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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澜说完,见杜箬不接话,往后退了几步,身体半依在墙上,继续刚才那不咸不淡的口气:“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居然让你怀了他的孩子!不过很可惜,安明不喜欢孩子,他不可能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不可能,那是他的亲身骨肉,就算他再狠心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亲骨肉。”杜箬的声音低若蚊蝇,她嘴上强撑,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底气。
乔安明已经两次在她面前强烈表达他不想要孩子,即使是她杜箬怀的孩子,他也不要!
可是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大概就是指的杜箬这种。
洗手间门外有结伴的客人进来,路过杜箬身旁,朝她多望了几眼。
顾澜却脸色一沉,脚步往前凑,站至杜箬面前反问:“亲骨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怀安明的骨肉?除了这张脸,你靠什么在跟我争?别以为安明跟你睡了就是爱你,告诉你,不可能!他只是图你这具身体!”
顾澜的说话声音其实很轻,但阴冷的眸子似利剑,寒光四起,杜箬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池台上靠,脑里回荡的全是那句:“他只是图你这具身体。”
杜箬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有想过要跟你争,但是我不信,不信他只是图我的身体…”
“你不信?”顾澜又开始笑,然后垂头低声问:“好,你不信对不对?那我来把答案要给你看,不过我告诉你,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停了两天药,今天上午开始胸口就一直疼得很…”
……
乔安明在包厢里等顾澜,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口很郁沉,脑中有些乱,不过很快就被他梳清条理…先是杜箬“不小心”打电话给他被顾澜接到,之后杜箬又“不小心”替顾澜抢回包,之后又“不小心”偶遇一起约了吃晚饭,这么多“不小心”,他该怎样相信她不是在演戏?
有服务员从走廊跑过,握着对讲机在匆匆喊:“经理,二楼包厢的洗手间有客人晕倒,看样子好像是有心脏病史,已经打了120…”
乔安明快步开门出去,走廊尽头的女洗手间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他心口一紧,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推开人群走进去,顾澜就瘫坐在地上,脸色蜡白,额头满是冷汗,一只手痛苦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无力抬起,手指却直直戳着对面杜箬的脸。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安明会是这样的人…我们结婚二十年了,他不可能为了你而不要我!”
杜箬以前一直觉得演戏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台词,表情,场景,这些都必须一一配齐,不容一丝差池,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只需脸色一沉,手脚一软,继而声泪俱下地表演这场苦情戏。
演得多像啊,杜箬都差点觉得她病发是因为自己。
周遭人群的骂声渐渐铺面而来,“小三,狐狸精……不要脸……”
杜箬却只是用笃定的眼神看着乔安明…
没有关系,世人辱骂,再多委屈她都没有关系,只要她的盖世英雄愿意相信她就可以。
可是乔安明会不会信?他前几日还抱着自己说那么蚀骨的情话,所以杜箬有信心,她的盖世英雄,不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将自己残忍推出去。
可是下一秒,乔安明却从人群里快步冲出来,森寒的眸子瞥了杜箬一眼,只那么一眼,杜箬便觉得是自己自信过了头。
乔安明很快蹲到顾澜面前,握住她的手,言语焦灼地喊:“顾澜,顾澜……我在这里,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你现在跟着我的声音呼吸,吸气……好,再呼气……很好,继续……”
杜箬呆在原地,门口围观人群的流言蜚语已经入不了她的耳,满眼全是乔安明焦虑的侧脸。
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够坚韧,捱得过弟弟手术的经济危机,也捱得过姜浩的背叛婚变,也曾想过无数次面对顾澜,她该承受怎样的羞辱,这些伤痛她都已经做好足够的准备,因为她爱上乔安明就是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她就有为自己错误埋单的思想准备。
可是这一刻,杜箬才知,这场感情戏里,众人的蜚语根本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乔安明的目光,只往她看了一眼,她便觉得周身寒凉,所有勇气一瞬崩塌。
餐厅门口响起救护车的声音,乔安明抱起虚弱的顾澜往门口走,经过杜箬面前时她往前追了几步,可是乔安明高大的背影很快没入人群里。
杜箬站在原地,脚步生铅,不敢挪动一步。
她的盖世英雄,果然踏着彩云而来,但抱走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真是糟糕,她很早就跟乔安明说过,她很笨,学不会演戏,所以我们可怜的杜傻子,哪里是顾澜的对手。
周遭人群渐渐散开,杜箬依旧维持原样靠在池台上,手掌渐渐抬起,按于小腹的地方。
也对,顾澜有颗脆弱的心脏,随时可以倒地,随时可以博取同情,更重要的是,她与乔安明有20年的婚姻时光,完全可以赢得他全部的信任。可是她杜箬有什么?除了陪他睡了几夜之外,其他一无所有?
杜箬笑着便把眼泪笑了下来,真该死,原本一无所有还好,可是现在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这是不是还不算最遭,至少她还有一个孩子。
顾澜当夜就被推进抢救室,凌晨时候出来,天未亮的时候,崇州那边已经将秦医生送了过来。
一干心脏科的专家在秦医生的带领下往加护病房走。
乔安明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垂着头,神情疲惫,一见到秦医生走过来,很快站起来打招呼:“很抱歉,深夜让你从崇州赶过来。”
“我赶赶倒是无所谓,只是顾澜怎么回事?都两年没发病了吧,怎么突然就进了抢救室?”
