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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七生长达七百年的煎熬,尘寒至死的如影随形,影碎诗两世的情深不寿,砂袖用了几千年的时光证明对慕奈兰的爱,除此之外,他们还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花落枝头,夜凉如水,幽冥界不眠的紫白空陪伴着凤倾泠彻夜清醒,这次变故让她明白慕奈兰可以披荆斩棘,跋山涉水找到远在寒岚岛的她,而有朝一日若他要弃她而去,她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
例如现在,他沉睡者不愿醒来,她坐在花下不眠不休的等待,彼此只有一墙之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九重仙宫你若往(二)
三界六道充满风雨欲来之势,人间亦风起云涌,天下易姓,江山易主将成注定。
二十年前沧临亡国被翻案,沧临兰王遗子尚在人间之事传遍天下,此子手段非常人,身怀异术,未耗一兵一卒轻取紫京。
那一夜民心倒戈,江湖大动,从宫门里淌出的血汇成了细细的一条河,无人能忘。
玉茫山,乱花山庄,数顶华贵软轿落地,千叶领着几位气度不凡的老人走进庄园,所过之处无不是人间奇景,纵曾身处繁荣的沧临王宫,他们亦对这亭台楼阙惊叹不已,它有着连紫京皇城也无法匹敌的雄伟壮丽,有着令天子骄子俯首称臣的浩然正气,最为惊奇的当属踏上玉茫山那一瞬,迈入古稀之年的他们顿时眼目清明,一眼尽览百里风物。
他们不懂,此为仙气。
当千叶带着他们来到残音楼前时,这栋与所有楼阁截然不同的玉楼将人心深深撼动,白圭如月,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无一不是玉筑,兰宫桂殿堪称天成,它仿佛云端之上高不可攀的神祇,苍生在其俯瞰之下卑如尘芥。
扶家几位老人失魂当场,万万想不到这便是自家少主居住了二十年的乱花山庄,玉楼残音。
莫说他们,就连千叶也在楼外失了神,自从少主把他送走,他就再也不曾回过乱花山庄,如今重新站在这,即使身为凡胎,他亦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切的变化,他没有勇气踏入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残音楼,莫名的悲怆在心底悄然滋生。
他发现,这一路走来,乱花山庄空了不少。
“进来。”
一道清音穿云而来,携无限空灵之韵,划出万古净雅,千叶浑身一凛,这是少主的声音,却又不像,惊艳又淡然。
几人寻声望去,但见玉阶之上,一袭白衣拢雾挽云,飘渺似天边而来,他的足下仿若有云卷清风,盛放着霜雪上清傲的白莲,跟随他步步而绽,风过,扬起青丝发如烟,葱白指尖上,玉扇之泽倾泻而出,额前蓝玲珑穿云破晓,挥洒整栋残音楼。
他拥着几世清辉光芒,夺尽天地之色,踏万丈云海,携清俊风姿,缓缓倾尽浮生半日。
亘古至今,万籁俱静,玉茫仙山,残音玉筑,上仙入画,尘埃不染。
无人识他,无人不知他,世中精彩落英缤纷,万种风华如烟似梦,皆描绘不出仙界天宫,九重上仙陌意桑。
万物停歇于此一瞬,眼中只留几丈云海,直至清风撷来三清妙音,几人方才回神,止步于残音楼前,匆匆垂眸颔首。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千叶登基为皇,沧临复兴,赐勒王为王,四国归一,天家易兰。”
随着仙音,扶家几位老人蓦然消失在乱花山庄,千叶双膝一曲,重重跪在了残音楼前,男儿泪洒满面,他知,眼前已非旧人,一声哽咽的少主,无论如何再也喊不出口。
“我并非兰王遗子,却是你跟随二十年之久的少主,凡尘于我不过一宿人间,不日将重返仙界,待百年尽时,你若心诚向往,我自去寻你。”陌意桑伸出手,未触其肌肤,便已将其扶起,如影相随的仙光便是与对方得以靠近最近的距离,看着他,千叶崩溃痛哭,他不曾想数月前那一别,竟成永恒,扶挽音曾经雍容高贵的玉容,优雅绝代的风华自此成了他此生再也放不下的经历。
然而,回忆口说无凭。
千叶二十年不离不弃,扶挽音最终以江山相许,沉沙楼顶,商无凭却只看见那少年眼中的思念刻骨,通入心肺,没有万里江山。
他或许知,扶挽音已不再。
大雨落后,天色初霁,人间被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朦朦胧胧里,紫京皇城犹如水墨丹青,王侯府邸,雅人闲居,他们或坐落于繁华闹市,或藏匿于九曲深巷,江山易主并未影响他的歌舞升平,她的闲情雅致,他们平凡的生活。
乱花山庄,残音楼前,商无凭良久伫立,反复思考,数度欲言又止,忽闻仙音空濛,赴海而来。
“何事。”
商无凭怔了一怔,忙道:“上仙,缈云可还有机会?”
