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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样一个好机会来了。那日江夏去菜市场准备近几天的伙食去了,江家媳妇在清溪河边洗衣服,孙老爹闲不住便自己拄着拐杖出来散步透气,也走到了河边,见江家媳妇与一群当地妇女在岸边浣洗,又见那溪水碧波荡漾,清澈见底,不禁回忆起李白写的《清溪行》来,于是自己也临溪吟诵了一首,道是“虚赋菱歌谁与听,天上人间充耳闻。未若清泉幽咽声,沉酣尘寰务六尘。”回头自己想想,又觉得久不附庸风雅,竟写得如此不堪入耳,果然不仅好山好水就能出好诗好句的,千古流传的诗魂必定得是彻骨入心的情感抒发,慨叹一回,忽又想起诗仙人醉捞江中月的荒唐死法,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盯着那水中溪流入神遐思,却不想这平静之中危险悄然将至。
且说那年孙传芳的兵匪部下为抓许世英来拿问孙希桥,将殷汇镇上的财富一掠而空,百姓们个个生不如死,一下子生活黯然失色。后来,孙家那个大喇叭家仆又将那匪兵原是来拿问他家老爷的,并且在孙园门口如何嚣张残暴开枪打瘸孙老爹,以及孙希桥如何星夜启程护送许世英逃脱等等细节极尽夸张地演说,惹得殷汇镇上的老百姓将遭此劫难的原因都归咎于孙希桥一家人,从此怀恨在心,对孙家所有人都冷眼相待,就连孩子们,也常常是要往孙园院子里扔块石头才过瘾。刚巧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放牛回来,沿着河边从孙园门口经过,见到孙家那个瘸子老头在河边扶拐站着,于是捡起一颗石子朝他身后扔中就赶着牛跑了。
孙老爹还在河边遐思千古,正联系到近十来年的战乱纷争,渐渐觉得世事明了,突然左腿膝盖窝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正巧打中韧带,整条腿立即没了一点儿力气,本来右腿就瘸了,单靠左腿着力的,被这一击,瞬间乏力,就侧身滚进溪水里了。那江家媳妇正与众媳妇边说着话边洗衣服,别人大多是赶着早洗好衣服回家烧饭或是要下田干活的,因此都埋头浣洗,只偶尔与她搭搭话,独有她只需洗好衣服烧了饭,回院子里打理打理就可以歇息了,况且只有一个老主子在家,干活拖赖些也无妨,因此孙老爹在溪边惆怅独立时她就看见了,只是不管他,而后见到他像是一时悲伤,倒身滚进水里去了,刹那间她惊叫出声,众媳妇听了都问怎么了?她却突然想起老爷子一死,自己夫妻俩不是正好可以跟往安庆去风光吗?于是急忙掩饰道:“没什么,看花了眼,那边一圈水波,以为水里有大鱼跳起来过。”众人都笑她大惊小怪,于是又将往年河里捕到过一人多高的白鳍豚等趣事说了一回方散。晚些时候,有一个年轻媳妇来洗衣服,她本想着早间河里浣洗的人多,自己先在家煮好早饭再过来洗,那时候溪水干净,才到溪边就看见水中飘着一具尸体,她惊恐万分大叫着跑回到街上去。
这清溪河刚巧流经孙园门口,媳妇们洗衣服的地方就在孙园大门西边拐上一点。江夏卖买好米粮蔬菜回来,不见媳妇,知道她洗衣服去了,于是进里间去找老爷子,不料找不到人,一会媳妇回来了,又问媳妇,媳妇冷冷地说没看见,反问他买的什么菜回来,辣椒够不够辣,江夏无心搭理,想着老爷子可能是街上走去了,正要去寻,突然听见外面有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心里担心老爷子,忙赶了出去。
一出门,见那媳妇慌忙从溪边往街上跨步走去,江夏心内怀疑,忙往溪边来看,一见到河中老爷子漂浮的尸体,便顿足大哭,流着泪跑了下去。
