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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是什么人?”
“我的师兄柳忞,他在树林中被歹人偷袭,也不知怎么样了?”她蹙眉紧张道,“不行,请温伯伯送我回到那个树林,说不定柳忞还在那里!”
“你不要激动,慢慢说清楚地点,温某会立刻派属下替你去林中寻找的。”
傍晚过后,温冷云与儿子温风瑜一同来探望郁霓影。
温冷云面色沉郁:“诗珣,我们在林间除了拾到碎裂的面具外,没有发现脸部有烧伤疤痕的尸体,说不定有人出现救了你师兄。”温风瑜则上前递来一个白布包裹。
郁霓影接过包裹,急忙打开一看,正是柳忞曾经戴过的银色面具,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温伯伯,能否帮诗珣查探持杖虫师和红衣番僧是什么来历?说不定师兄落在他们手中备受折磨,晚辈在此多谢了。”她说完后,起身下榻准备跪拜温冷云。
她只觉肩膀一轻,转眸见自己被温冷云疾步上前拉住,他语调恳切道:“诗珣,你我两家算是世交,何须多礼?你的仇怨,百秀庄定会替你做主!”
郁霓影只能暂时留在百秀庄客房养伤,过了两日,她向温庄主夫妇辞行。
郁霓影欠身行礼后,恭恭敬敬道:“多谢庄主与夫人的连日照顾,如今晚辈伤势已无大碍。这几年,我曾奉命犯下几宗血案,若留住这里,恐怕日后会给贵庄带来祸端,所以我想寻一处清静之地安度余生,就此拜别。”庄主夫妇一时怔忪,面面相觑。
半日后,庄主之妻宋云裳把郁霓影单独唤到非雾轩,劝道:“就算你曾犯过血案,那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切莫过于自责,温家定会替你隐瞒过往的身份。”
郁霓影闻言;眼中泫然欲泣:“多谢伯父伯母关心。”
宋云裳柔声道:“谢什么?昔年,我们夫妇与令堂做过约定:彼此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义结金兰;若是异性且彼此投缘,便结为伉俪。何姑娘和犬子阿瑜年纪相仿又同患难过,还救小儿逃离东溟教的楼船,阿瑜至今感恩,也算有缘。我儿为人宽厚纯良,拜师九宫派空泉道长,姑娘若不嫌阿瑜拙笨,不如你俩结为姻亲,也算了却两家上人的心愿,不知你意下如何?”
郁霓影似是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口中呐呐道:“事发突然,容晚辈再仔细想想。”
回到卧室后,郁霓影心中反复思忖:温伯伯父子从红衣番僧手中救了我,还凭借那把紫璐刀和珠花猜出了我的身份,这些虽说合理,但也过于巧合。
听师父说,温冷云在百秀庄苦心经营多年,温家这些年与黑白两道皆有来往,而离开魇城的路上听说洞庭水帮与两湖漕帮的纷争平息,也是温冷云从中斡旋的结果。温家需要扩张势力范围,婚姻大事更会注重势力联合,因此一向重利的温庄主绝非什么大善人,自己不过是一介孤女,温家人迎娶她图的是什么,其心昭然若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家的欢喜侯藏宝图,才是他们不惜屈尊求婚的根本动机!
就算没有柳忞的存在,就算温风瑜本性宽厚纯良又有侠义心怀,她也绝不能答应这桩婚事!可是眼下她孤身一人,在温家势力范围内也联络不上同门,若一味拒婚,将失去逃离的最佳时机。
如今看来,自己只能暂时虚与委蛇数日,再想方设法离开。
天空皓月生辉,屋宅外的院墙上树影婆娑。
郁霓影坐在窗前椅上,支颐望着滴落的烛泪微微出神:这些天来,不知道柳忞有没有脱离困境?自己眼下在百秀庄,如何才能联络彼此呢?
“咚,咚咚!”
