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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她两人皆讶异瞧向阮沧日。
“我给你们一个礼拜的时间,下周六他必须以正确指法演奏贝多芬的‘C大调协奏曲’,要是他通过考验,我就让他直接参加最后甄眩”
韩惟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开心地对康易磬说:“太好了,易磬!”
一周的时间虽然有些赶,可是依易磬的资质,她有信心。
少年的眼神接触她欢欣面容时,戾气隐没;随后依恋挪开,挑衅、傲然地移向阮沧日:“我不稀罕──”
“别想临阵脱逃。”阮沧日的眼锁住少年不驯的目光,刻意截断他的话。
他愈不想,自己就愈偏要他做;当然这跟她毫无关系。
“咦?”韩惟淑误以为自己是阮沧日说话的对象,迭声保证道:“不……不会的,对不对,易磬?我们一定会加油的!嗯?”
她仰望少年,脸上带着全然的喜悦;少年迟疑片刻,否定的话卡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她的笑容渐渐褪去。
“怎么了?有问题吗?”她瞅着明眸,关切问他。
终于他屈服,勉强摇了摇头:“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不甘心地握紧拳,横视阮沧日,要他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认输的。
“我就知道。”韩惟淑开心地将手搭在学生肩上,踮着脚尖给他一个小小的拥抱。
少年身躯一僵,直摆的手犹豫往上移动,屏住气息、轻轻的,搁上透着体温的衣料……
她浑然不觉,自然地结束短暂拥抱,退了开,自顾自地计划起来:
“我得赶快打电话给家教学生调课,把时间空出来,我们需要……”
阮沧日敏锐察觉少年举动,对于他仍怔然凝视置于半空中双手的这一幕,非常不快,心底无名怒火燃烧。
“还有下个礼拜你得每天留校,我们只能利用放学时间练习,我会打个电话告诉你母亲,要是练到太晚我会送你回家,这样她也可以──”
私下二人留校!很晚!他跟她!阮沧日大声否决:“不行!”
“呃?”她愕然不解。 被他一喝,收敛心神的少年也抬眼。
阮沧日怒纠着眉,半天不吭声后,才绷着脸、不合理地说:“不准在学校练习,这是我的条件!”
她呆了半晌,喃喃:“不可以在学校,为什么?易磬和我家里都没琴……”难道他是故意刁难,原本就没打算让易磬过关?
他突感作茧自缚,该死0那就到这里来,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可以走了!”
不让人有商讨的机会,他兀然走出去,门被用力甩上──
让她来这里又如何?
反正他也不会无事待在家里等她来,谁喜欢看她那张小媳妇似的脸蛋!
他在心里强调着。
※※※
周一。
“你可回来了。”李苹芳急急迎上前。“惟淑今天又来了,还带了前天那个学生,说是你让她来的;我联络不上你,不好赶她回去──”
阮沧日停下动作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呃?刚走不久。”
他看一眼腕上的表,眉头一皱:
“这么晚……”她送他回家?只有他们两个?
“真是你让她来的?”李苹芳十分纳闷。
阮沧日没回答,心里兀自计量着。
“明天让司机送他们回去。”谁晓得那小子会趁机做出什么事?迟钝的笨女人!
“明天?他们明天还来?”
“嗯,这个礼拜每天都会来。”他随便点了下头,闷着头交代。“没事,我上楼去了。”
“沧日──”
“妈,还有什么事?”他神情不悦地回头问。
“没,没有。”李苹芳连忙按下满腹疑问,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哦,对了,明天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回去之前我都不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别想他会在家,他不过是提供地方让他练琴,谁管他们两人──两人在琴室单独相处数小时?立刻他皱起了眉,可恶的小子,别想称心!他猛然停脚,回身交代道:
“妈,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啊?送东西?给谁?”
阮沧日有些恼怒:“他们!明天他们再来的时候,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喔……”李苹芳仍反应不过来。“……送什么东西?”
“什么都好!”只要别让他们单独相处过久!
反常,真是太反常了!沧日从来不是脾气暴躁的孩子,不像他大哥;怎么今天这样烦躁?李苹芳转念又一想,一定是惟淑!从小就是这样,事情只要扯上了惟淑,他就一扫温文个性、乱发脾气。
惟淑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沧日答应她来家里练琴?
奇怪,让人百想不透……
※※※
周四。
“咦,你不是说……这礼拜都不……这么早回来的?”李苹芳一脸讶异,说着说着,眼神不由自主飘向琴室。
“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想回来就回来,还得等人家批准?”阮沧日持续着连日来的难看脸色。
“不是,只是妈没预备晚饭……你等等,我去厨房交代一下。”李苹芳边走边摇头,不是自己说了这礼拜都不回来吃饭、连续几天不都晚归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唉,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这是他的家,他当然有权利回来,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阮沧日在客厅伫立一会儿,脚步不由自主跨向琴室;透着透明玻璃往内一看──两颗头颅紧紧依偎!
他脸色转为阴沉不定,倏地,推开了门──
“你不认为这里应该再弱一些,比较好吗?”
韩惟淑倾身,手指指出乐谱上的位置,康易磬正要靠近在乐谱上划下记号,两人同时被巨大的碰撞声震到;韩惟淑直觉转向门扉方向,仓卒间,柔软的唇轻刷过康易磬的脸颊!
