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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作为曾经太虚观的偶像,万人景仰的首席大师兄,战死沙场归来之后,不但没有得到荣誉和安抚,反倒面对着这样的质疑。尽管重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可仅仅是看着他那张平静的脸,我的心就狠狠疼了起来。我奋力挣开关朔原的桎梏,站出来大声说道:“他叫红烧……”
“重渊。”他轻描淡写说道,打断了我的话。
那位同门一脸惊讶之色:“这名字……不知少侠可识得我太虚观前任首席?阁下与他正好同名,模样也……”
“识得,我便是重渊。”重渊打断了他的话。
那一瞬周围静了一下,紧接着,更加激烈的讨论声爆了出来。之前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纷纷激动地叫嚷起来,有之前曾经听闻过重渊传闻的其他门派弟子,更多的则是太虚观同门。各种声音嗡嗡往我耳朵里钻进来,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谁在问。
“重渊?重渊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太虚观在撒谎?”
“不可能啊,上次我亲眼看到了重渊的衣冠冢,宋掌门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那他怎么又复活了?怎么还……和妖魔扯上了关系?”
“你们看到了吗?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和你们的邪影一模一样!”
重渊冷漠地看着面前激动的人群,各种议论声好像都入不了他的耳朵。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宛若东海尽头不化的冰壁,坚硬而冰冷。
“你们别乱猜好不好!”我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什么勾结妖魔……我太虚观法力无边信我者得永生!复活个把人还不是小意思!重渊可是我们门派大师兄,侮辱他,就是在侮辱整个太虚观!”
“没错啊!”弈剑听雨阁那边,凌祈也跳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位师兄是谁……可他刚才可是差点杀了那个怪里怪气的妖魔的不是吗?要是他真的和妖魔是一伙的,怎么会杀那个家伙!”
……干得漂亮凌祈!
我在心里给了凌祈小哥一个泪流满面的拥抱,一边赶快附和着:“对啊!重渊他可是为了守护大荒才牺牲的,不管他是怎么回来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他!”
那些难听的议论声终于是低了下去,只是仍然有人用怀疑的目光扫着重渊。他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低下头看着我:“接下来要去哪?”
“……应该是回门派吧。”我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惨烈景象,之前因为重渊出现而震惊到的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那一幕幕让我撕心裂肺的画面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重渊不在的时候我还能硬撑着,如今看到他的面孔,那些情绪就像是终于压垮了堤坝一样,从心里喷涌而出。
在这里显然是不适合宣泄这种情绪的,我紧紧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看着他说道:“重渊……颜怀远,我师弟……他死了,很多同门都死了……颜师弟,我是看着他死掉的。他还说……以后太虚观交给我了……”
我感到那只拉着我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抬起眼帘,平静而温和的目光透过长长的睫毛落在我僵硬得肌肉都在发抖的脸上。他突然问道:“我们现在就回门派吗?”
“啊?不……应该是还要去找定勇将军,汇报流光城的事情……”
“那我们走吧。”
他轻轻一扯我的手,就把我拉到了他身边。重渊转过身来,礼貌而疏离地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就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半强迫性地拖着我往前走去。
并不是通往天机营弟子所在的方向,我麻木地任由他拉着。身后的人群越来越远,旁边男人高大的身影替我挡住了一切视线。一片宽阔的袖口挡住了我的眼睛,熟悉的淡淡香气重新笼罩了我。
我紧紧抓着面前的那片衣袖,终于在这片熟悉的安稳中大声哭了出来。
“别怕。”重渊的声音在一片昏天黑地中响起来,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我等了两世,才等到你看到我,和我站在一起。我不会放弃的。锦川,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太虚观,向你师父提亲呢。只要你还在这儿,那些人怎生看我与我何干?”
“……好,我等你来。”我哽咽着说,“颜师弟死了……江蓠死了……所有甲二组同门都死掉了……为什么我这么废物?要是我……要是我再强一些,和关师兄一样,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重渊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更紧地拥住了我,过了很久,透过胸腔有些发闷的声音才响起来:
“从前……我身边也有很多同门,后来他们一个个都死去了,我曾经也和你一样难过。”
“后来呢?”我闷闷问道。
“后来……我遇到了你啊。”
“……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我遇到了你……然后才觉得,很多无能为力也是美好的。”
我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他,重渊的表情异常认真,他轻声说道:“很多时候,很多努力都不一定有结果,但是,只要目标还在那里,无望的努力也可以变得很美好……比如看着一个喜欢的人,哪怕知道她并不记得我,也是美好的。”
“锦川……你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并为此而努力变强。哪怕有时候现实残酷得让你无法接受,只要希望不曾熄灭,这种努力就总是美好的。”重渊看着我说道,“这是这次回来,你教给我的啊。为何到了你这里,竟然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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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定勇将军汇报战况这种事当然轮不到我这种小虾米,尽管颜怀远已经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可凌祈还在,很多八大门派的精英还在。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无论对于你多重要的人不在了,它依然能正常地继续下去。
之前我们的刺杀行动虽然状况百出,可至少有一点还是靠谱的。鬼方已死,流光必克。虽然盘踞流光多年,可流光城本质上还是鬼方一个人的流光。鬼方一死,那些虾兵蟹将登时土崩瓦解作鸟兽散。定勇率天机营全体精锐攻城,不过三日,流光城已经尽数收回。
我们在流光城内找到了无数尸首,有八大门派的战亡弟子,也有当年流光城的百姓。这些尸体都还保存完好,只是我们知道他们的魂魄都早已经被抽走,化作了招魂笺的祭品。
城内是荒烟衰草,到处都是抱着自己同门尸体失声痛哭的人。我有点茫然地走在满面哀戚的人群中,突然不知道我们费劲心力收回这个已经破败的城池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把我的手握进掌心里。重渊低头看向我:“还在难过吗?”
