出话,血液似被人抽离出去,只剩下一个冰雕的躯壳。
半晌,她方才呆呆开口:“陛下是不会相信的。”
步留仙大笑起来:“陛下为什么不相信?封家功高震主,权倾朝野,她或许早有此心了。”
冷观语咬牙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陛下待你恩重如山——”
步留仙打断她:“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待我恩重如山,那就是义父步轻尘。”
冷观语心痛得叫起来:“所以,他要谋反,你也听他的?”
步留仙不答反问:“假如封少词要谋反,你会怎么做?”
冷观语顿时语塞。
步留仙叹息一下,苦笑:“我们这样的人,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的。但是,观语,我这一生真正想做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
他眼神忽然变得温软而缠绵,他张开双臂隔着被褥拥住她,动作轻柔极了,仿佛她是一件青花瓷器,稍稍用力就会碎裂。
冷观语觉得一阵眩晕突然袭来,想推开他,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惊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步留仙的头埋在她的发间,轻轻说:“是毒蛇,你还没有痊愈,暂时武功全失。”
冷观语面色惨白:“这么说,你想一直禁锢我?”
“能多一天是一天。” 步留仙叹息的声音弱不可闻。
冷观语的眼神黯淡下去,呆了半晌,才轻轻开口:“你为什么不干脆将我杀了?”
“我下不了手。”
“你杀的人还少吗?”
“唯独舍不得杀你。”
两个人的语气忽然之间变得清浅而柔软,仿佛情人间的晏晏私语,可谈的却是生杀之事。
冷观语忽然冷笑:“你不杀我,总有一天,会有人找到这里。”
步留仙放开她,站起来微笑着解开长袍的襟带:“没关系,等他们找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谁也找不到。”
冷观语清澈的眸光寸寸绷紧:“你脱衣服干什么?”
步留仙抬头一笑,无辜道:“睡觉啊!”
冷观语扬手一个巴掌打过来,步留仙倏忽握住,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你给我滚下去!”
步留仙伸指压住她清凉柔软的唇,轻声:“嘘!夜深了,快睡吧!”
说着挥袖灭了四盏琉璃灯,琉璃上仍残留一丝不肯湮灭的红光,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