孙希桥回来治丧之后,将孙老爹灵柩扶回赣南祖坟安葬。江夏自愧不已,同往赣南守坟去了,孙希桥见他悲戚不亚于子孙,也不责罚他,便答应了。江家媳妇先是不肯,哭骂着江夏一辈子没出息,岂料江夏一贯唯她之命是从的,这一回却凶狠地喝令她住嘴,执意去了赣南祖籍。她也不甘示弱,便留在了英王府中,起初一边生着自己男人的气,一边心中得意如愿以偿,不多久便发现众家人都刻意远避她,凡事都不与她通气,便知道大家责怪她没有照顾好老爷子,瞧不起她,于是趁着次年孙希桥清明祭祖的机会,一道跟着回去了。
☆、第十章
一晃又是十年,如果说军阀混战让孙希桥错失了大好青春,那么这十年来,孙希桥却真是平步青云,仕途蒸蒸日上,生活如鱼得水了。这十年里,不仅孙希桥自己不断擢升,就连出身于诗书礼仪之家的夫人也在安徽省国民政府的邀请下担任了安徽大学国文系的教授。孙夫人原本只有乳名云姐,嫁入孙家后家下仆人并孙希桥都喊她“夫人”,姑舅则唤她“桥媳妇”,因此在出任安徽大学国文系教授之际,便在填写档案登记表时急中生智,娶了个新名字——德艺。孙夫人本姓袁,是清廷太医院掌院袁不取之女,嫁入孙家后,袁家家道逐渐衰弱,皆因长兄袁正德醉心曲艺,二哥袁传德贪于酒色,俩兄弟将父亲传下来的悬壶济世,更是袁氏光宗耀祖的妙手回春之术束之高阁,日渐荒废,又自孙中山先生一次讨袁,二次讨袁以来,许多国民党内袁姓人士纷纷改姓,为的表明自己是耻于与袁世凯为伍的心志,而今孙夫人也入了国民党,因此在登记表上便填了夫家的姓,从此便以孙德艺的身份出没于国民政府教育界。
这日正是春寒将尽,东风徐来的好天气,孙德艺下完课回到家中,儿子孙强虎早就在大门口边玩着游戏边等候她了,远远地见到她回来,就像一只兴奋的小猴子一样迎上来,带他的丫头也连忙跟在后面跑来。孙德艺也高兴地和他打招呼,见他就要跑到自己跟前了,便登下身准备抱起他,哪知道小家伙太高兴,只顾着朝妈妈跑,路也不看,绊着一块砖啪地摔了重重的一跤。孙德艺连忙过去抱起他,掏出手绢擦去黏在他手上的沙石,然后为他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吹一吹他手掌摔疼的地方,然后像所有母亲一样温柔地哄他。孙强虎还未满十岁,消瘦身形,身高也与同龄孩子并无多大区别。只是从小儿娇生惯养,有祖母疼爱,又有母亲循循善诱,就算是孙希桥偶尔严厉要打,也总被带他的丫头护住,因此生得细皮嫩肉,一点点磕碰,便眼泪鼻涕齐往外流。孙德艺也不像寻常母亲,要么心肝儿肉地哄,要么教他男子汉要学会坚强,她先是检查他是否有伤口,确认无碍后便让小丫头带他进去,自己则去了正殿厅后点了一支佛香,祈求菩萨庇佑。
她本是不信仰佛教、道学之类的,只因怀这孩子时曾经做过那个虎送奇子的梦,后来又亲眼所见强虎出生时的奇特气象,于是担心这孩子或是正道辉煌,或是邪道祸人,便回忆起幼时自己体弱多病,母亲为自己取个乳名让家下仆从叫唤,且又日日诵经念佛,为自己消灾解难,于是照着这个法子,也日日为这孩子念起佛了,只期望他心善眼明,避得大灾大难。一段经文还未念完,丫头就带着孙强虎来找他母亲了。此时丫头们已经为他洗过脸,换了干净衣服,看起来清爽干净,一对小脸微微鼓起,胖瘦正宜,小身子虽然单薄,但一套小西装正合身,竟被他穿得十分潇洒,况且本是¤╭⌒╮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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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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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下来,多少带些儒雅之气,纵使生来不曾有,在这样的府邸里从小耳濡目染,怎么看,都能看出一些“知书达理”的气质。