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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思绮一点都不害怕,她只担心吓到孩子。她要小威在二楼照顾妹妹,没有必要不要下楼来。
乖巧的孩子很快就体会到家里不寻常的气氛,发现想象中的父亲已经变了模样。
她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却没考虑到安全问题。事后想想,她太天真了,以为靠着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救回老公。
晚上八点,安德鲁终于失控了,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孔武有力,跳了起来,大喊他受不了了,他要吸毒,就是立刻丧命他也要……
罗思绮安抚,温柔劝慰, 语带警告,甚至以泪相逼,但这些都没用;安德鲁就像是脱笼而出的野兽,解开了桎梏,六亲不认。
他往书房奔去,脚步又沉又重,惊动了楼上的孩子,小威躲在楼梯口偷看,想下来又不敢。
罗思绮挺着肚子往书房走,看见丈夫在里头翻箱倒柜,她一阵失望,却强打起精神,才第一天,他难怪忍不住,但是不行,不能再纵容他!
“……怎么不见了?”
“你的海洛因吗?”
他冲到她面前,“你知道在哪里?我求你,给我、给我,我求你……”
这不是她的丈夫,为了毒品,他卑躬屈膝的祈求,一点尊严也没有;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和、自信但不自傲的男人……
“家里还有孩子在,你以为我会准你在家里吸毒吗?”
安德鲁听不懂,也不想听,他提高音量,“给我、给我,我要!给我……”
“老公!”放声吼着,“你醒一醒,你这是不对的,再痛苦,压力再大,都不可以依赖毒品……”
“给我!”他大吼,完全不顾情面,不在乎眼前这个眼眶里满是泪水的女人,就是与他一起站在圣坛前发誓要一辈子相互扶持、相依相守的女人。
“不给!我也没得给,我统统都丢掉了!”
完全不敢置信,他花大钱买的药,花了几万美金,她统统丢掉了……都丢掉了……那怎么办?那他今天晚上怎么办……
“戒掉吧!老公,如果在家里你戒不掉,我们只能送你去勒戒所……”话到最后,只剩哭泣。
“啊——”放声大吼,声音几乎穿透耳膜。
这个男人发疯了,开始拿起四周的东西猛摔猛砸,甚至拿起花瓶重重摔落在地上,发泄他的愤怒,似乎也想借此让自己气力放尽,忘掉毒虫钻心钻骨的痛楚。
“你安静一点,你想吓到孩子吗?”
“啊——给我——我快死了……”
“你不会死,你继续吸才会死……”
话语断了,因为一个玻璃杯直直往她的脸上砸了过来,她来不及闪开,正中她的额头,顿时头破血流,沾满了她的脸颊。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拿东西打她?为了吸那些废物白粉,他竟然伤害她?他真的疯了吗?
“妈咪……”躲在一旁的小威看见妈妈受了伤,立刻冲下来,挡在母亲面前。第一次,保护母亲,却是为了躲避父亲的攻击!
那个父亲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父亲,那个总爱带着温柔的笑容,总爱陪他一起去打球,总爱对着妈咪亲亲抱抱的父亲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发了疯的残暴男人。
罗思绮来不及伤悲,看见儿子挡在她面前想要保护她,但下一秒,连儿子也不保,因为另一个杯子就这样招呼上了儿子的身体,碎玻璃划伤孩子的手臂。
她不敢相信,泪水也溃堤而出——老公真的变了,毁了,什么都毁了!“你这个疯子,你打我就算了,这是小威,他才几岁,你连他都打吗?”
安德鲁终于停了下来,手里也因为碎玻璃而流满鲜血,他神智恍惚,看着眼前这对母子,身体不断发抖,两脚一软,就这样瘫在地上。
终于安静了下来,却安静得很诡异。
罗思绮趁这个机会,趁着老公还有一丝良心,没有因为毒品而彻底丧尽天良,她放开孩子,挺着肚子,不在乎自己脸上的血,走上前一把拉起丈夫。“走!”
那男人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竟然乖乖听她的话向前走,走到客厅角落。
她打开地上的锁,拉起地上的门,那里通往地下室。她把安德鲁推进去,然后将门放下,拿来锁把门锁住。
一个锁头不够,再上一个锁链,只求彻底隔绝……
她哭,因为她听见隔着一道门,身处在地下室的丈夫在哭。但是为了孩子好,为了怕丈夫今晚如果再继续发疯,会伤害两个孩子,她必须将他关起来。
这是最后一步,却非走不可。
她没有力气制住这个男人,不只是因为她现在怀孕了,更何况她会心软,她会放纵他毁了自己,也毁了这个家庭。
整个人瘫在地下室入口处不停哭泣,甚至拦不住崩溃的情绪放声痛哭,她太过激动,最后甚至觉得肚子痛。
扶着肚子,罗思绮觉得全身无力,脸色发白,脸上泪水与鼻涕都分不清楚了,只能看见鼻子红通通的。
小威看见妈妈这样,立刻冲上前去抱着妈妈;她不停哭泣,只能紧紧抱住儿子,仿佛这是溺毙前唯一的依靠。
“妈咪……”
“孩子,爹地不是故意的,爹地生病了……”
“妈咪,你在流血……”
“小威,我们……”她不想承认,却必须承认,丈夫回国已经快一年了,她终于得承认,“我们失去爹地了……”
小威听着,眼眶也红了,他的年纪够大,至少比妹妹大,他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听到了爹地和妈咪的对话。
爹地不见了……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死心,承认老公没有平安回来……也许是在战场上迷途,也许是在敌阵中失去方向,也许是无法战胜自己的恐惧,也许……也许……
一场战争,毁了她的丈夫、她的家庭、她的一切……
第5章(1)
隔天,罗思绮打电话向奥斯裴中校求救。若是平常,她也许不会这样做,也许会忍着,再想办法,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舍不得让他去面对外人的责难,不愿意让他陷入身败名裂的窘境。
但是现在,她必须承认,她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她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再过不久就会临盆,昨晚的事如果再发生一次,如果安德鲁的精神状况更严重,也许不只肚里的孩子,连她也会没命。
况且,她亲眼见到丈夫被毒品害得丧失了理智,连一向最疼爱孩子的他,都动手拿东西扔掷小威;幸好小威只是皮肉伤,没大碍,如果更严重,又该怎么办?下一个受害的会是女儿吗?