她没发觉身旁的康易磬突然僵住了,一径愣愣地望着出现在门框中,带着磅礡逼人气息、神情晦暗的阮沧日。
纠结浓眉下的瞪人黑瞳,阴恻梭视两人──他,那个臭小子,黝黑的肤色下泛着不容错过的暗红;她,愚痴的笨女人,仍是那一副招牌的无辜神色。
“你们──”该死,该说些什么?他们──他们做什么关他什么事?管他们去师生恋,只要她别来缠自己,他就该额手称庆了不是吗?阮沧日咬紧牙,有股从未有过的暴力冲动想揍扁人,想揍扁那个敢给他脸红的臭小子!
“有……什么……问……问题吗?”这种莫名、一触即发的沉凝气氛令她呼吸困难。
他低咒一声,扭头就走──他不该回来的!不该答应给她一次机会的!凡事扯上她就会失控,再两天,这次他绝不会留情,绝对要彻底把她赶出自己的生活,绝对!一定!
“沧日,晚饭很快就好了。”李苹芳自厨房步出,笑着对孩子说,却发现他视若无睹地越过自己,朝大门走去。“沧──”
“我出去!”他丢下三个字。
欸?怎么又走了?李苹芳笑容一僵。一定又是她!
李苹芳困惑苦恼的眼神再次瞟向琴室。她做了什么?
※※※
周五。
“回来了。”
“妈,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阮沧日比平常更晚回来。
“你爸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回台北,问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饭怎样?”
“明晚,好埃”
“要不要吃点消夜?妈去弄。”
“不用,我在外头吃过饭了。”对母亲关爱的态度,他突生歉意。“都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好,我每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只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过了明天,我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饭,行了吧?”他伴着母亲往楼上走。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看他难得好心情,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不爱她来,叫她回去就行了,何必──”
“别在我面前提她。”他脸一凝。
“好,好,别生气。今天她没来,说不定明天也不会来了,我们就别再──”
“她今天没来?”他打断道,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李苹芳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竟敢没来,该不会跟那小子待在学校?
※※※
翌日,周六。
“今天不出去?”李苹芳放下手中翻阅的杂志,小心问道。
一个大半天,他已经楼上楼下上下几回,不吭声、净冷着脸,一看就知道情绪不佳。哎呀,差点儿忘了告诉他那件事,这该会让他情绪好转吧!
“惟淑她今天不会来了。”
“谁说的?”他倏地抬眼。
“刚接到电话。”
他不豫问:“怎么不叫我听?”
“不是她打的,是个男人,只说今天她不能来。”
男人?他两道眉渐渐拧聚,她到底把他当什么?耍猴戏吗?一会儿拼命缠着他哀求,达成目的后又想放他鸽子?别想他会轻易放过她!
他一决定,立即行动:“她住在哪里?”
“惟淑吗?”李苹芳愕然。
“算了,我自己找。”他失去耐心。
“怎么了?说出去就出去……”李苹芳一头雾水自语。
※※※
“昨天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真是被你吓死了。待会,妈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又要惊吓一顿。”韩惟德边说边摇头,刚退伍回家就碰上这等事,唉。
坐在出租车内,额上绕里着白绷带的韩惟淑说:“我没事,其实昨晚根本不必待在医院,是那位医生太小题大作了。”
“他是担心你脑震荡呀,大小姐。”韩惟德又是一阵叹气摇头:“麻烦你,下回再遇上学生打群架,就算要绕台北市外一圈,你也得绕路回家;千万别再逞强,学人家劝架。你看看你自己,小个头、小胳臂、小眼睛,力气像只小鸡,还敢插手那些不良少年的事,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别忘了你娘、我妈她有心脏并高血压呀!”
“是,是,下回不敢了。”她怎么也不敢反驳弟弟的长篇大论,尤其是自己还说了谎;其实……根本没学生打群架这事。
※※※
昨天康易磬没到校上课,所以一放学,她就到他家去看看。
“我是你的舅舅,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阿龙,别这样──”
“大姊,我们男人说话,你别插嘴!”不清晰的口齿,夹杂酒意:“阿磬,走,跟我走!”
“阿龙,他手已经受伤了,别带他去。”
“男人受点伤,算什么?”黑龙嗤鼻说。“阿磬以后是我黑龙的接班人,这点小伤,传出去会被笑没种的,快跟我走!”
“易磬,别跟你舅舅去。”康母林玉铃坚持抱住他。
黑龙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一火,抡起拳头挥舞着:“你真的不去?干!是谁供你吃、供你念书的?”
“别打他,阿龙!是我不让他去的,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好了!”
韩惟淑一转入小巷,就听到杂闹的争吵声;哭喊的女声愈听愈熟悉,啊──是易磬的妈妈!她急忙加快脚步,跑进康家。
康易磬护着母亲,不让她阻挡在自己跟舅舅之间;黑龙恼火起来,拳打脚踢他一顿──
“不要,阿龙,你疯了是不是?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哪有人不要孩子学好,拼命要教他做坏事的……不要打了!”林玉铃挣出孩子的护卫,抱住弟弟黑龙的腿。
“干这行有什么不好?干!每天吃香喝辣、快活得很!”黑龙举起脚又是一踹。“早知道当初就别让你继续念书,愈念愈没种,浪费我的钱!”
愈想愈气,他举起拳头打算再揍几拳消气──
“你再打他,我就报警!”韩惟淑冲上前阻止。
“老师?!”康易磬惊讶,俐落起身。
“你是谁?敢管我家的事!”黑龙咆哮。
“老师,你回去,快走!”康易磬戒慎的眼神注意着舅舅,只手催促老师离开。
“别怕!”韩惟淑心疼地看一眼学生及他受伤的手臂,站在学生前方:“我是易磬的老师。”
“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管,给我滚开!”
韩惟淑深呼吸,凝聚勇气:“你……你才应该走开,你怎么可以弄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