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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忙伸手,去拿回红染抓在手里的她自家的那块帕子,想给红染擦擦眼睛,却发现这帕子已经没法用了。
碧蕊微微纠结了一下,便随手把这块干腌菜似的帕子往怀里一塞,又侧过身取下了红染别在襟口的帕子,才又给她轻轻擦了擦眼睛。
“不用,碧蕊姐姐,不用擦了。我,我自己来。”
红染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劝碧蕊的,怎么自己倒是也哭上了?
不对,话还没说完呢!
“碧蕊姐姐,您就听小妹一句劝吧。”
她声音恳切,眼带期许地看着碧蕊,声音中夹着浓浓的鼻音。
“好,你说,我听着就是。”
见红染如此郑重严肃的表情,碧蕊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碧蕊姐姐,自古以来,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说,是也不是?”
“那当然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红染摇摇头,“那咱们做奴才的,主子吩咐咱做什么,咱就做什么,你再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当然也是啊。”
“那,”红染吸吸鼻子,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碧蕊觉得生疼生疼的,“咱们……咱们不能替主子拿主意,不能逼着主子做决定,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
碧蕊似乎有些明白红染想说什么,“可是,红染,我可没替主子拿主意,也没有逼着主子做决定啊!”
你没有吗?红染在心里微微苦笑,“碧蕊姐姐,我的意思是,这主仆有别,咱们听令行事就成了,多的,别的事,咱们就不要再去管了,好吗?您以后,别再那么傻,那么实心了。”
碧蕊听到这里,虽然明白红染也是一片为她好的心,可是心里却不赞同了起来。
“红染,这哪里是多的、别的事?咱们是娘娘的奴才,就应该先主子之忧而忧,后主子之乐而乐,怎么可以为了自家的安危,就置主子的前途和命运于不顾呢?”
说道这里,碧蕊一脸严肃地站起身来。
“红染,姐姐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的这个看法,我不敢苟同。我先去查下帐,帮娘娘看看,哪些地方能够挪出银子来。”
看着碧蕊大义凛然地走了出去,红染心里满是苦涩,碧蕊姐姐,咱们是奴婢,也只是奴婢,你怎么,就偏偏不明白呢?
本宫还有嫁妆呢
碧蕊查遍了储秀宫内所有账册,才在储秀宫小厨房的账上找到五百两银子。
为此,她差点愁白了她那两条黑油油的辫子。
那银子,还是为两个小阿哥在份例之外,额外加补药膳和点心所准备的。
她愁眉苦脸地站在那拉面前报告了,那拉很无言,储秀宫的财政竟然吃紧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心中不解。
不会呀。本宫平日里首饰和衣服什么的,经常都在添置,上次晒东西还晾了满院子的布料皮毛,看得很是拥挤,而事实却是,本宫穷得就这点银子了吗?
既然这样——
“碧蕊,你去把本宫的首饰匣拿过来,挑一些没有内廷标记的,偷偷找妥当人拿出去变卖了吧。”
“啊?卖首饰?”
碧蕊嘴角微微垮了垮,她非常不喜欢这个主意。
好像没听说哪个皇后能穷得卖首饰的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让别宫的娘娘们知道了,那得多丢储秀宫的脸啊?
而且,碧蕊在心里很是不妙地苦苦回想,有多少首饰是不带内廷标记的呢?
结果不如人意。
虽然,满满的几只匣子里,全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铺陈开来,琳琅满目,很是壮观。
可是,实际上,这么多首饰之中,除了一些在当今皇上还是宝亲王的时候,亲王府里福晋按照份例赏的一些首饰之外,就只有娘娘的嫁妆里的头面是没有内廷标记的了。
当年在宝亲王府里,因为那拉不受宠,所以当时并没有多少首饰,而卖嫁妆头面?这个主意更加不靠谱。
从来女人的嫁妆,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会卖掉的,还要留给子子孙孙,传承老祖母的慈爱。没有哪个女人舍得卖自己的嫁妆,因为那象征着倾家荡产,象征着吃子孙饭,多不吉利啊!
“这……”那拉此时才真的傻眼了。
此路不通啊!
那就换一条。
那拉一条一条地理着在宫中的收入结构,年例、生辰赏赐,怀孕生育赏赐,年节赏赐,各宫走礼,命妇孝敬……
“对了,本宫记得年节时打来赏人的金银镙子,从来都有盈余的不是?碧蕊你去找找吧,看看能凑出多少。”
碧蕊仍然不抱希望,不过她还是费心找来库房里所有的金银镙子,合着宝亲王府中打造的首饰,略略估了价,却也才得四千多银子的样子。
都还差一千多两呢。
“娘娘,这储秀宫的账册,奴婢都已经细细地翻过一遍了,再也找不出银子和能换银子的物事了。”
碧蕊情绪沮丧,头垂得很低很低的。
其实,储秀宫并不是没有值钱的东西,一国之母的宫殿,要是太朴素了,是丢国体的事情。
恰恰相反,值钱的物件倒是多到几乎随处可见。
就连地上的一块地砖,拿出去可都是老值钱的物事。
可是,这些东西值钱是值钱了,却没有市场。上面都做着有内廷标记呢,如何能够卖得?
主仆两人大眼对小眼,相继都成了苦瓜脸。
“银子啊,银子,真是到用时方恨少,怎么都没有人给本宫送银子呢?”