经过一晚,她迅速擦干眼泪,振作起来。天一亮,打完电话,她开始整理家里的一片狼藉,但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况且她还怀孕。
看着这原本幸福的家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丈夫陷入疯狂,人不成人,自己有孕在身,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小威下楼后本来要帮忙打扫家里,说他今天不想去上课了,这么敏感而乖巧的孩子,自然是感觉到家里的异常气氛。
不过她不希望孩子受影响,要小威正常去上课;小威很听话,纵使不愿意,还是乖乖出门。
趁着空档,她把还在睡梦中的女儿送到邻居艾伦太太那里,用同样的理由,说她要跟老公一起去做产检。
九点一到,奥斯裴中校准时赶到,同时还带了两个人帮忙,一起将安德鲁从地下室里拖出来。
“中校,你要把人送去哪里?”
“没辙了,只好送去军医院,然后送进勒戒所。”眼前这个女人在电话里已经将昨晚的惨烈状况统统告诉他,他当下认定,如果还为了掩饰,不愿意将安德鲁送进勒戒所,那才是在害他。
“勒戒所……好!我去陪他……”
“Rose,听我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陪他。我叫我老婆过来照顾你,这段时间,你们不要见面……”
“可是……”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你马上就要生了,如果再发生昨天晚上的事情,后果会有多严重?”看向她身后那来不及收拾干净的一团混乱,可以想见昨晚的惨烈。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安德鲁带走。
那男人两眼无神,里头布满血丝,神情委靡,经过一个晚上的疯狂举动,似乎已经气力放尽。
他明明醒着,却不看她,或许是因为他不敢看她,不敢看见她眼里那失望的泪水,因为连他都对自己感到失望。
安德鲁走了,罗思绮整理着家里,整天足不出户,直到傍晚才去艾伦太太那里将女儿接回,然后小威也回家。
再隔天,中校的太太也来了,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就这样住下,照顾着已经是大腹便便的她,还有这两个可爱的孩子。
这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联络老公,唯一的管道就是透过中校。
中校说,安德鲁接受军医诊断,送进勒戒所,展开勒戒工作,状况很不乐观,毒瘾太深,勒戒很不顺利……
唯一幸运的是,中校说,老公不是唯一有这种状况的人,听说去年从伊拉克回来的部队里,有非常多人都出现了忧郁症等精神疾病,也有人开始酗酒,甚至跟老公一样吸毒,还有不少的士兵最后选择走上自杀这条路。
这种战后精神疾病的状况震惊了国防部与白宫,都视为心理疾病,不会因此强迫其不荣誉退伍,但一定要接受治疗。毕竟这些人都是因为经年战事,导致身体、心理出现问题。
安德鲁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优秀的军人,一个爱家的丈夫、父亲,却困在毒品中难以出来、难以自拔。他埋葬的不只是他自己,还包括她……包括他们的孩子……
两个月后,罗思绮生了,又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婴。生这一胎时就跟生女儿的时候一样,老公不在家,甚至她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不会回来?
生产完后,她休养了几天,就接到奥斯裴中校的电话,语气颇怪,她心里一阵讶异,也有些许不安。
“安德鲁说他想见你。”
“好!我去看他,在哪里?勒戒所在哪里?”这是安德鲁被送去勒戒所后三个多月来,第一次有他的音讯。
“我会派人去接你,只是……”
“只是什么?”
“安德鲁看起来怪怪的,你……唉!你来,再说吧!”
就这样,约定后天她要去勒戒所见丈夫。纵使奥斯裴中校说的话让她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只想见到睽违许久的丈夫。
当天,搭着奥斯裴中校派人开来的车,怀里抱着她和安德鲁最小的儿子,刚出生一个多月的George,前往目的地。
来到勒戒所,外观看起来像监狱,有着高耸的围墙,但走进去,发现这里草木扶疏,景色还算宜人。
办完会客,发现出了些问题,原来收容人依据戒治状况才能决定是否可以会客,如果戒治状况良好,才能会见来客,作为奖励。
而依照安德鲁的状况,目前还不可以会客,这也意味着安德鲁的戒治状况,几乎没有进展。
罗思绮很着急,但这时奥斯裴中校打电话来,表示这是一场重要的会面,收容人安德鲁必须向妻子说明他的决定……
最后在奥斯裴中校担保下,所方同意放行。
罗思绮抱着孩子往内走去,嘴里喃喃念着,“决定?什么决定……”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走了好长一段路,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铁门,终于来到收容病房。听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