有人轻叩院外的小门,并温声唤道:“何姑娘睡了吗?在下温风瑜,想进屋同你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郁霓影应声打开院门,将温风瑜引到外屋坐下,并为他端来茶水。温风瑜望着她,感觉她比在离缺楼、宝鼎山的时候柔静了许多,尴尬一笑:“呃,我能像以前一样,称呼你小诗吗?”郁霓影点点头:“温大哥随意就好。”
温风瑜涩涩道:“我这次来,是想问清楚你的心意。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要嫁给我?”郁霓影愣了一下,挑眉道:“莫非是温大哥讨厌我,想取消这桩婚事吗?”
温风瑜连忙摆手:“不不!我怎么会讨厌小诗?你既漂亮又通才艺武功,只不过……”
他顿了顿,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下讪讪道:“只不过,风瑜心里已有了别人……这些话若不现在说出来,你会误会的。”
郁霓影噗嗤一声,笑道:“哈,你真直率,和温伯伯大不一样呢!”
温风瑜有些吃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啊?”
郁霓影美目弯弯:“我说不生气便不生气,大哥有话直说好啦。”
他叹道:“我记忆中的小诗妹子,是个领着我在沙滩上拾掇螺贝、玩跳格子的可爱玩伴。后来得知你家的噩耗后,我难过得数夜无眠,非吵着要爹带我去鹤鸣山庄不可。一晃十多年过去,直到前些日子,我猜测你没有死便十分高兴,可现在的我只想把你当做亲人一样接回家照顾,并无其他想法。”
她将一绺发丝捋到耳后,展颜道:“其实,你可以向庄主和夫人说清楚这件事的。”
温风瑜摇头道:“爹一向专断,我的婚姻岂能自己做主?这次他这么快就同意你我订婚一事,还出乎我的意料呢。”
郁霓影道:“不知温兄心仪之人是哪家的姑娘?”
“其实……唉,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温风瑜讪讪道,“她自称阿乐,是我上次在宝鼎山山腹遇见的,在天夕崖你还见过她一面,不过后来她匆匆离去。我悄悄画了画像叫人秘密去找,也杳无音讯,何况爹不会同意我花费财力人力去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郁霓影端茶杯的手蓦然一晃——他口中的阿乐,不就是希望魇城的二公主乐婷吗?
一旁的温风瑜看着她陡然间凝滞的表情,皱眉道:“你怎么了?茶水都洒了。”
郁霓影转着手中的茶杯,悠悠道:“唉,人海茫茫,怕是难以寻觅。如果你能见到她,她如果另有所爱或是已经婚嫁,而把你当作一个寻常过客遗忘在脑后,你又当如何呢?”
温风瑜愣了愣,说:“即便如此,我只想再见她一面,否则我的余生都会有憾。我这样说,让你见笑了。”
郁霓影微微摇头,暗想:“温风瑜有这份心意,我又怎忍心隐瞒呢?可是,能让他知晓阿乐的真正身份吗?他本性纯良,可是温伯伯却……不过,眼下我正在苦苦思索脱身之计,给他一线希望的话,说不定能成全彼此并得到自由。”
她朝他微微一笑:“你说的那个女孩,我后来还见过她几回。”
温风瑜因惊喜而提高声音道:“她是谁,现在在哪儿?”他忽觉自己有点失态,讪讪笑道:“瞧我冒冒失失的,小诗你别生气。”
郁霓影耸耸肩,朝他耳旁压低声音道:“好,念在温大哥一片痴心。我不但会告诉你她是谁,也会帮助你早日见到她。”
温风瑜惊愕道:“你,你真的愿意帮我?可那样对你,似乎不太……”
郁霓影摆手道:“没事儿,反正强扭的瓜不甜,其实我还当你是兄长,订婚之事本是顺从伯母的再三劝慰。”温风瑜怔了怔,吐了吐舌:“原来你也不乐意啊。”
她无奈一笑:“不过你得立誓做两件事,放心,我托付你办的事绝不违背侠义之道。”
