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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传来鞭炮的喧嚣,噼噼啪啪地燃起了烟火。秋叶依剑听闻声音,慢慢地走了出去。
银光目视公子身影,见他走出了暖室,伫立在窗侧的廊道内,回过头,对着庄王低声说道:“王爷昨日递交了东阁先生的书信?”
庄王点点头,看出银光眼里的疑惑,也低沉回道:“是先生的绝笔,尽管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根据先生平日所说,信中想必提及了一件大事。”
“公子昨日接信后看起来心思就很不稳定,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公子说对了。有日清晨,一名少年押着马车前来庄府,请求见我。待他恭恭敬敬地抱出一位男子后,我一看,才知道是东阁先生。先生那时须发尽白,气息奄奄,等我唤家丁送先生进府时,少年又恭恭敬敬地给先生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东阁一直看着他叹气。进府后他请求我不可告诉公子此事,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一个月后,东阁先生驾鹤归去,留下一封书信托我转交公子。”
银光伫立半晌,显得极为震惊,微微沉吟后又惊异地说道:“难怪到处找不到东阁先生,看他这样好像是油尽灯枯内力尽耗,不知道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庄王重重地叹了口气,面容上透露出一些无奈:“东阁先生耗损全身精力救活了初一。据先生所言,他们躲在一处隐蔽场所,他用了整整半年才让初一睁开眼睛,并且要求初一拜他为师——后来才知道是为了日后避免公子的追杀,确立师徒名义让公子不能在世人面前下手——我猜测先生在书信里提及到了初一的一些事情,包括那条不能杀初一的软肋。谢公子也知晓神算子、东阁先生均是前代庄主托孤的旧臣,杀了初一就等于忤逆东阁先生的恩情,公子不易在世人面前立足。”
在庄王刚刚说出“初一”这个名字时,银光比方才更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不禁喃喃说道:“难怪冷琦说过,初一是死不了的……这个人当真是匪夷所思。”在又提及“冷琦”姓名的时候,银光又显得萧瑟难受,想是记起了以前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庄王诧异地看着银光,银光似是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整容说道:“王爷有所不知,一年前公子特意调开冷琦,让他处理马连城后事。冷琦临别时告诉我,说初一即使被踩在地上反复捶打,永远也死不了。我当时还不以为然,没想到冷琦不放心,偷偷潜入了地下城。看来冷琦的担忧是对的,只可惜他一心想杀死的初一,到现在还阴差阳错地活着。”
庄王和银光再次对视一眼,齐齐转身,担忧地看着公子背影。
可能他们不似神算子,远远还没有预料到事情不是这般容易。
五彩璀璨的烟火照亮了清凉的夜空,发出耀眼的光芒。都城上空源源不断地被烟火染得霞光四散,绚丽多变。这边粉白的光亮刚落下,那边又升腾起一冲飞天的金黄,柔弱如荑盛开似花,拖着金光闪闪的粉末,依依不舍地从天空滑过。
秋叶依剑冷漠地伫立在喧嚣的焰火下,瞳仁里映着流光溢彩,他的双唇紧抿,宣泄着无情魅惑的情感。年年如此喧腾的夜景,他熟视无睹。
在纷繁的夜景下,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冷琦为了杀死初一潜入地下城,随古城沉没。他当时极端愤怒和震惊,将一个石桌狠狠地一掌拍散。昨日听闻诸葛东阁居然为了救活初一倾尽全力,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震惊,原来那个奇怪的人已经深埋在自己的记忆里、血脉里……
十三间的客人们被隔离在东水河畔,人头攒动,纷纷抬首目视上空。
“这焰火繁花似锦,品种齐全,看来只有都城才有如此大的排场……”
“公子您还不知道啊?今夜为了世子庆生提前祝贺的,皇上下令普天同庆……”
“哪个世子?”
“哎呦我的公子哪,您是从外地来的?如今朝廷里圣上破格选拔的两位公子,其中的一位秋叶公子啊……”
“这名字我听父亲提过,如雷贯耳,是不是北塞沙场上的修罗少主?传闻此人俊美无双,就是见过真人面目的不多……”
“嘘,您小心点,世子有可能在主楼上,今夜贵族公子都来东水庆贺……”
人们不禁回首,远远地,只看得见火树银花的雕栋上伫立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他落于阴影中,只有在璀璨的光芒掠过时,才惊觉一点点俊美冷漠的容颜。
白衣少女坐在木椅上,和众人一起,抬首望天时才发觉那道天神般的人影,一个散落的火花划下,衬着那丁点微亮,她不禁低语:好美……
2。追逐
雪花纷扬而下,烟火漫天飞舞,十三间的空地上,依然如此耀眼。
一名风神俊秀的少年自人群中分离而出,缓缓走到少女面前,低下身轻唤:“软软,我带你走。”
软软惊喜回头,脸上洋溢着愉悦的欢笑:“楚哥哥。”
少年眉目温柔一笑,伸手抱起她紧护在胸前,起步欲行。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姿从垂柳后走出,娇俏的眼光在软软身上一转,拧过头掩住樱唇,轻轻地笑语:“原来是个……”
少年抬起双眸凝视面前来人,眼光微凉。“素闻江南第一美女楚楚郡主知书达理温婉大方,不知是否传言有误?”
