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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忞立即将内力灌入黄衣女子的经脉,却发现她的内力如银沙飞逝般地涣散。
虫师朝红衣番僧道:“糟糕,误伤了她!”红衣番僧捂着伤口愣道:“她是谁?”
虫师皱眉:“应该是东溟教绰号‘金虹弦’的袁芯竹。你弄伤了她,那人知道会大怒的。”
柳忞解开袁芯竹的面纱,暂时将她放下,继而起身拔出扎入土中的铁剑,解下她的九节鞭。一旁观看的红衣番僧见对方目光异常凶狠,与持杖虫师眼神飞快交汇,再度袭向柳忞。
刀光剑影中,柳忞无惧伤痛,招招狠辣,欲将红衣番僧他们格杀当场,可惜渐渐力不从心。
过了好一会儿,一股杏仁与薄荷夹杂的药香味袭来,蝴蝶纷纷萎靡落地,那树上的持杖虫师止住笛声,叫道:“是谁坏我阵法?!”
☆、至亲陌路锋芒冷(下)
白影闪过,一个素衣面具人如天外飞仙般从沉沉夜色里飘然落入树林,看身形像是男子,那人将手提纸灯笼悬在一棵大树上,从袖口拿出一枚有空洞的瓷罐状物件,放在唇下轻轻一吹,空灵飘逸的乐音从圆孔内溢出,再悠悠向夜空飘扬。
虫师望见碧色虫飞回,忙将它们收回袖中瓶里,道:“你是何人,怎么会以埙音驱阵?”
素衣人悠悠道:“‘夜阑璧月转林西,玉芝香里彩鸳栖’,久闻‘浣溪堂’有璧月、林西、玉芝、彩鸳四大轩主,通晓川滇的邪灵术。恕金某人粗鄙,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虫师思忖片刻,赫然悟道:“你是绮罗宫主!”说话同时,他的袖中“飕飕”飞出几支毒箭,素衣人像白鹤一样凌空腾跃,飞箭从他身侧一一扑空,他再用衣袖卷住其余的箭,将它们甩回持杖虫师隐身处。持杖虫师见冷箭回射,连忙抬足踢飞数支,跃向另一棵树以避开危险。
有三支飞羽从他原先站立的树隙间堪堪穿过,伴随“嚓嚓”数声,带着几片叶子钉在草间。
番僧和虫师二人见势头不对,赶紧吹哨带人撤离。
另一边,柳忞怀中的袁芯竹喘息得很厉害,望向他的目光依旧灼灼:“离开雪域后,我便在暗地留意你沿路留下的记号,却发现你之前派遣的丁元等三名影卫被害的尸体……如今能为你而死,也不枉我的心愿。”
柳忞摇头,紧张道:“不,你先撑住。我们的计划很顺利,一旦成功,我还要履行对你的誓言。华雅姑姑在天之灵会庇佑你的。”她抬目道:“告诉我,你心恋之人是我吗?”柳忞眼波一滞,动了动唇,轻轻道:“是的。”
“我很开心……”袁芯竹泛起红霞的双颊上跳着一对梨涡,满脸幸福地凝望向他,后面的话却令人心痛,“谢谢你,肯骗我。”
柳忞面色大变,怀中的她嗫嚅道:“喂,还记得你曾笑谈过我俩的名字吗?”
“秋叶染霜心沉醉,竹筠经雪骨犹青。”他艰涩地说出这两句话,低声道,“小竹子,我猜出谁是幕后主使者了,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他只是一时糊涂,答应我,不要再……”她拼着最后的气力,声音微弱。
“我答应你,不去寻仇。”他知道她仍为自己担心,含着泪花道,又听她道:“回去帮我……照看园里的……寻梦草……”
他点头“嗯”了一声,她露出了浅浅的酒靥,蓦然垂下了手臂。
素衣人拿下树上的灯笼,见柳忞的身躯因瞬间爆发的悲痛而不住地颤抖起来,便走近他,好意道:“小兄弟,让我看看这位姑娘……”
柳忞望着昏黄灯光里的来人,缓缓道:“阁下真的是绮罗宫的金宫主吗?”
