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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候谭城于言昭华和言修有救命之恩,言修伤好了之后,还曾特意带她去威武候府邸道谢,曾见过一回耿氏,是个端庄守礼的,她和谢氏虽没有什么交情,但谢氏这样年轻就病死,不明情况之人必定是痛惜的。
言昭华对她安慰了几句,也跟着抹了几回眼泪,然后就有丫鬟来请耿氏去前堂歇息。
平宁侯夫人,仁恩伯夫人是谢氏的好友,知道谢氏被送往豫州这件事透着不寻常,但谢言两家丝毫不露,外人也不得而知,只这回听说谢氏客死异乡,两人专门过来望丧,上香磕头之后,几个孩子回礼,两位夫人看了言昭宁一眼,然后平宁侯夫人赵氏对言昭宁招了招手,意思就是想和言昭宁单独说话了,言昭宁看了看言昭华,小声问道:“长姐,我能去说几句话吗?”
赵氏她们看着言昭华,等她说话,言昭华伸手给言昭宁理了理襟前的白花,说道:“去吧,这里有我在,不必担心。”
姐妹情深的戏码演完,言昭宁从地上站起来,似乎有点站不稳,赵氏赶忙心疼的上前来扶着言昭宁,和仁恩伯夫人一起将言昭宁扶着去了内间说话,言书彦也趁势坐到地上,揉着膝盖,似乎有些受不了了,有些娇气的对言昭华问道:“大姐,我们还要跪多久啊?”
言昭华正在烧纸,言瑞谦回道:“三个月吧。”
言书彦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为难,养的很结实的身子站起来,经过言昭华和言瑞谦身边,说道:“我去解手。”
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棺木旁,言昭华看了那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背影,没说什么,言瑞谦看着自家姐姐,见周围现在没有旁人,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姐,咱们今后怎么办?”
言昭华抬头看了看四周,转过头去,对言瑞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只有两人看的见的草堆下面用灰烬粗略写了‘如常’两个字,然后就迅速抹掉,言瑞谦似懂非懂,却也明白,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但大姐的提示,他多少也能明白些,意思就是,无需他们做什么,只要如常的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不用刻意去做其他的事情。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言昭宁眼睛红红的从里间出来,两位夫人也是红着眼睛走出,跨出门槛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言昭华,言昭华只当不知道,恭恭敬敬的给她们行了恭送礼,两位夫人出去后,自有丫鬟来带她们去前厅歇息。
言昭宁跪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看后面,小声问道:“书彦呢?”丝毫不提刚才和两位夫人在里面说话的事情。
她不说,言昭华自然也不会问,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去解手了,刚去。”然后就站了起来,拿起油壶,去给谢氏棺木四角的长明灯加灯油了。
说是这棺木四角的长明灯是给死者照亮回家的路的,一共要点燃七天,日夜不间断,只是谢氏在豫州就已经死去,在路上耽搁最少半个月以上,也不知这长明灯点亮她还能不能看见,心中冷笑,手里的动作却是让人看不出丝毫怠慢。谢氏是她上一世做梦都想除掉的仇敌,她让言昭华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一生都活在阴影之中,葬送了一生的幸福,她曾经在脑中想了很多种方法,要怎么让谢氏自食恶果,想过无数种让她死的方法,可是没想到她最终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
和尚念的经,打的木鱼,能否在谢氏轮回的路上,让她悔悟?到底还是便宜她了,虽然死在异乡,可身后却无半分恶言,相比她上一世对自己做的事情,生前就对她肆意摸黑,让她在后宅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身体和精神的双折磨之下,没几年就孤零零的死去了,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身后事可想而知了,定然是恶名昭彰的。
加完长明灯的油,言昭华又跪到棺木正前方,拿起一根清香续点,然后鼻眼观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跪直了身体,等候过往宾客进来吊唁。
这三个月里,言昭华等四个孩子得放下所有的课业,日日在谢氏灵堂前守着,出殡前,守棺木,出殡后,守牌位,总之,孝子孝女就要守足三个月方成体统,方成孝道。
谢氏被埋葬在言家的陵地,主墓穴的右后侧,谢薇当年去世,便是葬在主墓之中,主墓有两口棺木,谢薇去世时,墓穴便已建成,谢岚只能葬在她的身后。
三个月里,言昭华除了吃饭如厕之外,寸步不离灵堂,其他三个孩子,言昭宁自然是留的最多的,没有了以前的娇气,言昭华以为她多少会把谢氏去世的火气撒到她的身上,可是言昭宁除了第一天的时候小小的哭闹了一番,第二天开始,就像是一夜长大了似的,再没有过任何过火的举动,言昭华知道,言昭宁之所以会这样,必定和龚姨娘的教导有关,也确实是这样的,谢氏死了,既成事实,言昭宁就是把国公府闹翻了天,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干脆不要闹,可能还会让别人对她多产生一点同情,就好像这些日子,国公就时常留宿龚姨娘院子里,而对言家几个姐弟的关照,明显比从前多了很多,所以说,龚姨娘还是非常懂人心里的,知道怎么做能博得人们最大的同情,有的时候,哭闹确实是最笨的方法。