“世间万物,轮回尘劫,五道不空,迷沦生欲,因果相互自有定律,一切皆由惑障而生,痴妄即此,天命何持,庄主不必强求。”
碎玉之声蓦然而止,商无凭自觉不再多言,扶挽音高深莫测,陌意桑则仙威赫赫,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敢轻易松懈分毫,慕奈兰蔓引株求将青泓境一网打尽之事犹豫再三,他仍选择绝口不提,区区青泓境对幽冥界构不成任何威胁,他本将希望寄托于冥宫的力量,谁料暮梓枫的引魂珠早被慕奈兰偷了去,并已解了封,当日高高悬浮于幽冥界结界之上,导致他们节节败退。
乱花大殿,逆光之下,守在原地等候的若成风幻成雨远远见他从残音楼出来,便问:“庄主,有关魔君的双眼上仙可有指示?”
商无凭摇头,目光远望伫立云巅的残音楼,逐渐深邃晦暗,索细宫令砂袖一尸两命,墨云瑕被困无间之地无慕奈兰谁也进不去,凭这两点,若是幽冥界要蓝夜的眼睛,蓝夜也不得不给,陌意桑至今未对这件事表态,定然也顾忌于此。
只是,玲珑石他志在必得。
当夜,幽冥界,慕隐殿,凤倾泠展开乱花庄主的亲笔信,不过短短数字,令其眸光大放,足足冷静了半晌,才松开被捏到变型的信笺,她取出贴身收藏的四颗玲珑石,好生放进慕奈兰怀里,良久望着那沉睡的容颜,倾身低吻在唇角。
“如今换我为你赴汤蹈火,可还来得及?”
殿门开启,夹杂着桃香的晚风迎面而来,扫起素衣如雪,乌发似墨,清冷的面容隐有放手一搏的神情。
泪朱砂道:“凤隐。”
凤倾泠:“等慕隐醒来,告诉他我在寒岚岛。”
寒岚岛,阔别了一年多的故居,那个将她抚养成人的女子,那个沉睡在水底不知多少年岁的传说,将在今日以最真实的面目,公布三界。
再见昔日寒岚岛,烟雾袅袅,水光清澈,熟悉之地遍布灵气,故人却无往日之心,衣袂飞扬间,足尖轻触水面,泛开层层涟漪,倒映出绝尘之姿,犹是当初那般天韵风华,清冷如画。
越重重树海,白衣不沾片叶,所过处无不机关再现,尽布杀机,岂有半分迎接之态?凤倾泠一路面无表情,到达习寒弋平时居住的石屋时,只见商无凭负手而立。
越过他,凤倾泠径自入石屋,听身后传来一道清音,由岛中天地灵气所送,悠悠转转缠上她的四肢,骤然收紧,给她致命一击。
“倾泠,你要寻何人?”