软软伸出双臂缠住少年脖子,靠在他怀里说道:“哥哥,不要生气,我本来就是个瘸子。”见少年没有丝毫要走的样子,又伸出一指戳戳他胸膛,软声相求:“楚轩哥哥……”
楚楚放低白绢小帕裣衽一礼:“是楚楚有失风仪……给楚公子赔罪……”
楚轩点头回礼,楚楚伏身轻退一旁,转身离开。他抱着软软走向了预备的马车,就在河岸的对面,短短几步距离,让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道细缕的风声飞向了楚轩的手上之人,在忽明忽暗的夜景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楚轩听见了这道风声,急欲闪身,旁边来往两人,阻止了楚轩继续躲避的身姿。楚轩心里微微叹息:罢了,自己再躲,旁边无辜之人势必遭殃,只要软软没事就行……
风声过后,楚轩发现自己完好无缺地站在垂柳边,人影里。他不禁抬眸四视,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站于两人远之地,默默地看着他。
“是你?”楚轩忍不住轻喝。软软突闻喝问,禁不住在楚轩怀中瑟瑟轻抖。
少年沉默地摇摇头,看了一眼怀抱中的软软,却温柔地说:“软软,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保护着你。”
楚轩片刻间就听懂了少年的言语,他抬头凝视那双清澈的眼眸,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你,从扬州出发一路走来,我们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我本来就怀疑庄王的名声还不足以镇住暗杀,原来一直是你在后面帮助我们……”
少年微微一笑:“敝人阿成,楚公子先请回驿亭,那里有庄王手下护卫,已是安全之地。”
楚轩心知现在人多手杂,再继续站在这里只会成为来路不明暗杀的靶子,于是朝少年微微点头,安抚受惊的楚楚快速离开。
少年面色微冷,旋转身躯,一直目视楚轩离去的身影,在过往行人遮住了楚轩身形的时候,他不露痕迹地轻轻一跃,来到十三间外楼的第二层。
阿成垂眸凝视,紧紧盯住了楚轩的背影,他的双手藏于飘拂的蓝色衣袖中,手中却是扣住了几枚银针。他并没有朝右方看去,但是他知道右方高楼上伫立着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影。
彩色的焰火弹子一直在天空中冲撞散开,落在粼粼水波的河面上。河水一点一点的泛起波纹,涟漪渐渐扩散,自东而西一路滚动着银光。
——有人在水里,最西方就是十三间的出口,楚轩的马车。如果我现在出手,辟邪少主就会认出我,我还有机会再见到软软,为阮四完成他的心愿吗?
阿成心里极快地闪过如数念头,不容他细想就抽出了月光,纵身跃上相连的房脊,一阵风似的掠向前方。东水河畔的民宅均是一层,排列得整整齐齐,一条线地直走内城。
阿成在烟火缤纷中急速穿行,月光在手上凛冽如霜,在落于阴暗的背景里,随着阿成的起伏,划出一道秋水似的光芒。才奔行五丈,他就听到了一个噩梦般的嗓音:“初一。”
秋叶依剑认出了初一。
他伫立于高楼上,本来甚无聊奈地看着外间的景色,透过喧嚣的烟火,他最先看到的是楚轩。
楚轩抱着刚才那名白衣少女在和一个人说话,他顺着楚轩的目光,就看到了一名白领蓝袍的少年——交合白色内领,蓝色衣襟上起伏一条内外走线的流纹。
少年大而冷澈见底的眼睛,脸庞白皙清瘦,双眉修长,面色平静如水,双袖飘飘立于垂柳之旁。
秋叶依剑不认识这张面孔,因为在他眼里,它平凡得和路边尘芥没有任何区别。他微微转过双眸看向更远的夜空,看着火花四溢的璀璨,晶晶亮亮寒星点点,突然忆起了一双寒潭深切的眼睛。
秋叶依剑的眼光凝骤,难以置信地盯住那名少年,注视得越久,就越容易发现一个问题——这么多人都抬首注视烟火,唯独楚轩和这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要么知道他是谁,要么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秋叶依剑嘴角不禁冷冷地掠出一个弧度,继续注视着那道身影。
东水水纹发生变异,秋叶依剑已经看到了,但是他在等,等这名少年是否会出手救援楚轩。既然两人交谈过,势必两人已经认识,如果是朋友,一定会出手,只要他出手,就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人了。
在秋叶依剑还在等待的时候,那名少年抽出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是月光。
人有可能认错,剑绝无可能看错,更何况他那纵身飞跃的身影,当今除了初一有那种内力,还有谁能逃出辟邪少主的手掌心?
秋叶依剑只觉心里强烈翻腾起热浪,那股气息连绵不断地奔走于四肢百骸,带着一种偏执热切的的欲望。他运力于胸冷冷一喝:“初一。”
这句语声盖过了喧闹的火光,别说眼前惊视的众人,就是远在一里开外的天空都回荡着这个名字。
可是眼前的少年似乎跑得更快了。
秋叶依剑双臂一展,掠向了夜空,紧紧盯住那个让他顿生兴味的身影。
冷双成根本不敢回头,她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凌空虚度冲向了水纹。她的目的很明显,打算在秋叶依剑抓到自己之前,一定要一击必杀,遏制水底的刺客。
水中划出一道剑气迸发的水浪,薄薄一线,顷刻染上了红光。
冷双成看也不看,提气朝水面狂奔,脚尖轻点水纹后,就听到了耳畔传来的风声。她不由得心下一惊:好快的速度!
比冷双成心思转念更快的还有一道掌风,呼的一下切向了冷双成的前路,意图阻止她的身形。冷双成眼角掠向纷纷躲避的路人,心中一软打定主意,折身朝人烟稀少的东水门外跑去。
门外白雪寂寂,不见一丝人影,开封两大名胜之地在除夕的夜景里镇静地等待着。
淡淡的飞雪拂过,刚才还是清明的路途上,不过片刻“嗖”的一声立个白色的背影。冷双成望着这个背影,身子顿住,面色渐渐深沉下来……
秋叶依剑转过身子,俊美无铸的脸在雪中清晰深邃,他极其邪魅地一笑,阴恻恻地说:“初一,别来无恙?”
冷双成的右手紧执月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