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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这才是魔君与乱花大弟子的区别?”桃花眼一抬,邪魅之息顷刻窜满宫殿,慕奈兰轻笑,与蓝夜四目相撞间惊觉此人容貌与末雪空迥然不同,又或是换了一个灵魂,现在再想以清风错威胁他的性命已然不可能,言水宫死,索细宫疯,魔界覆灭,蓝夜可谓一夜间失去所有,此等惨烈已令他完全丧失了属于末雪空对感情的执着,即便还爱着清风错,也不再是一个羁绊,他今日之所以会来幽冥界,是因为他要抛却最后的牵挂,彻底斩断情丝。
如今清风错仍在蓝夜心里,却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生命。
“清风错不能让你舍弃半条命,那么墨狐狸呢?”
猛然间,慕奈兰的话在蓝夜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碧瞳刹那光芒急放,难以置信。
“本少与你一样看着他形散,也与你一般惊讶,还未见过清风错之前本少相信你也认为墨狐狸死了,可你已见过清风错,乱花庄主也已归,你之所以还能在这种时候进入乱花山庄是何原因本少不信你不明白。”慕奈兰起身,华服铺阶而下,他一步步走向蓝夜,“并非末雪空愚笨,也非末雪空无能,而是他背负了乱花山庄的重担,身承乱花庄主养育之恩,即便怀疑也不会做出任何违背以及伤害乱花弟子的行为,但如今末雪空已不存在,以后千千万万年活在这三界六道中的人是你,魔君蓝夜,乱花庄主之于你而言,是敌?是友?无须本少提醒了,乱花庄主付不起也不愿付出救回清风错的代价,因为有你,你比他更在乎清风错的命,他可以利用你对清风错的情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又何须损兵折将?这就是你昔日的师傅。”
“来人,带他们两过来。”一挥紫袖,慕奈兰旋身踏上高殿,紫服散了一圈又一圈妖媚的光芒,他肆意欣赏着蓝夜的表情,肆意讥讽着乱花山庄十多年可笑的恩情,“为贺魔君归来!本少特地准备了一份惊喜。”
话音一落,若成风幻成雨在朱砂隐的带领下来到大殿,当这两张熟悉了十多年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眼前时,蓝夜犹如五雷轰顶,即便已知这两人还活着且躲藏寒岚岛,他也始终找不到理由去相信,直到这一刻,隐藏背后的牵扯接踵而来,以人心无法承受的速度纷沓而至。
西流宫乍见这两人也非一般的诧异,当时言水宫与索细宫说这两人已死,而蓝夜并未告诉他这两人还活着并现身寒岚岛,如今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就跟见了鬼似的。
慕奈兰相当满意这四人的反应,端起茶浅浅啜了一口,茶烟氤氲中妖艳容颜朦胧不清,几人眼中恍然出现了那一个玉颜温润的男子,不禁失神。
“故人相见格外亲切吧?不急,等人到齐了再叙旧不迟。”放下茶杯,慕奈兰两指轻叩案几,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泪朱砂便带着乱花庄主商无凭出现在他视线里。
商无凭掀袍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蓝夜转身回眸,一别九年,红尘中的杀戮铸成了与当年的一道高墙,而今剩下的只有荒凉与仇怨,再不信人间有情。
若不是一刹那的痛彻心扉死去一回,怎会有十多年恩情毁在朝夕的这一幕。
夜深之时,大殿之中,慕奈兰将长腿架在案几上,仰面闭目沉思,一头微卷紫发懒懒披散,风一拂过,如涟漪般摇摆而动,看似慵懒惬意,然却未放下分毫心思。
“慕隐。”
暗夜中不知泪朱砂的身影在何处,慕奈兰亦未睁开眼,若有似无嗯了一声,泪朱砂便禀:“据朱砂隐所查,乱花二弟子曾到过六道,以婚礼乃是慕隐背后指使为由,制止了他们相助妖皇。”
慕奈兰听罢勾唇笑了,这就是扶挽音为他自己留的后路,将魔界妖界甚至三界六道外的力量都一网打尽了,唯独放过六道。
影碎诗欲借异世界的力量对付幽冥界,这一点众所周知,谁料扶挽音突然发难,将所有人网罗于未知之时,六道受扶挽音以幽冥界相要挟而不敢轻举妄动,无异于断了影碎诗一条臂膀,在魔界势必灭他的急攻下,影碎诗唯有召唤本欲留着对付幽冥界的力量,才能在魔界拼出一条生路,这么一来,隔岸观火渔翁得利的不正是幽冥界?