“……不。”我摇了摇头说,“只是不知道,我们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得到的流光有意义吗?”
重渊想了想,然后说:“为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的希望?虽然旧人已经不在,可记得他们的模样和习惯的人还在。只要城池夺回来,我们就有可能在这里建出一座新的流光城。”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我的指尖。
我满脸通红地用力抽回手:“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当街耍流氓!”
重渊轻轻笑了笑,也没有放开我的手,宽大的袖口垂下来,挡住的空间里那只手仍然和我眷在一起。他拉着我慢慢走在荒凉的街道上,无端也能生出一种闲庭信步的错觉。
流光城已克,我们这些出来帮忙的弟子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这些日子各大门派基本都在收拾东西,就连平时最喜欢串门的凌祈也没来找我聊天。
于是我和重渊这两个闲人就很没职业道德地跑出来闲逛了。
“你说,”我终于又忍不住问道,“这流光城大概多久能恢复元气?”
重渊认真想了想,说道:“当年西陵城重建,前后约莫二十年。流光城本来就是西陵副城,如今经由杏儿岭和西陵城连成一体,气脉贯通道路顺畅,应该会更快吧?”
“哦哦,那就是说,十几年就可以变成西陵城那样啦?这么说我们还是能看见的!”
“到那时,我们再来看看如何?”重渊轻声问道。
“到那时……再说好了。”我迟疑着说道,“我对这里……不太喜欢。”
我低头抚了抚腰间的第二把佩剑。因为路途遥远,所有阵亡弟子的尸首都没办法带回门派,昨日我们在流光城为他们举办了简陋的葬礼,并收取了贴身的衣冠或者武器,准备带回门派当作衣冠冢。
颜怀远的衣服都已经沾血破烂,我也不想他衣不蔽体地进入地下,于是我便只取了他的佩剑。平时不曾注意过,现在拿到手上我才发现,他用的还是当年升入甲二组的时候,我们全体甲三组同门凑钱给他买的那把玉虹剑。剑锋上能看到磨损后又打磨锋利的痕迹,看得出来主人平时的珍视。不愧是素来整洁严谨的颜师弟,要是我,恐怕早就……
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心头骤然涌起一阵难过。不由自主紧紧握住了重渊的手。
我们正在腻歪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喊。
“喂,那个谁……面瘫脸!你们给我站住!”
……能起得出来这么难听的外号的人,哪怕在我认识的人群里也不算多。我和重渊一起停下来,扭头看过去,只见关朔原正气喘吁吁地向我们跑过来。他猛地停在我们身边,一只手用力砸上我的肩膀,喘着气说道:“你们……可真是能跑的,找了半天……我才……”
“……你刚才喊的不是重渊吗?打我做什么?”我无语地心疼着自己无辜遭殃的肩膀。
关朔原一撇嘴:“大街上喊蠢货多难听啊。我这是给你面子。”
“……谢谢啊可是我有名字!找我们有什么事?!”
关朔原的表情终于严肃了些。他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道:“自然是有事的。我想和你们单独聊聊。”
我迟疑着看着他:“你是代表太虚观?”
“不,仅仅是代表我自己。”关朔原摇头道。
我和重渊就这么跟着他七拐八拐走进了一间僻静的房子。
“随便坐吧。”关朔原关上了门说道,“那些家伙忙着收拾东西,暂时没空管我们。”
我们两个都站在原地没动,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为了招魂笺来的?”
“是,也不是。”
“……要简没有要命不给你。”我视死如归地和他对视着,“反正现在那东西已经到了重渊这儿了,死都不给!”
“我还没说完呢。”关朔原鄙视地看着我,“那东西……现在是不是在他这里还不确定呢。”
“可那个隗泽明明……”
“他说的是,用招魂笺复活‘吾主’。你觉得现在这个傻瓜一样的家伙,会是他说的那个‘吾主’吗?”
“不像。重渊比他可爱多了。”我果断摇头。
“你……”关朔原哑然地看着我,半晌终于放弃地说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那个叫隗泽的家伙,机关算尽,总不可能到头总是一场乌龙。招魂笺的确是我们亲眼看着他送入面瘫脸体内的,只是现在我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转过脸来,表情冷峻地看着我们:“那个‘吾主’,的确是存在的。”
我呆呆看着他,一股冷意不由自主袭上心头,我勉强笑着说:“你开什么玩笑……重渊明显不认识那个家伙,就连隗泽也说了……”
“他说的是‘吾主并没有彻底清醒’。”关朔原打断了我的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