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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留仙伸指压住她清凉柔软的唇,轻声:“嘘!夜深了,快睡吧!”
说着挥袖灭了四盏琉璃灯,琉璃上仍残留一丝不肯湮灭的红光,依稀映出一朵莲花的形状。冷观语觉得自己的心就似那朵莲花,所有的挣扎努力都是徒劳,终究逃不脱萎谢的命运。
3、观语若真有不测,我必手刃步轻尘
金越山,海云寺。
封少词低头看着棋盘,拈子沉吟不语,半晌终于落下棋盘,虽是孤零零一颗突入黑棋势围中去,却是清脆有声,气势不凡。
步轻尘笑道:“封公,你这一着长驱直入,险得很啊。”
封少词亦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步轻尘含笑不语,起手又落一子。
封少词面色微变,待要落子,忽听门外小童报:“先生,封拓熙将军带了人来,说是奉旨搜查。”
步轻尘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封将军既是奉旨办事,竭力配合就是。”
小童应声欲去。
封少词忙喝住小童:“慢!犬子鲁莽,待我前去看看。”说着起身往寺外去。
步轻尘从那披拂的白发中抬起眼眸,看着他的背影,眸光忽而变得幽深不可测,满头白发衬着光洁如少年般的脸,有种妖异的邪惑。
封拓熙一见父亲出来,忙上前。
沈多情见这相貌清癯丰姿隽爽的中年男子,依稀是十年前的风采,也忙上前见礼:“晚辈沈多情见过伯父!”
封少词一把扶起,凝视着他点头笑道:“嗯,丰神俊秀,英武逼人,果然是人中之龙。”
沈多情面色微红:“伯父过誉了。”
封拓熙道:“父亲,孩儿奉旨搜查——”
封少词脸色一沉:“奉旨?你的圣旨在哪儿?”
“乃是女王陛下的口谕。”
封少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喝道:“放肆!海云寺是什么地方?既没有圣旨,岂可乱闯。”
“可是——”
“住口!还不带着你的人下山去?”
封少词的语气严厉而不容置疑,说完便转身进寺内去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封拓熙与沈多情二人呆呆发愣。
封拓熙满脸不解:“奇怪,父亲这是怎么了?”
沈多情沉吟:“既是伯父的意思,必有道理。我们先去那洞穴看看。”
封拓熙无奈,只得领兵下山往南峰的洞穴去。一行人刚到峰下,猛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只见整座山峰横腰崩裂开来,无数巨石尘土从高峰上一路翻滚下来,大量草枝岩泥随之而下,声势浩大,恍若怒潮齐骤一般,说不出的惊怖骇人。
沈多情大叫一声:“不好!大家快闪开。”
众人本已吓得心胆俱裂,这时清醒过来,纷纷回身疾奔,四逃开去。可山崩迅捷无比,早有一群人被落下的巨石压中,嚎叫不已。
封沈二人轻功卓绝,慌乱之中救了七八名士兵。
众人奔出数十丈方才停住,回头见那山石如山洪爆发般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顷刻,便在山道口堵成一座小高峰。
大家惊魂未定,忽又有人一声惊呼,却见那堆乱石之中竟蜿蜒游爬出无数毒蛇蜘蛛来,这下更是恐慌,两千士兵七零八落,乱成一团。
封拓熙连声高呼:“大家不要惊慌!”
沈多情纵身上前,伸臂错掌已划出一道烈火结印,将那群毒蛇隔绝开。毒蛇惧火纷纷回逃,众人这才稍稍镇定。一会功夫,封拓熙将士兵组织好,清点一下竟死伤数十人,心中又怒又痛。
沈多情道:“拓熙,那山洞既毁,这山道口的岩石也不牢靠,随时会坍塌,不如让大家先下山去,我与你上去瞧个究竟。”
封拓熙抬头打量一下山势,当即命众人下山等候,自己与沈多情绕到岩石飞身上山。
此刻,那洞穴早已不辨形状,唯有两道巨大的瀑布冲击而下,恍如隐隐惊雷,到处弥漫一股浓浓火药味。
封拓熙怒道:“可恨竟被他们炸了这地方。”
沈多情忽见一块岩石下有柄断剑光芒雪亮,捡起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拓熙,你看。”
封拓熙一看顿时面色如雪,全身冒出一股寒意,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他们是想诬陷封家。”山峰后忽然转出一个黑衣少年,满脸疤痕,丑恶之极。
沈多情一惊,这人轻功如此之高?竟一点也没察觉。
封拓熙面露喜色,语气仍惊疑不定:“这么说,这山洞是你炸的?”