看似幽冥界占了大便宜,实则真正受益人是扶挽音自己,只要有他慕奈兰在,扶挽音才有退路。
“若你能等本少回来,何须将自己也逼上绝路?就算下场必须如此,至少本少不会让你落入他人之手,继而被生不如死的折磨。”慕奈兰缓缓睁开双眸,桃花眼底精光独走千里,潋滟不已,他需得面对自己的理智,就算计划重新来过,就算不错过与扶挽音的共同筹划,但到最后那一刻还需一人为饵,因长劫未现,扶挽音要的还不是生死之局,而作为幽冥半隐的他要的只是生死之局,长劫与他并无关系,若在未知长劫关系到扶挽音性命的前提下,他会毫不犹豫将魔君妖皇置于死地,但若知晓,在那等绝无仅有的时机下,他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选择,将是悔恨,永生永世无法重来的悔恨。
扶挽音担不起慕奈兰会做出的任何选择,慕奈兰亦担不起自己会做出的任何选择,为了避开选择,所以这盘棋局就算再来过千百次,也只能如此,结局只能由扶挽音一人承担。
“该是你在逃避,还是本少不面对,本少总说你将自己藏的极深,本少又何尝不是……”若不如此,彼此又如何继续朦胧走下去?
他明白扶挽音掀起这场腥风血雨的动机之下,还掩藏着只有他能懂的也只为与他之间的……不舍与不愿,珍惜与努力。
深夜秋风低语,桃花人面各异,慕奈兰闭目深思,仿佛看见那人温润的谪仙之颜,对他莞尔而笑,持扇优雅无双。
蓦然,心口一痛。
这场婚礼的代价无论是什么,在决定的那一刻就已付出,待到最终,希望不负十一少之约。反复回忆着扶挽音当日说过的话,如今想起竟这般如镜清明。
“慕隐,属下还有一事禀告。”泪朱砂道:“朱砂隐在恨休渊看见魔界玄子索细宫,他似乎……疯了。”
“疯了?”慕奈兰微讶,那个没头没脑的家伙疯了?“确定了?”
“交战当日三界六道中无人敢踏入魔界区域半步,魔界与妖界近乎覆灭,无处探知索细宫因何而疯,凤隐与乱花弟子应该知道。”泪朱砂道。
慕奈兰蹙眉,蓝夜破封身负重伤,以他的脾性定然不会耍出装疯卖傻这种手段,且恨休渊阴怨之气极重,到那装疯卖傻给谁看?“本少出去一趟,凤隐的药切记注意时辰。”
恨休渊虽是凶险之地,但离六道并不远,脚刚落地的慕奈兰嫌弃的拧着眉,用宽大的袖子捂住口鼻,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着什么,八成是嫌弃此地太过阴怨,气味恶心。
这是一个极宽敞的空地,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阳光,空气中挤满了阴怨之气,他四处一张望,连个鬼影都没有,当即就肯定索细宫跑到恨休渊下边去了。
这里就已经恶气熏天了,下边又该是何等令人作呕的气味?