素衣人望清楚对方的面容时,微微愕然,旋即一点头:“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怎么会惹上浣溪堂的人?”
“我不过是个普通江湖人,不值得先生一问。”柳忞跪地手剑并用挖了一个浅坑,将袁芯竹渐凉的身子小心放进坑内,再用林中土石堆上,砍了一截粗枝劈成两半,准备用剑刻字,可就在他刻出第一道横时,剑锋突然顿住,手臂抖动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续划。然后他拾起包袱和竹伞,大步离开了树林。
幸好图藏在旧伞柄中,而那些人没见过真图,她暂时不会有事,而眼下的自己决不能被动对敌。
柳忞正欲离开,他刚走几步,不想脚下一虚浮,单膝跪倒在地。
“小兄弟,你受伤不轻,让老夫为你瞧瞧。”素衣人放下灯笼,弯腰欲扶起对方。
柳忞突然一翻手掌,腕套间弹出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毒针,一起飞刺向绮罗宫主的面部。
纵然绮罗宫主身影如迅风,他的面部还是出现了两处血点,
“丝雨针?你是东溟教人?!”绮罗宫主惊怒之下,一面拂袖挡针,一面举掌击柳忞。
绮罗宫主感觉气血有凝滞之感,不由得晃了晃身子,捂住伤口:“你,根本没重伤。”
柳忞手握毒针筒,不急不慢道:“你猜的不错。刚才受伤不支不过是幌子,是为了逼你盛怒之下与我的毒掌对招。”
绮罗宫主眼含煞气:“伤了本宫,你也活不了。”
柳忞道:“倘若宫主能为晚辈陪葬,在下也不算吃亏。倘若我不能及时离开这里,布防在附近的教众,会进行下一步计策的。”
“好大的口气!”话刚落音,绮罗宫主身影已如疾风般跃至柳忞身前,抬掌间衣袖鼓风,猎猎作响。刹那间,柳忞被他逼退了三尺远,旋即,他胸口的衣襟已被对方的掌风击碎。
绮罗宫主的大掌已贴上柳忞的前襟,柳忞举掌相迎,两人对掌较量内力时,柳忞被对方灌入手臂的强劲力道击伤五脏,但绮罗宫主同时发觉一股霸道邪寒的内力顺着对方的指尖侵入自己的体内,他脸色顿变,忙撤出手掌,口中亦飞出的殷红血沫。
而柳忞使出的鹰爪手还离对方胸膛一寸距离,长袖猎猎,露出一截臂膀。
绮罗宫主望向对方的手背,目光触及其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少年臂膀上的青色血管隐约处遍布一道道蟹爪状瘢痕,不过手背处的伤口如数条鲫鱼苗因缺水而同时张开的小小鱼唇,而手腕等其他地方已结了层痂。
除了烧伤的疤痕外,他……竟然身患恶疾吗?!
绮罗宫主见少年神情似有不忿之意,低眉一想,骇然道:“小子,你居然练了血燄功?难道,你就是之前在宝鼎山与我徒儿交手的东溟教炎溟使者?!”
“不错。”柳忞目光如刃,“丝雨针毒混杂了我的掌力,正是克制你离火心法的良剂。还有,虽然你用功驱毒,但丝雨针毒的痛楚,会日益剧烈。没有我的解方,疼痛将伴终身。”
绮罗宫主忍住怒火,道:“说吧,你姓甚名谁,来此有何目的?”
柳忞平静道:“我姓言,名秋筠,取自‘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来此的目的,本与金宫主无关,没想到天意要你我在此相遇,还请你交出本属于我教的玄玥珠。”
据传玄玥珠是颗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珠,多年前落入前任绮罗宫主之手。
绮罗宫主眉宇问疑云隐现:“你要神珠作甚?难道是嬴宏天命不久矣?”
言秋筠挑眉道:“教主身体依然健朗,让你失望了。我要神珠,是为了替昔日的雪圣女出气。”
绮罗宫主愣了一下,颤声道:“雪圣女?你说的是嬴雪姮?”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言秋筠语带恨意,“二十年前,你以假图诱骗她潜入我教总坛盗取勾雪剑,得剑后却将她始乱终弃。雪圣女因为失职,按教律要废去武功、在孤岛地牢囚禁二十年……可怜她在被囚的第八年郁郁自尽,酿成悲剧的你,罪不可恕!”