乔安明又垂下头,无言以对。
秦医生见他那表情,只能无奈叹口气:“好了,乔先生,你也不用过度担心,或许这次不是最糟,我先进去看了再说…”
杜箬那夜彻底失眠,心中太多心思,顾澜的演戏,乔安明最后那一眼的意思,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太多事情交杂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以为乔安明会给她电话,可是巴巴捏着手机等了一夜,毫无任何讯息!
顾澜第二日早晨便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折腾了一夜,中途迷糊地醒过一次,见到旁边的乔安明,身体虚弱喊不出声音,只是默默垂眼泪。
乔安明也不说话,抽了纸巾帮她擦,可是眼泪越擦越多,他也只能放弃,握住她的手暗自内疚。
他不知道杜箬跟顾澜说了什么,但是凭他对杜箬的了解,脾气一上来,什么轻重都不会分,至于顾澜,从来性子都柔弱,哪里承受得住杜箬直白言辞。
所以你看,柔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顾澜充分利用这一点,再借着男人身上的保护欲,很成功地自导自演了一场苦肉计。
杜傻子,你那一根筋的脑子,根本在顾澜面前一点胜算都没有。
任佩茵是在第二日中午赶到了医院,一同跟来的还有琴姨。
两位老人推门进来,顾澜已经清醒,旁边有护工在伺候着喝粥。
琴姨最沉不住,一见到顾澜就扑上去抹眼泪:“小姐,前日里是看着你好好的来桐城的,怎么才一天不见就进了医院?”
顾澜没有回答,只是也跟着琴姨掉眼泪,目光凄然,摇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任佩茵是一早就知道杜箬的存在的,看这顾澜的反应,估计是东窗事发了,只是她作为婆婆也不方便直接问,只能走到顾澜床前宽慰几句:“先别想太多事了,好好养着吧,路上我给秦医生打了电话,她说你身体没有大碍…”
“怎么会没有大碍,你看她这脸色都青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凭空进了抢救室?”琴姨又开始鬼叫,心疼握住顾澜的手。
任佩茵对琴姨微词颇多,见她如今这样不顾身份地乱吼,也懒得搭理,只轻声问顾澜:“安明呢?他怎么不在病房里?”
顾澜头一偏,干脆不回答,那沉着的黑脸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倒是旁边的护工灵巧,很客气地接任佩茵的话:“您是问乔老板吧?他一直在病房陪着太太呢,只是刚才医生找他有事。”
……
乔安明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刚走至病房区便听到背后有熟悉声音响起。
“乔安明……”
他回头,杜箬就笔直站于自己面前。
她知道这个时候来见他不合适,也明白自己这样贸然出现有多么“不懂规矩”,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给她一个机会解释。
乔安明似乎并不意外杜箬突然出现,只是眉头皱了皱,冷冰冰开口:“有事?”
她曾经一度很恨他如此淡漠的口气,也有过太多次被他冷言冷语从头浇到脚的经历,可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就像一只始终处于寒冬中的小兽,没有经历过暖春,厚重的皮毛还背在身上,所以咬咬牙也还是能挺过去,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前几日才那样温柔地拥抱过自己,甜言蜜语,蚀骨柔意,可是一转眼,他又恢复成现在这张脸。
乔安明……你到底是有颗怎样磐石不移的心,才能将这生冷脸色转得如此熟稔?
☆、V039 一夕泯灭
杜箬双手捏紧,指甲抠进肉里,总算神经末梢开始疼痛,这样才能逼迫自己清醒,也学着他摆冷面孔,字字寒着开口:“当然有事,我要你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什么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在顾澜发病的时候雪上加霜?”
“雪上加霜?”杜箬重复一遍,很快走到乔安明面前替自己辩护:“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是她自己突然就心脏痛。”
“不可能,顾澜一直都按时吃药,按时有医生替她做心脏报告,最近检查出来一切都很好,不可能在没有情绪波动的情况下突然发病!”乔安明尽量把心痛和怒意控制住,可是言语里的萧煞寒意还是逃不出杜箬的眼睛。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还需要怎么解释?
杜箬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大,尽量不让泪掉下来,再淡淡一笑,撑住连贯的口吻问:“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挑准机会说出我们的关系,然后故意让她发病?”
乔安明盯准杜箬的眼睛,细长的眼脸撑得很大,有潮气浮出,她却倔强咬着唇这样咄咄逼人的问。
他该怎么回答?顾澜在她面前发病是事实,她们两人这样莫名其妙认识也是事实,什么替顾澜抢回钱包,什么半夜给他突然打电话叫他“老乔”,乔安明这样冷静下来想一想,感觉全是杜箬的“蓄谋”,蓄谋趁他在崇州的时候给他电话,蓄谋替顾澜抢回钱包,再蓄谋在洗手间把顾澜气倒。
乔安明深吸一口气,心痛和疲乏一同侵袭,原来自己最在乎的人要伤自己,果然不费吹灰之力。
他心狠半生,到这把年纪还要被一个小丫头玩于鼓掌里,真是讽刺。
杜箬又逼近几步,依旧是同样一个问题:“回答我,是不是?”
乔安明垂着头,不说话,眼睛闭了闭,再睁开,像是花了千万分力气才能拼凑完这一句:“杜箬,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我不想说太多,顾澜还在医院,你走吧。”
“你走吧?什么意思?”
她还是太笨,怕自己对他意思揣测错误,所以重复确认。
乔安明索性也硬着声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