这会破涕为笑跑进正殿来,任凭丫头在后喊叫:“还跑,刚摔了一跤还不够!”他也不答应,仍是兴冲冲地跑进厅里来找他母亲。一进门,看见厅里空无一人,便熟练地跑到厅后侧门前掀起门帘,安静地走到他母亲身边,学着母亲的样子跪下许愿。丫头跟进来后也不敢出声,只在他们身后静静地候着。一会,孙德艺诵经完毕,睁开眼睛拉起孙强虎看了一遍,自孙子龙夭折之后,她常常在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后就会忍不住悲伤,虽然还有两个女儿,但女孩子总不比男孩子活泼,况且又有婆婆急切盼望延续孙家香火,因此心内渐渐地转向忧伤。而孙强虎的降临,不仅解开了她多年的心结,且又见这孩子无论长相还是灵气都比他哥哥要强得多,心里更是欢喜,只是那个不辨凶吉的梦和那怪异的天象,让她心头始终压着一块推不掉的石头。细细抚爱一番以后便轻声地教他:“强虎,你要记着人应当安贫乐道,不是自己的,切莫强求。”这孩子虽小,然而聪慧过人,虽然对母亲的慨叹不能够体会,但却能从母亲爱怜的眼神和隐含忧伤的神情中领会她的心情,于是连忙跪下答道:“孩儿一定记得。”孙德艺喜欢得笑逐颜开,连忙牵起他出去玩耍。
☆、第十一章
母子两个才走出正殿大门口,孙德艺的两个女儿刚巧放学回来,孙强虎一见两个姐姐回家来,忙撒欢地跑上去拉住。大姐姐名叫兰心,大强虎六岁,对弟弟满心喜爱,强虎才脱开妈妈跑来,她就拍着手要跟弟弟拥抱。二姐碧菡,脾气古怪,从小跟着兰心去学堂里玩,兰心一年级考试的时候,她坐在旁边玩,先生嫌她闹腾,也拿一张试卷给她,让她旁边画画儿去,结果她却认真做起题目来,成绩居然比姐姐的还好,那会儿孙希桥一家住在殷汇,很不受当地百姓欢迎,结果村学里的老师为此特地上他家拜访,说服孙希桥让碧菡也随着她姐姐一同上学,就这样年仅十五岁的她,就已经跟着姐姐上了省立女子师范学校了。但这位脾气古怪的二姐姐很不喜欢这个弟弟,强虎跑过来的时候,兰心弯腰等着与他拥抱,她却瞅都不瞅他一眼,径直走过他身旁,向妈妈走来。强虎和大姐牵着手跟上来,虽然大姐放假回家他很高兴,但从他清亮的眼睛里,我们可以看见,这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心里正纳闷:“二姐姐怎么不理我?”
“你怎么不理他?”孙德艺看见碧菡一脸不屑,且又目空一切的表情,很不喜欢。
“不高兴理他。”碧菡冷冷地回答了一句,在德艺及兰心姐弟听来没有一点点温度,语气也像是刚刚离开冷库的一块冻物。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她们姐妹屋里去。
“你站住!”
······
孙德艺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眼看着她进屋关门,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想骂却又难以开口,想打却又于心不忍,本来就内敛柔弱的她,气得浑身发抖,情急之下,眼睛竟然湿润起来。又想到在儿女们面前不便落泪,于是拿出手绢拭了泪,微笑着牵过孙强虎,又关切地问兰心在学校学习生活的情况,兰心回答一切都好,孙德艺便问妹妹怎么样?兰心心里正责怪妹妹惹母亲伤心,便气愤地说:“她好得很!学校里的书都不够她读的,最近在读《新青年》!”
“读什么?”孙德艺隐约听见女儿在读的这本书,与学校里同事们偶然提起过的一本反动书籍很相似,因而立即紧张追问。
“《故事新编》。”兰心早就发现妹妹读了同学偷偷带进学校的这本禁书,但不想父母亲操心,自己试图劝解她,刚刚因十分气愤她的无礼行为,脱口而出,好在自己是气愤言语,语速较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