温风瑜用袖中佩刀划破自己的手指,立誓道:“请说吧,我在下尽力做到。”
郁霓影道:“第一件事,是阿乐以往的身世特殊,但她现在已自愿摒弃过去的身份……”
次日下午,郁霓影含羞答应了订婚一事,不过肯求在订婚前去一趟鹤鸣山庄的旧宅;温冷云夫妇考虑了良久,最终应允了。
☆、不虞狂徒闯故居(下)
浙东宁海县,鹤鸣山庄旧地。
山腰一隅的断壁残垣已被蓊蓊郁郁的古树名木遮掩。
一身素白衣衫的少女,正对着几处茵茵坟茔合十拜祭,她身旁一个青衫磊落的年轻人,正在坟前摆了祭奠的酒水和果子,坟头与周边被他们撒了许多木芙蓉花朵,单瓣或重瓣,有白、粉红、紫红等色,甚是娇艳。几只银耳相思鸟在不远处的枝头鸣叫。
最远处还有座小小的坟丘,奇怪的是,坟前没有一座石碑,却有一对残旧的石雕男娃女娃,坟旁还有棵亭亭如盖的香榧树。
少女走近小坟丘,抚摸着石雕,凄然一笑:“香榧树,大阿福……这应是当年庄上的幸存者为我立的衣冠冢。按家乡习俗,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碑的。”
这是她离开旧居多年后,头一次在母亲的忌日故地重回,不禁心潮起伏跌宕。
青衫少年劝道:“时候不早了,别让山下的人看出端倪。”少女背起褡裢,对少年道:“谢谢你的一路相伴。”少年道:“我还得感谢你告诉我阿乐的居所。唉,不知咱们何时能重逢?”
少女微微一笑:“有缘自能再相逢,你也要好好保重。”
他从腰间拿出一枚银色水纹令牌,递给少女:“想要通过两湖水帮的查检,得有通行牌才行,务必要收好。”她接过令牌,指上传来丝丝凉意。
白衣少女正是郁霓影,她接过令牌道谢后,裹起头巾掩住半张面,在温风瑜目送下沿着断墙后的小道匆匆离开,翻过石桥后的竹林走近聆风水榭的旧址。
郁霓影沿着竹林某处的铁索桥,来到对面山崖一处被古木遮蔽的石墓前。
她用剑将墓碑上“憶芳臁比种小靶摹弊值椎目毯塾昧Φ剐戳艘槐楹螅姑诺囊徊嘧┦π煨焐鹆硪坏榔牛冻鲆欢涡逼吗馈K闳加偷疲ㄗ叛胧溃聪虑缴系幕亟藕仙稀R宦飞希杉阅苟テ淄渡湓谇缴嫌氲刈┥系墓獍摺
奇怪的是,石室里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芬芳,却又不像是迷香。
当她进入最里面的石室,提灯立在盛有油脂的琉璃壁灯处,打开活动的琉璃灯罩,用纸媒子接火后点燃左右壁灯,在昏黄闪烁的火光下绕过石雕的屏风,可以看到正中高台的石桌上摆着一牌位,其上书有“爱妻冰娘之灵位”,石桌后面是个方形凹槽状的空地。
郁霓影将左处壁灯灯座扭转几圈,伴随一阵轰隆隆摩擦声,凹槽状的空地上平地慢慢升起一个巨大的方形石匣子,她再将石匣子顶盖用力挪开,不由地惊叫起来。
原来,石匣内竟遍布一簇簇红如鲜血的卷曲状花朵,它们突然得了空隙,正拼命向外开枝散叶,新生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缠绕,直至枝头结苞、开花。
郁霓影心头一惊:这是素有彼岸花之称的曼珠沙华!是传说开放于黄泉之路、三途河边独有的接引之花。
她曾在绮罗宫花苑见过此花,但像这样大片血色的彼岸花在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肆地蔓延、绽放、结籽,还是头一回看见。
究竟是何人在不久前进入了此地,为何盛放娘亲骨灰石匣内宝珠顶盖的青瓷将军罐不翼而飞?
就在这时,供桌后的三重白幔开始飘荡,内室似乎回荡着飘渺如梦的哀婉箫声,将思念与伤痛寄情于手中这支竹箫,远送那些早已渡向三途河畔的人。
郁霓影在惶恐中本能地拔出佩剑,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打扰亡者的清静?出来!”
白幔里传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