“一派胡言!”绮罗宫主一手扼住言秋筠的脖颈,渐渐施力,言秋筠脸色渐青,却断断续续吐字道:“寒雪寂寥……初散后,姮娥……为谁赴……今夕。”
听闻多年前为枕边红颜所吟之诗,绮罗宫主身子一震,面色微悸:“这首诗,你怎会知道?”
他死死盯着少年的脸,颤声道:“你和嬴雪姮……究竟是什么关系?”
言秋筠口中溢出血丝,冷嘲道:“金宫主一向足智多谋,难道猜不出吗?”他垂目看了下自己的胸膛,破裂的衣襟下露出的锁骨下的一片肌肤。
他冷声道:“这个月形胎记,曾令雪圣女很伤心呢。”
绮罗宫主目瞪口呆,言秋筠冷笑着:“从我记事起,便恨你入骨。我修习血燄功,就是不怕犯下……”他顿了顿,又轻微地吐出几个字。
话音刚落,犹如千钧重石砸入心口,绮罗宫主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言秋筠抬眼与绮罗宫主对视,明亮的眼中蕴着倔强冰冷的执拗。
绮罗宫主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眼神,不觉痴了,他按捺住汹涌而起的心潮,低声痛惜道:“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这应该……不是你本来的面容吧!”
☆、不虞狂徒闯故居(上)
(四十五)不虞狂徒闯故居
“姑娘,该喝药了。”一个慈爱的声音道。
郁霓影看着面前的一碗红褐色药汁,慢慢端起药碗,靠近唇下悬了片刻,再度皱着眉头将它搁在床头柜上。
“这药太苦,我待会儿再喝。”
“可是,已经热了两次了……”中年妇人为难起来,突然外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儒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过月形镂雕门,妇人眼睛一亮:“老爷,这位姑娘还是不肯喝药。”
中年男子轻轻一摆手,妇人立即告退。
“诗珣,我是温伯伯啊,你儿时我曾几次做客鹤鸣山庄,你难道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温冷云见她沉默不言,接着道,“老夫亦有错,这么多年来都没能寻到你们父女。好在这回我和犬子途经车行,发现了昏迷的你被一个红衣番僧丢进了马车,而紫璐刀被他别在腰际,才及时将你救下,带到了分堂。”
“温庄主,您怎么会确定我就是何家的遗孤?”郁霓影抬首望向来人。
“你的眉眼模样,加上袖中的这枚金莲花足以为证。两个月前,我听风瑜说了与你在离缺楼和宝鼎山之事,便推测你入了绮罗宫。这么多年来,你想必也吃了不少苦,为何不向百秀庄求助呢?”
郁霓影未听他提及九霄山庄一事,猜测是温风瑜有意替自己隐瞒,倒省去了一番尴尬,轻叹一声:“我家门不幸,亦不想连累父辈好友。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温冷云怜悯道:“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快把汤药及时喝了吧,听大夫说你血中含毒,在昏迷前似乎毒气攻心,这究竟是怎会回事?”
郁霓影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在被飞绳吊起时心口忽然剧痛,脱口道:“是雨萼花毒。”
温冷云愣了愣,惊愕道:“东溟教的□□?”郁霓影有意避开沅江上被袁芯竹解毒一事,嗫嚅道:“之前在宝鼎山被人威逼时服下的,好在后来家师为我驱了毒,只是余毒未拔除干净,短期内运功过多就会毒气攻心。”
温冷云温言道:“如今你安心在此休息。百秀庄有不少良药,我会为你请来良医拔除病根。”
郁霓影道:“多谢温伯伯关照。对了,伯伯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着帏帽和半张面具的男子?”
“没有。他是什么人?”
“我的师兄柳忞,他在树林中被歹人偷袭,也不知怎么样了?”她蹙眉紧张道,“不行,请温伯伯送我回到那个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