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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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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断续又显得有些凄楚的乐音,这夜似乎更深了。南山站在北墙小巷的某间屋子里走来走去,隔壁传来的琵琶声更加磕磕绊绊。
    这间小房子是前阵子裴渠找的。他答应袁太师要看在朝歌的份上保下沈凤阁一命,所以早将一切安排妥当,泡汤泉晚上散步时他也将此事悉数告诉了南山,甚至还给她分派了任务——从骊山回来后告诉沈凤阁老太师病危的消息,好让沈凤阁在最后关头去一趟太师府。
    沈凤阁果真中计,忍不住去了太师府,想要在袁太师弥留之际问清楚十六娘及当年之事。那盘下了毒的鱼鲙也是一早备好,就等着他来。说他会“死”在鱼鲙上,当真一点也不假。他果然吃了鱼鲙,且在老太师面前毒发,很快昏了过去,被十六娘那么嚎哭一阵,像是真的死了。
    而事实上,只有潜在府中的南山、气息奄奄的老太师和远在裴府的裴渠知道这全是做给人看的假象。
    沈凤阁的尸体被运出太师府,他被老太师下手毒死的消息也很快在内卫中传播开来。不出意外,等过了明日,该知道的人便都会知道了。
    南山这时在平康坊北曲内等着裴渠,可等了很久,门口却一点动静也无。她着急地在房内走来走去,直到外面天渐渐亮起来,街鼓声敲过之后,她才听到外面脚步声。
    裴渠姗姗来迟,顶了一只斗笠站在门口,只与南山说了一句“又开始下雨了”便将马牵进泥泞的小庭院里找地方拴好,偏过头语气轻松地问了一句:“这里打扫得干净吗?”原来这地方乌糟糟的,整理成现在这模样实在也不容易。
    南山点点头,裴老师随手将斗笠扣在了她脑袋上,然后拎着一打药包径直往屋里走。他进了门也不着急去看病人,反倒是转过身来合上门将南山关在了外头:“为师换下衣裳。”
    因是半路下起了毛毛细雨,他身上潮潮的,鞋子也脏得要命。他不慌不忙从箱子里取出预备好的衣服鞋子换上,这才打开门让南山进来。南山在一旁小声问:“老师到这时候才来是因为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换了一身干净白袍的裴渠轻描淡写地回道,“半夜想来,但坊门都关着,为师不像你能飞檐走壁,只能干等。”
    “我忘了……”
    “坊门开关对你来说没甚要紧,所以你才忘了。”裴渠淡淡说着,支使她去烧水。待她走后,这才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沈凤阁的情况。体表温温,气息微弱,状态甚至算得上很好。
    他像个官老爷似的拖了矮墩往中间一坐,斜对着门口,可看到外面庭院里被细密雨水亲吻的蓊郁植株,竟觉得有几分惬意。这令他想起住在淮南的那一阵子,盛夏雨季,绵绵密密的雨总是不停,许多事不能做,日子悠闲得简直令人发指。
    若将来还能去淮南住一阵便好了,哦对,要带上朝歌。
    沉浸在美妙畅想里的裴老师完全将现实给抛了,直到徒弟拎着热茶水进来,他才倏地起身,站直了身体潇洒地说:“药瓶放在桌上了,你倒三颗出来碾碎了混在热水里给我。”
    南山闻言照做,乖得一塌糊涂。她最终将一小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床前,转眼被裴渠接了过去,说:“为师来喂就好,你坐着吧。”
    裴渠坐在床沿给沈凤阁喂药,看姿态倒很像个称职的小侍女,可动作还是粗暴了些。
    南山在一旁干看着,问道:“先前就将解药给我不行吗?为何一定要老师来喂呢。”
    “喂一次是好不了的,之后还得看情况再添减,单给你解药我不放心。”
    “其实老师只是不想让学生给台主喂药吧。”
    “是这样没有错。”裴渠很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心思。
    安静了一会儿,南山又问:“先前让我给台主报告太师病危的消息引他过去,若台主偏偏不去,计划岂不是会落空?”
    “按照他的脾性,他会不去吗?”裴渠继续给沈凤阁喂药,淡淡地说:“就算他不去给他下药也很容易,爱吃鱼鲙是个了不起的弱点。”
    “但这招也太……”
    “太师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怕政局变动他会被人诛杀故而想保住他性命。沈台主性格很差,要劝他逃走或是躲起来几乎不可能,将他药晕当然最省事。”裴渠说得漫不经心。
    南山看看沈凤阁衣服上少量的血迹,又问:“老师这个药令台主呕了血,会不会太伤了。”
    徒弟对台主的过分关心令小气的裴老师有一点点的不愉快。他给沈凤阁喂完最后一口药,淡淡地撇清:“与我的药没有关系。他呕血是因为急火攻心,大概是气疯了。”
    老师说完将空碗递给徒弟,自己走到木盆前仔细洗了洗手,认真擦干后又听得徒弟问道:“昨晚骊山行宫当真有大动作?”
    “具体的我还未听说,但如果顺利应该不会瞒太久。近来常参都已停了,老家伙们虽有的是时间陪圣人耗着,但卢节帅还在,便等不起。若圣人身体的确已到无法视事的程度,宣布诏书大约也就这几天的事。”
    “会顺利平稳地过渡么?”
    “不会。”裴渠将手巾放回架子上,平静地说。
    “会有什么波折呢?”南山试探地问道。
    “朝中这些年一直是高压控制着,圣人一旦失权,贸一看似乎是解除了高压,但事实上却没这么简单。”他转过身看向南山,不急不缓道:“朝中为何会高压,这些年又是如何一直保持这样的高压,令朝臣不敢轻举妄动?”