而言修在战场上不能回来主持谢氏的葬礼,只能以书信代为传达思妻之痛,并上书朝廷,替已故谢氏追封诰命夫人之衔,一个月之后,朝廷批准,追封谢氏三品淑夫人,谢氏的墓碑之上才得以有了行字。外人看来,谢言两家对谢氏之死极其看中,厚葬厚封,就算偶尔外面有几句不和的传言,也在这样大张旗鼓的葬礼问世之后,渐渐的转了风向,这个时候,谁还会去在乎谢氏之前是不是因为犯错而被驱离京城,豫州修养这样的借口也得到了一个比较完美的解释,但也就仅此解释而已罢了。认真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纵然谢氏的身后事办的如何风光,可到底她生前也没享受到,就连诰命夫人的名号都是死后追封的,不像当年长宁候夫人谢薇去世时,就连皇上都亲自发了讣文慰问,生前便是一品夫人的封号,死后更是追封了国夫人,甚至没有让言修上表亲封,两相对比就能知道,谢氏的所谓排场,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地位可见一斑了,但这并不妨碍谢言两家的名声和地位,想来这谢氏多少也有点可悲的。
三个月下来,姐弟几个,除了言书彦之外,三个孩子都瘦的不成人形,言昭华更是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大大的眼眶凹陷下去,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而言昭宁则失去了往日的光艳风采,就好像言昭华不适合穿艳丽的颜色,言昭宁也不适合穿这一身缟素,没有了往昔的明艳动人。
第六十二章
谢氏的丧事算是办圆满了,三个月后,灵堂守孝期过,一些五服的亲戚可以来府上脱孝,谢家代言家办了一场谢客席。
威武候夫人耿氏拉着言昭华坐在身边,心疼的说道:
“哎呀,瞧瞧这小脸儿,都瘦成什么样儿了,都说继母不如生母亲,我都羡慕谢家妹妹有你这么个好女儿呢。”
在花厅里,耿氏拉着言昭华的手这般说道,旁边的夫人们也都将言昭华这些日子的孝心看在眼中,虽说世人对丧妇之女颇有偏见,可就冲着她这份孝心,大家也都能看出人品来了。
“要我说啊,言家的两位姑娘都是好的,可见谢妹妹教导有方,唉,早知道她这般有手段,我们从前竟没学学,如今倒是可惜了。”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的妻子,她相公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这位夫人却是出身伯府的,成亲之后,就是三品的诰命夫人,所以,她在这样的场合说这话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耿氏笑了笑,目光始终落在言昭华的身上,言昭宁从旁边走过来,大大方方的跟各位夫人行礼,举止端庄,神情憔悴,她原本是和言昭华坐在一起的,后来被仁恩伯夫人和平宁侯夫人喊过去说了一会子话,这才过来跟着言昭华。
她坐在言昭华身后,小声的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就低着头做了下来,侍郎夫人看着言昭华和言昭宁,不禁说道:“从前就听说谢家出美人,瞧这两位小姐出落得,竟是平分秋色,不相伯仲的漂亮。”
侍郎夫人的话让在场的夫人们全都赞许的点头,耿氏抓过言昭华的手,笑容妍妍的说道:“是啊,谁说不是呢!这般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更难得的是还有这番孝心,我每回过来,都看见她们跪在灵堂前,丝毫不敢怠慢,我看了呀,心都要疼死了。”
耿氏对言昭华的态度似乎有些热情过头,言昭华自己也觉得了,大眼睛忽闪了下,便垂下眼睑,状作难为情般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耿氏想干什么,只希望不是看上了她,她记得威武候家似乎就有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公子,这耿氏不会把脑筋动到这上头来了吧。
而事实上,耿氏还真是存了这个心的,自从上回言昭华随长宁候言修上门道谢时被她看了一眼,耿氏就觉得这个小丫头既漂亮又懂事,难得出身也好,父亲是长宁候,如今征战在外,若是赢了,那长宁候府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即便长宁候府输了,那谢家到底也在这孩子身后呢,当年谢家的嫡长女谢薇在定国公府是怎样受宠,这是稍微有点资历的人都记忆犹新的,国公夫人对长女,简直是比照着公主的样式去爱护的,虽说谢薇故去,可留下了一双儿女,国公夫人走到哪里都对这嫡长外孙女赞不绝口,由此可见这孩子在老夫人心中地位不凡,这样的身份,再加上自身的品行,在在条件都很不错,她会这样想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而在耿氏看来,最妙的是,长宁候还未出征归来,这孩子寄养在定国公府,看着像是寄人篱下的样子,她此时便对她起意,就算被人看出来了,也不会觉得她是在攀高枝,若是这样身份的丫头能嫁给她的儿子,那就等于背后多了谢言两家的支持,这份买卖,耿氏觉得是只赚不亏的。
言昭华不动声色,只当什么都不懂,反正耿氏现在最多也只是想想,她新丧嫡母,还有三年孝期要守,她就是对她起意,也得等到三年孝期满了才能提出来,那个时候言昭华总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底了。
言昭宁只坐了一会儿,就又被几个小姐喊过去作陪说话,那些都是和言昭宁有点交情的,有些是一起做过诗,有的是一起赏过花,还有一些是一起踏过青,言昭宁俨然拿出了侯府千金的气魄,居然跟柳氏单独要了一块地方招待她的这些朋友。
中午的席面,言昭华等都是不能上的,守孝期间,不能宴席舞乐,食肉饮酒,这是孝期的规矩,所以等到大伙儿入座之后,言昭华便守礼提出告退,准备回听雨轩休息。
染香青竹她们都被安排去宴席上伺候了,听雨轩中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言昭华正要上楼,就听见染香喊了她一声,言昭华转身就看见染香手里拎着一只食盒走过来,对言昭华说道:“小姐,奴婢正找你呢,原以为你在前边儿。”
言昭华知道她是给自己送饭的,像是一路小跑着过来,额头上都沁着汗珠了,言昭华接过了食盒,拿帕子给染香擦了擦汗,说道:“我自己拎上去,你前边儿有事就先去忙吧。”
染香她们既然如今随她一同在定国公府里借住,那么国公府有事,她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