黑衣少年朗笑道:“没错,我昨晚见一群人鬼鬼祟祟进山,没想到竟是暗运兵器进山,而且每一件兵器上都刻上了封字。你若是带了那两千士兵上来,我们封家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嘿嘿,步轻尘这一手确实阴狠歹毒,想不赞他一句高明都难。”
语气里竟颇有褒奖之意,直听得封拓熙哭笑不得。
少年话锋一转,又道:“可惜,魔高一丈,道高一尺,偏偏叫他遇到了我这个鬼神遇见也要泣惊的封逸昀,哈哈哈哈……”
“逸昀?”沈多情大吃一惊,转向封拓熙:“拓熙,他真的是逸昀?”
封拓熙笑:“是!他就是舍弟逸昀。逸昀,还不快过来见过沈兄。”
封逸昀笑嘻嘻道:“沈大哥,小弟这副尊容有没有吓坏你?”
封拓熙忙喝他:“逸昀,你还不快把这鬼脸擦了。”
封逸昀嘻嘻一笑,掏出两枚红蓝药丸在手掌心搓成膏状,往脸上均匀抹开,瞬时那些疤痕纷纷掉落,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美面孔,目如点漆,唇若涂朱,眉间赫然一点朱砂红,飞扬着一股浪荡不羁的邪惑魅力。
沈多情暗赞:好一个俊俏少年!难怪浪名在外,生了这样一张脸,只怕他不去招惹女人,女人也要来招惹他了。
这时,封拓熙又问:“你在山里这么久,到底查出了什么?”
封逸昀蹙眉:“这些人行踪诡秘得很。老实说,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他们驯养这些毒物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好像跟洞内一个古怪的兽像有关。”
沈多情心中一动,忙问:“是不是那尊蝶翼蛇身像?”
“没错!就是那个怪兽。他们每逢月圆之夜都要将驯养的毒物斩杀,供奉到那尊兽像跟前,似乎在祭拜什么,然后就是蝶蛇齐舞,啧啧……那场面真是无法形容……嗯,固然是美奂绝伦,却也极其妖异。”
沈多情沉吟不语,忽道:“对了,那晚在洞中扔石指路的——”
封逸昀笑:“正是小弟。”
沈多情忙追问:“那么你可曾见过冷护卫?”
封逸昀一愣:“观语?她没跟你一起下山吗?” 非凡
沈多情闻言,感觉心里的希望彻底泯灭了,像气球忽然被刺了一个孔,有一种微微的疼。
封拓熙黯然,低声下来:“观语那晚失踪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封逸昀神色突变,双目微光绽露,似有泪流转欲出,忙背过身去。
封拓熙心头一酸,伸手去握他的肩膀。他知逸昀与观语自幼感情笃好,观语一向不假辞色,唯有对他颇为纵容,逸昀虽顽皮淘气,亦独独对观语敬重有加。
半晌,封逸昀转过身来,清朗目中杀气毕露,掷地有声:“观语若真有不测,我必手刃步轻尘。”
4、即便有一天,她终究会如同一只惊鸿飞鸟般从他的生命中凌波而来,又凌波而去,他亦绝不言悔
是夜,月明如水。沈熹微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惊醒。
她披衣下床至外室,唤醒一名侍女问:“这深更半夜的,这些人‘万岁万岁’的叫什么啊?”
侍女睡眼惺忪:“哦,这是萧将军要出征了。”
沈熹微闻言一呆:“出征?去多久?”