    南山细想了想,回了五个字:“酷吏与内卫。”
    “没 错。”裴渠续道,“酷吏是明面上的,内卫是暗中的,这两者之间牵连颇深。内卫大多隐秘而不为外人知,打探消息的本事可能令人难以想象,内卫所获知的消息呈 递到圣人手中,圣人则利用酷吏去办,一抓一个准,办起案来根本不会含糊。久而久之,朝中人人都明白,只要有内卫存在,自己便处在监控之中,随便做错点什么 就可能出大事,所以都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多有造次。人人自危不过如此,所以这些人大概痛恨内卫和狐假虎威的酷吏已久。一旦内卫与酷吏失了圣人这座大靠山, 血洗和清剿避免不了。”
    裴渠说得很严肃,他认为这件事必然会发生。
    新的掌权者和拥簇者,个个痛恨皇帝的爪牙恨到极致,恨不得撕了他们的皮食他们的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复仇的好机会?
    南山稍稍鼓了下腮帮子,目光游移了会儿,又移回来,看着她老师道:“所以,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吗?”
    外面的雨平静下着,一点也不着急。长安城很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
    “这是必然,但内卫和酷吏可能也不会坐等被诛杀,反击也是肯定。并且,一个如此盘根错节的组织,发展了这么多年是很可怕的。其中有多少派系,有多少微妙的关系,很少有人清楚。最清楚的那个人——”他说着忽瞥向床榻,南山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他又看向了南山。
    除了沈凤阁还有谁可能知道关于内卫的一切?他能想到的,只有南山。
    所以这丫头很可能已经身处危险之中,她自己知道吗?
    南山忽抓抓脑袋,走到了门外。
    裴渠也走过去,潮湿的风将他宽松的白袍子吹得鼓起来。他问南山:“给你的药吃过了吗?”
    南山点点头。
    “有用吗?”
    南山摇摇头。
    裴渠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半点的灰心,他立刻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小瓶子来:“那试试这个。”
    南山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看着那瓶子愣愣道:“老师这是要让学生试药吗……”
    “我都试过了,有用才给你的,只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中的哪一种毒。能让人吃得丧失味觉的毒有好几种,只能一种一种试。”他淡淡说完忽然转过身:“赶紧吃了,为师昨夜未睡,困得很,先去睡一觉。”
    于是他步子飞快地往隔壁一间小屋去了,南山在原地愣了一愣才明白他方才话中藏着的内容——他是将自己先毒得丧失味觉再试解药吗?!
    只可惜她反应过来时,裴渠已是关门睡大觉去了。
    裴渠这一觉睡到很晚,他起来时天将黑了。长安城的雨还是没完没了,走廊里湿漉漉的,他走到沈凤阁房门前时往里一瞧,见南山正伏在小桌上睡觉,便走了过去,将灯点起来。
    南山霍地醒来,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道:“我竟然睡着了吗?”
    “恩,还睡得很沉。”
    “难道是吃了药的缘故吗?”
    裴渠挑了挑灯苗,问她:“现在觉得嘴里有味道吗?”
    “不知道。”南山茫然地摇摇头。
    裴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来,分外淡定地割了手指,低头轻吮了一下伤处:“不是太好吃,不过味道鲜明,你尝尝看。”他说着将手指伸了过去
☆、第53章 五三台主你也蛮拼的
    递到眼前的手指尖还往外冒血珠子,南山没有凑上去吮血;而是霍地伸出自己的指头蹭了点血;低头尝了尝。
    裴渠明显愣了一愣,大约是未能料到学生会这样机智;于是不大潇洒地收回手;转而关注南山的表情。南山蹙着眉,一副认真品味的模样;她努力地想要尝出鲜血里的腥咸滋味,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她仰起头,裴渠问:“仍旧尝不出味道?”
    南山在这当口迅速想了想。老实说她从没指望过裴渠能帮她找回味觉,且也不是很信任老师在毒药上的造诣。可是裴渠却摆了一副“不试遍所有的相关毒药不罢休”的架势,倘若她回“尝不出味道”,他大概又要去试新的毒药了。
    万一试出问题怎么办?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讲了瞎话:“好像能尝出一点味道。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初服效果大约不会太明显,我将这些都吃完再说。”她说着晃了晃手中药瓶。
    “若能尝出味道自然最好,若不能,不要骗我。”裴老师完全看穿了她,且淡淡地威胁道:“我要试你很容易。”
    是很容易,当时悄无声息地就用杏酪粥试了她,以后招数还怕会少?
    南山自觉跟他不在一个段位上,可一时不知说什么,于是欲盖弥彰地鼓了鼓腮帮子,将药瓶子揣进袖兜里转过身道:“学生还有些事,便不在这里耗着了,还请老师看顾好台主……”
    “去哪?”
    “我很久未回去,凤娘会担心的。”南山给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说完了便往庭院里走。裴渠见她出了门,赶紧拿了斗笠蓑衣送去,趁她解拴马绳时给她扣上斗笠,还不忘贴心地给她系好带子。
    他很想叮嘱一二,但南山却利索地披好蓑衣牵着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骑马消失在平康坊湿漉漉的北曲小巷里,闷闷的街鼓声慢慢响了起来,坊内此时也愈发热闹。北曲这里虽比不上南中二曲,来往没有什么贵客,但此时酒香脂粉气也是萦绕不散,巷中嬉笑乐声更是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裴渠将这些热闹都悉数关在了门外,进到屋内,却见沈凤阁坐了起来。
    沈凤阁显是刚刚醒来,神态中透着十二分地迷茫。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非常不爽。裴渠走上前,沈凤阁抬起头来皱眉看看他,用嘶哑无比的声音道:“这是在哪?”
    “平康坊北曲。”裴渠说着,俯身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倏地直起身甚是温柔地说道:“沈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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