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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霓影将肩后的长发捋下一小把夹在指间,拿出匕首齐刷刷切断,对月道:“如违此言,有如此发!”她挥手一抛,青丝随风散入盈盈湖水间。
语毕起身,但闻柳叶沙沙作响,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随即裹紧衣衫提起纱灯离去。当她弯腰走过柳树林时,在前方等待的丫鬟杜若将斗篷替她罩上,二人一同款款而归。
途经一处小山丘时,郁霓影听见不远处的雾霭林间传来一曲袅袅箫音,感到新奇,杜若解释道:“那里是袁芯竹姑娘的芳冢,定是有人在吹箫怀念她。”
郁霓影想起那个沅陵船上初遇的女子,道:“不知吹箫人是谁。”杜若想了想:“若不是少教主,那便是言公子了。他们三人是师兄妹,又是青梅竹马,感情比其他同门要深。”
郁霓影轻声道:“听你这么说,他俩都钦慕袁姑娘。那袁姑娘本人呢?”杜若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奴婢不清楚,不过袁姑娘在少主面前比较活泼调皮,在言公子面前要收敛文静一些。”
郁霓影唇角微弯,了然于心,正色道:“我初来岛上,尚不知袁姑娘如何遭遇不幸,妹子你同我说说。”
杜若呐呐道:“似乎是在离开希望魇城的归途中,在湖北被本门的敌人暗袭致死的。具体情形,婢子实在不知道。”
郁霓影喟然一叹:“只可惜佳人香消玉殒,岛上少了一位女医者。”
林中的孤独坟丘前,吹箫男子黯然神伤,对石碑晃了晃手中的竹箫,喃喃道:“小竹子,记得吗,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它。而它,会承载你我之间所有刻骨铭心的回忆。”
“如今我一下子成了闲散公子,反而多了不少看你陪你的机会,你园子里的寻梦草我也在悉心照看,你满意否?”
【注】倛 qī古代术士驱鬼时所戴的面具,亦称“倛头”。
☆、雪溅雷翻潮水来(上)
(五十一)雪溅雷翻潮水来
西疆,烟萝丝雨城。
这天戌时,乐婷在天台用锦瑟为祖姑秦老夫人、冯家表舅夫妇及二位表姊妹等人弹奏了一曲《湖光秋月》后,随着提灯婢女赶回自己的住处绿萝轩。在回绿萝轩的岔路上,她看见一个长袍人立足在附近的雪崖上,仰首望着幽幽寒月愣神。
绮窗夜闭,乐婷入轩摘下满头珠翠,洗漱完毕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说是送炭火的冯家侍从。打开门后,那小仆将炭火移到内室便告退了,乐婷插好门闩,谁知片刻后又传来敲门声,她只得走到门边,对外面人道:“我不缺什么,现在要睡了,有事请明天再说。”
那人隔着门板压低声音道:“故人拜访,请星霓公主开门,否则我只好破门而入了。”
“莫非是席紫凰的人?!”她赫然一惊,这句话梗在喉咙里。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一个帏帽人披挂长袍立在门口,面容掩在斗篷内一时看不清楚。
乐婷怔了怔,随即镇定下来道:“这个世上已无星霓公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拉开遮脸的围巾,露出一张令她难忘的面孔。
乐婷的心跳陡然加速,惊愕道:“是你……阿冒?”
她迅速定了定神,朝屋外扫视了一番,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进来吧。”
来人步入小屋,温声道:“阿乐,一别数月,你在这里还好吗?”
乐婷掩好木门,嘴角露出嘲讽式的笑:“你先前称呼我在魇城的尊号,显然已知晓我的身份,是谁透露给你的?”
他觉察到了一丝敌意,道:“是何诗珣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是江陵百秀庄少主温风瑜,家父与何伯父曾有交情。”乐婷将客人引入里屋,狐疑道:“怎么不见何姐来呢?”