她因萧无垢打了她一巴掌,这两日一直心情郁结,精神厌厌,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压根不知道战祸已起。
侍女回道:“这个就不晓得了,看仗什么时候打完吧?上次我们拓熙大公子出征,那一场仗打了快有两年呢。”
沈熹微惊讶不已:“啊,要这么久?”
侍女点点头:“是啊!”
静默一会,沈熹微披着衣裳轻轻打开门,扑面便是一股莲花的清香。门前的青丝湖里开满皎白荷花,连天碧叶遮去了原本该有的满湖星斗。
她呆呆望着那湖水不语,心中恍惚失落了某样极重要的东西,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夜风薄凉,吹动发丝拂在面上,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像有千万只虫子在爬,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可又说不上来想干什么。
此刻,萧无垢身穿银盔铠甲,挺身勒马,在苍茫的夜幕中,回望月色下的攒花城,那连绵不绝的宫殿起伏如山,五彩琉璃瓦的光芒在月色灯光中幻丽流艳如深海波涛。
那个倔强执拗的孩子,她一定还在熟睡吧。当他从战场上回来时,她是否已经踏上那块冰封秀丽的雪域?而自己这一生,是否还能够再见到她呢?假如没有战死沙场的话,应该是能够见到的吧,毕竟,她终有一天要嫁到攒花城来的。那么,他那个时候见到她,会跟她说些什么呢?是不是会微笑而克制地,叫上一声:封夫人!
柯戎在马背上侧目望过去,见萧无垢黝黑的面上浮起一丝怅惘和酸楚。他忍不住鼻头一酸,纵声叫道:“将军,时辰不早了!”
萧无垢朝他点点头,打马追逐夜色中那条宛如长龙般的队伍狂奔而去。
十万精兵一路望西南行进,至第二日中午,已遥遥望见了绵延高峻的青黑色山脉,越过这条孤刃山峰,就再也看不到攒花城。他在关隘口处,最后望了一眼攒花城,然后越关而去。
大军越关顺着香赞江向西行进,愈向西气候愈趋寒冷,行至第四日的傍晚,已到桑国边城鹊鹄关。
萧无垢登上鹊鹄关,向西南望去,只见扶风国的祁陵关孤峰插天,险峻异常,周围群山连绵,松林繁茂。在鹊鹄关和祁陵关之间有一个巨大壑谷,皑皑积雪覆盖连绵数百里,正是听雪谷。
扶风国的气候极其怪异,虽距桑国也不过数千里,却是终年寒冷,这谷中积雪据说三百多年来也不曾消融过。这酷寒气候虽不曾给扶风国带来丰硕粮产,倒锻炼出他们的一身好筋骨,人人体格彪悍,骁勇善战,是以边关总是少有安宁,他们蠢蠢欲动,稍有机会就乘虚而入。
五年前,他领着封拓熙、步留仙、王绝之等几位年轻少将,在这里与扶风国名将慕容垂、厉无双等人一场血战,耗时一年零十个月,方才杀得扶风国俯首称臣,年年进贡。也正是那一场战争,使得桑国的三名年轻少将声名鹊起,神威赫赫。
萧无垢望着茫茫山谷,隔着那铺天盖地的厚厚积雪,似乎还能感到那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
这时夜幕渐垂,西天边彤云四合,劲风穿林,吹得积雪纷纷坠落。忽然,西山头的松林飞起几只鸟,一道劲风从天而降,直往关上的萧无垢射来。那一道疾风飞到跟前忽地化成三道,分射萧无垢头、颈、胸三处要害。箭势射出数十丈远仍如急电一般,丝毫不缓,身后的柯戎一见,忙拔刀飞身扑上去挡。
萧无垢力贯双臂欲举鞭横扫,忽见柯戎飞扑上来,担心伤到他,忙抬臂将他震出丈外,曲身侧面避过,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身后的两名守卫已应声而倒,另一支箭正贴着他的右臂擦划而过,顿时一阵剧痛,鲜血喷涌。
那箭势被萧无垢的臂力所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