待到眼前无路,慕奈兰指尖一弹,一道紫色法光呼啸而去,本无道路的前方立即出现了一口井,井口相当窄,恶气也在刹那间喷涌而出,这方天立时彻底失去了光明,空气中的恶心气味无法以言语形容,无数怨气在他身旁来回萦绕,广袖一挥,他纵身跃进了那口井。
身体轻飘飘下坠间,慕奈兰用袖口捂住鼻子,这等恶气与怨气不知要积攒几个万年,着实令人倒胃口。
稳当落地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吼叫,他侧首望去,狐狸的双眼在黑暗中看的比白天清楚,但却未料是此场面。
索细宫发疯般死死掐住勒缈云的脖子,瞳孔与双眉血红,已然疯癫,而勒缈云被掐到眼球突出,喉咙发出奇怪声响,手里的短刀却还插在索细宫腰上,并且拼命的转动,血流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之中这一幕猝不及防撞进慕奈兰眼底,为之一惊,尤其是勒缈云此时的模样,额前的黑莲若隐若现,娇小的身体被索细宫牢牢抵在潮湿的墙上,那发狠的双眸却无丝毫胆怯,灵魂似乎被恨与仇灌满,即便已近毫无还手的余地也仍然坚韧不屈。
由此可见,勒缈云待到功成之时将集合妖魔于一体,或妖身魔心,或魔身妖心,将不再是勒缈云或者邪灵体,慕奈兰足下一动顷刻到了两人身边,广袖一扫逼开索细宫,将勒缈云护到身后,简简单单吐出一个字:“走。”
勒缈云看了他一眼,连句谢词都没表示就走了,索细宫大喊着朝他扑过来,慕奈兰轻身一闪躲开,直到索细宫因捉不住他而凄声惨叫:“还命来,还命来影碎诗,还我言水宫的命!”
轰!
轰!
慕奈兰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炸开,一个不留神就被索细宫扑在了墙边,耳旁再无其余,只剩下索细宫悲惨的哭喊声:“还命来,还命来,还我言水宫的命,影碎诗……”
索细宫疯狂大喊,从他血红的瞳孔内,慕奈兰看见了错愕的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全无。
言水宫……死了。
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索细宫,慕奈兰顿时不明白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眼前频频闪过言水宫的模样,七百年前,一千年前,很久很久之前,最后只见索细宫的眼角滑下了一滴冰凉的眼泪。
竟然,光阴无痕。
回到幽冥宫后,慕奈兰把索细宫交到朱砂隐手里,抬头看见泪朱砂,知她欲问何事便道:“索细宫乃心魔所致非你我能力所及,稍后自然会有人带他走。”
泪朱砂颔首,不问他为何要救索细宫,也不问他为何同情仇家,这是她职责所在。
“凤隐如何?”拂开落下耳旁的碎发,慕奈兰走进孤灯处,风流华贵的紫服一路逶迤而行,无端多了几分寂寥。
泪朱砂道:“内伤过重,虽无大碍但仍需经长时间调理。”
“通知下去稍后魔君驾到不必阻拦,你去乱花山庄走一趟,让乱花庄主亲自把清风错送过来,十多年恩情,是时候让师徒俩叙叙旧了。”
“是,慕隐。”
等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妖冶的曼珠沙华道,泪朱砂才动身前往乱花山庄,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幽冥界终于迎来了魔界圣君。
蓝夜仍旧一身雪衫,白衣袂翩然,碧绿长发厚重的披在身后,仿佛一件华贵的大氅,其刀削雪颜一如既往凌厉,唯独这双碧瞳已彻底蜕变,妖异浓郁的魔气缠满了久经风霜的瞳孔,仿佛要将所有事物焚烧于眼中。
他的身上,再无一丝乱花大弟子末雪空。
从今往后,他是蓝夜,他的所有与乱花大弟子无关,末雪空此人已在那一战中,彻底死去。
他身后跟着蓝衣蹁跹的西流宫,那张冰冷的面孔依旧,冷漠的气质依旧,但不再同以往,柔美的五官仿似一汪死水,眼里没有人,没有物,没有温热,纵然他还是那般不愿与人亲近,他却不再是以前的西流宫。
很多改变,只需要一朝一夕,甚至一瞬。
慕奈兰高坐殿上,与蓝夜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窥到了对方心里的裂痕,是一道穷尽此生都将无法再愈合的裂痕。
“你知本君因何而来,说出你的条件。”蓝夜面无表情,碧瞳如寒冰迸碎,凝成无数道冰箭,锐利而冷冽。
“久违了,魔君。”再见七百年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