他从褡裢中拿出信笺:“这是小诗写给你的信。”她接过信封,迅速撕开封口抽出信纸,匆匆读完信,方知道眼前人可以信任,奇道:“你不是在江陵吗,怎会遇见何姐的?”
温风瑜道:“我和家父在江陵郊外偶遇受伤的小诗妹子,救下了她。小诗去浙东老宅时,才和我分道扬镳。得知你的事情后,我既惊喜又担忧,便留书家人远赴西疆来探望你。”
乐婷没想到他对自己念念不忘,为他泡了茶,拈起烛台边的银色挑子拨了拨灯芯,悠悠道:“初次遇见你,就觉得你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定是在家中被伯父伯母宠惯了,他们怎舍得让你远离身边呢?”
“爹娘‘言之谆谆’,我却是‘听之藐藐’。”温风瑜轻呷了一口茶,不以为意道,“看情形,我爹迟早要上演逼婚记,所以本少就一不做二不休,借故提前逃了,不过途中寄了封平安信回家。”
她故作惋惜道:“你这大公子一走,估计准备与你婚配的佳丽只能叹缘悭一面,而你家的仆人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大群丫鬟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他听出讥诮之意,讪讪一笑:“不管怎样,我现在自由了,见到你眼下平安更是欢喜……”
“为什么要对我示好?”她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仅仅相处过一日。”
“我也说不清,或许是投缘吧。宝鼎山暗道里的历险是我一生中难忘的事,山崖一别后,我很挂念你,却四处打探不到你的下落,还失望了好些日子。”他转着手中茶杯,喃喃道,“我真傻,雪域宫城的尊贵公主,怎会在中原地域轻易寻到?”
乐婷望着跳动的金色灯苗,右手支颐自嘲道:“什么尊贵公主?不过是只傻傻的笼中鸟,有一日好心人替它打开了金丝笼,它就稀里糊涂地飞走了。”
温风瑜收敛了笑容,轻叹一声道:“阿乐,虽然你仍和以前一样笑着说话,但我感觉不到你快乐。”她抬目看向他:“你告诉我,人自由了就一定会快乐吗?”
他见她星眸闪闪,蕴有悲伤,沉声道:“难道,你还放不下魇城的过去?”
她苦笑道:“从我获得自由的那一刻,就应该与魇城的人和事不再有任何瓜葛。但是,无论表舅一家人如何照顾我,我在丝路绣坊里如何忙碌,却不时想起魇城的过往,哪怕只是零星半点的悲伤记忆。”原来,她一直为席紫凰和明照水以威治人、酿成魇城多人离心离德的后果感到痛心。
“悲伤的往事就不要再想了,我只希望你能重获快乐。”温风瑜忍不住握住她的左手,诚挚道。
乐婷微微一怔,望着他覆上自己柔荑的手掌,抬目又与他对视上。
她从对方纯澈的笑颜中感到了一阵鼓励的温暖,并没有像触了电一般猛然推开他。
乐婷苦笑道:“但凡经受过生离死别的人,要想重获快乐,需要时间来疗伤,过程或长或短;情况最坏的,可能永远和快乐无缘。”
温风瑜沉声道:“如果你不讨厌,我愿留下来陪你散心游玩,一起将丢失的快乐找回。”
“你,当真愿意为我留下来?”
“当然。我只担心,你会感觉……不自在。”
“不是,你现在……住哪儿?”
“唉,终于问到重点了。为了寻你,我的银票差不多花光了……恳请留下借宿一段时日。”
“什么,你要住我这儿?”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点点头,松开握住她的手,抱拳一本正经道:“呐,有朋自远方来,拜托女侠仗义相助啦。”
乐婷想了想,旋即面色凝重道:“好吧,不过为了不引起流言蜚语,只能委屈公子做我的杂役跟班了。”
温风瑜故作惊讶道:“待遇这么差?哎,好歹咱俩同患难过,女侠慷慨一点吧。”
“或者,我可以找人将温少侠你交给丝雨城最大的镖局,安全托运回江陵百秀庄,我很慷慨吧。”她微微扬起眉梢。
温风瑜见她肯配合他开玩笑,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耸耸肩道:“其实嘛,我带足了银票。烟萝丝雨城人文风景俱佳,可以买下几间小屋,再买几匹牛羊。温少侠不做侠客,改做牧场主,相信以后便不愁吃喝了……”
乐婷单手托腮,垂目静静地听着他眉飞色舞地畅叙,忽然间,一滴透明的泪水掉落在桌面。
温风瑜赫然一愣,讪讪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什么?”