那拉披着寝衣盘腿坐在炕上,腿上搭着厚厚的毛毯,两眼茫然地看着房顶上粗大的横梁,无奈地想。
良久,那拉眼睛茫然空蒙的双眼忽然眨了眨,似乎福至心灵般,一道亮光划过。
她猛地拍了拍大腿,“蹭”地一下就掀开了身上的毛毯,想要从炕上下来。
毛毯被推倒炕边上,掉下很长的一截铺在炕下的地板上。
那拉看也没看见,她没有穿鞋,赤脚穿着袜子,就在房间里走了起来,转起了圈圈,一点也不见平时的沉稳和规矩死板。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碧蕊本来是低着头,沮丧不已地挖掘者脑子里的信息。
听到动静抬头看,却见自家娘娘像撞了鬼似的,光着脚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顿时疑惑不已。
她心里疑惑的是,娘娘何时变得这么不讲究了?
这样的皇后娘娘好奇怪。
那拉回过头来,碧蕊见她面带喜气,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估计是有什么好主意了吧。
这样想着,碧蕊也便跟着高兴起来。她小步上前,扶着那拉的胳膊,“娘娘您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
那拉重重地点头。
“碧蕊,本宫记得,本宫出嫁的时候,嫁妆里还陪嫁了几个铺子。想当初,本宫在宝亲王府里做侧福晋的时候,还每年都能收到几百两银子的出息呢。不过,进宫之后,先皇后说,内廷与宫外不宜联络太过频繁,本宫就再也没收过这些铺子的出息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碧蕊心里一动,想到了一处,也是两眼一亮。
“今年已经是乾隆二十二年了,想本宫进宫都有二十二年了,这二十多年没收铺子的出息,本宫想,这怎么着,也该够了这六千两银子吧?”
“呵呵,那娘娘,那就不用卖首饰和金银镙子了对吧?”
“卖什么卖?”那拉嗔怪地敲了碧蕊一个爆栗,“一国之母卖首饰还债,传出去,可不丢死人嘛?”
九千两银子送到了慈宁宫,太后钮祜禄氏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银票,伸出两根戴着华丽指套和宝石扳指的手指,掂了掂。
她嘴角笑意绽放,脸上的皱纹生动了起来,神奇地构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
没想到啊,这储秀宫偌大的身家,居然才只有这么点银子。
太后都不知道她该说这个那拉氏什么了。
她相信这定是储秀宫全部的现银。
因为如果储秀宫有多的银子,她并不认为那拉会有拖欠债务的那种脸皮。
那是个好面子的女人,如此的刚硬死板,既然只给哀家送来九千两,那一定是她没钱了。
“刘嬷嬷,通知咱们在储秀宫的人,这阵子好好监视那拉氏,哀家要知道,她打算怎么去筹这笔银子。”
又有阵子好戏可看了。呵呵,六千两银子啊,即使你是皇后,你也不一定好筹。哀家倒要看看,那拉氏你要怎么去筹出这笔银子来,可不要轻易地让哀家逮到把柄哦?
太后钮祜禄氏一挥手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把银票用丝帕包好,收在一个精美的小匣子里。
她解开外袍,从脖子上拉出一条络子,上面挂着一把小巧可爱的金钥匙。她拉开靠墙壁的大衣橱,用这把钥匙打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小柜子侧面有一个夹层。
钮祜禄氏把银票放进去,关上夹层,又马上锁住了柜子。
没有人看见,这个柜子的夹层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有着闪瞎人眼球的金光的首饰和柔和色泽的夜明珠。
把玩着这把尚带着体温的钥匙,太后深幽的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狠戾和阴毒。
皇后,就从你开始,让这后宫,乱起来吧。
差点被调戏
第二日,丽景轩东暖阁里,窗户洞开。
那拉手拿一本诗集,坐在靠窗的炕上,时不时瞅瞅渐渐遁去身形的太阳,心绪有些不安宁。
她期待能马上就见到碧蕊的身影,进而从她口中听到好消息。
可是,为了维持所谓一国之母的气度,当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还不稳重,她还是强力压制着频频想往窗外转动的脖子,硬是把视线死死地黏在了手里的诗集之上。
诗集翻过了一页又一页,俱是锦绣文章,经典文辞。
可是,这些娟秀的字眼,却是根本从那拉的左眼进,右眼跟着就出来了出,丝毫没能在她的中枢神经回路里,留下一丁半点痕迹。
“不欠债,还真是不知银子的珍贵啊。”
想她乌拉那拉氏茉雅琦,额娘心里的长寿花儿、阿玛的嫡长女,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
即便后来,继额娘和两个继额娘生的弟弟们,虽然对她眼神偶尔不是很友善,却也从未在日常用度上克扣她,也不需要用钱,哪里知道缺钱花的滋味?
后来进了宝亲王府,虽说不受宠爱,但到底也是先帝亲赐的侧福晋。嫡福晋为显贤良大度,当然更加不会在用度上有任何克扣。
然而,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的陪嫁嬷嬷是精明的奶娘,赵嬷嬷。
奶娘亲女夭折,便将一腔慈爱全倾注在她身上,疼她若珍宝。
随她到王府,帮她将她院子里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加上每年又有几百两的铺子出息,庄子也有出产,就更加不会有经济问题了。
其实,那拉的管家的本事,并不是继额娘教的,而是奶娘赵嬷嬷教出来的。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些在赵嬷嬷看来,完全达不到“出师”水平的本事,居然还能得了向来对她淡漠的继额娘的赞赏呢。
想到这里,那拉就分外想念她的奶娘赵嬷嬷,“她应该快回来了吧?”
那拉翻书的动作,随着天色变得更加暗沉,慢慢变成了揉书。
待得这本诗集都快变成干腌菜了,那拉耳朵才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地从拐角处传过来。这脚步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