倾泠,将近两年,没有人再这么叫过她,只有……唯有……
凤倾泠转身,刹那间,凌烈冬风惹起一头乌发狂舞,遮挡视线的这片小天地中,她在仓惶失措间惊恐万状的看着商无凭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婀娜娉婷的身段,浅蓝如洗的长裙,及膝如缎的墨丝,清然冷寂的神情。
太过熟悉,多少年过去,师傅未曾改变。
凤倾泠的脸色须臾苍白,大脑一片被侵袭过后的混沌,没有欺骗,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满满的震惊过度。
“是否有许多疑问需要为师解惑?”面对惊愕的她,习寒弋不禁轻叹,“无论为师有多少身份,都是与你相依为伴二十年的师傅,倾泠,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你到底是什么人?”七尺男儿在眼前化身绝色女子,两者惊天之距背后的意义让她慢慢湿润了双眸,所有一切好像在身份的转换间迅速走上了绝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让她连侥幸都不敢偷存,“是乱花庄主?还是寒岚岛主?还有多少身份?还曾以何面目出现过我身旁?往后又预备以什么样的身份对付我?”
习寒弋沉默不语,凤倾泠失魂落魄的摇着头:“我没想到,竟然是你?”
“为师知道此刻你难以接受,但为师这么做也是情势所迫,每个生存着的人都有各自的使命,我们只是道不同。”习寒弋动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凤倾泠毫无反应,迷茫的望着从她瞳孔里倒影出的自己,“我本以为这时间你可以依靠信赖的只有我,我可以归来停歇的是你的家,无论受多少磨苦,因为有路可退,所以我逆风而行,从未惧怕过,你说,是我错了吗?我如此错以为了十八年?是不是?”
“你没有错,寒岚岛永远都是你的家,为师相信的始终也只有你一人,这点为师从未欺骗过你。”习寒弋压抑着情绪,用力收拢掌心,把握分寸三缄其口,她很清楚,有些话时候未到。
凤倾泠低下头,心像被火点燃了一般灼热,师傅不是一个人,自己不是她唯一的依靠,远在红尘的玉芒山巅处,那里生存着她一手带大的弟子,千千万万,她们之间唯一的区别仅是因为身份的不同,所以她被带回了寒岚岛。
幽冥半隐,三界六道谁人不识谁人不知?怎可光明正大活在所有人眼前。
眼泪像断了线,随着她垂眸的瞬间纷洒而下,“相信?你还要我如何相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做了那么多事布了那么多局造了那么多杀戮!知不知道你逼了多少人走投无路!”
谎言和欺骗排山倒海,在这一刻交织成利刃,切割着乱花七大弟子悲惨的人生,摧毁了她十八年来坚信不移的信念。
与她相依为命了十八年的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所有悲剧因她一手而成,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她们每个人的命运早在七百年前就已成定局,如今阻止劣势继续延续的只有玲珑石,只要……”习寒弋极力欲说明,凤倾泠低低笑了起来:“命运真是无懈可击的替罪羔羊,所有的过错都是因为命运,一切都是命运的错,对吗?为了陌意桑,为了天界,你费尽心机制造长劫控制乱花七弟子,又为何要临摹魔君记录册暗助魔界?你所谓的不同道路即是把正邪两道玩弄股掌之间?那么我们于你而言是供你消遣的戏子?还是杀之无谓的生命?”
“倾泠!”习寒弋高声打断她,神情蓦然冷了下来,“为师的所作所为不需向你解释!更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身份!只要交出玲珑石,你的使命到此为止,为师也向你保证,这一切即将结束。”
“呵……”对着相处十八年的人,凤倾泠笑的满眶碎泪,如同破碎了的心,她的师傅说,即便是死,她也不需要知道自己的死因,从来不知,心痛的滋味原来有千万种,如同万箭穿心,千疮百孔,“我是你一手养大的,你可以以养育之恩大于天来命令我做任何事,但你利用慕和扶挽音的关系轻而易举进入无间之地,令他险些送命九死一生!也不需要向我解释?!”
无间之地她从未去过,当时情况也是始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