她起身揉去眼角挂着的泪珠,摇摇头:“我不是伤心,谢谢你安慰我。”
他心下一缓,环视着桌上的绣绷、针线盒和墙上的绣品,伸手拿起一个白底兰草绣绷,感觉针技平平,草叶上面隐隐有两处细小血点,岔开话题道:“你学这个时,被绣花针刺了不少回吧?”
乐婷张开左手五指晃了晃,自嘲道:“唉,我当然不能在这儿白吃白住,可是刺绣又不是舞刀弄剑,得从头学起。”温风瑜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唇角一弯:“我听说过几日木原镇的雅骏草原将有场赛马会,届时还会出现叼羊表演、说唱舞蹈,正巧你来了,就陪我雇一辆车出游散散心,如何?”
听乐婷主动邀请自己,温风瑜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了地,欣喜道:“好啊,本少自然一路奉陪!”心道:好不容易寻到阿乐,定要好好把握机会;等哪日诗珣妹子回这儿定居,到时大家更能畅游一番咯。
第三日早晨,二驾的青幔马车载着温、席两人和帐篷工具以及充足的衣食,向木原镇辽阔的赛马草原出发。一路上草薰风暖,伴随着悦耳的马铃声,二人抬头可见苍穹一碧如洗,与地上数条清澈的溪流相映,黄绿色草间还蹿出几只野兔和惊飞的鸟雀,顿觉心绪畅然。
乐婷不禁哼唱起清越的曲调来:
“草色青青柳色浓,玉壶倾酒满金钟。笙歌嘹亮随风去,知尽关山第几重……”
☆、雪溅雷翻潮水来(下)
十月十六日未时,连日阴云的天气恢复了清朗,言灵岛的琪瑶湾即将举行海神祭盛典。
东南方的海若楼是观看海神祭的主场。此楼通体金碧,各处檐牙均坠挂了金银二色的风铃,正殿前方设观礼台。楼的底座为花岗岩石砌,高三丈,正中是阔长的浮雕石阶,用数丈红毯铺地,底座两侧各有一条东西方向延伸的狭窄石阶,石阶各穿过三道白色的拱形门柱。距离海若楼对面十多丈远的地方有一座半月形的宽阔高台,名为钧天台,可以容纳多人在台上表演祭神乐舞,台中央的圆形地面下藏有能够升降的机关,距离崖下的海面三丈余高。
钧天台的东西两端架起四面红漆腰框的牛皮大鼓,鼓架旁各立一名健硕的鼓手,每人手持双棰;二十名着彩衣的操琴筝、吹箫笛、拉胡琴之人坐在台前;高台对岸的苍蓝色海面出现了数点龙舟,舟上均是准备表演乘风破浪的弄潮儿,其中一座大船装饰华丽,上面有身着蓝白二色长衫的歌舞姬。
教内的重要人士陆续列座其间,纷纷交谈盛典的事宜,侍从们忙碌着端上茗茶与各色瓜果。不多时,海天交接处隐隐传来隆隆潮声,一道银色的水线在天际逐渐成形,犹如潜龙的脊背开始不安地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近处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绵长而低沉。
当海若楼西侧的日晷指向未时二刻,礼赞宣布海神祭典礼开始。
“咚——咚!咚咚咚……”钧天台上的鼓点声率先响起,如同一架架战车出动,先缓后急,为即将到来的大潮助长声势。
海面上的银色水线不断升高,迅速汇成一道水墙,不断朝海岸推进,岸上鼓声也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