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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把托盘推到醒夜面前,指了指瓶口的红塞子,“睿王爷倘若瞧不出,不妨开启塞子闻闻吧。”
醒夜当真按照太后的旨意,启开盖子,然后摊开手掌在瓶口扇了几扇,微微凑近鼻子,瓶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味幽幽地飘到醒夜的鼻子里,才一吸气,醒夜的神经就被这股幽香浓厚的气味给麻痹了,这个味道是……
醒夜睁大了双眼,他实在不敢相信太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把这种东西再次送到了他的面前,那个梦魇般的回忆顺理成章跃进他的脑海,对他进行折磨和凌辱。
“怎么样?可知晓?”
醒夜不言不语,只沉浸在梦魇中不可自拔,这个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也是他一直痛恨着的味道。
素淡见醒夜慌张的失了神,不禁跟着吊起了心,“三弟,如何?”
醒夜喉头缓慢地起伏了一下,而后冷冷地答道:“瓶子里面装得是——少女情!”
不错,瓶子里正是最销魂的媚药少女情,七年前御花园一夜,他中的就是这种名为少女情的媚药,然后在这种媚药的催使下和一个女子展开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
素淡闻言不禁一怔,少女情是什么东西,他怎么能不知晓。
但是他们都不知晓的是,在这种时候太后为什么会拿出一堆毒物来,还在他们面前张扬地显摆,莫说,太后要在这里用这些毒药把他们置于死地吧。
在二人沉默中,太后独自鼓起了掌,掌声清脆而突兀,“睿王爷,好记性。”
在太后气焰嚣张的笑声中,醒夜搁在桌上的手攥得紧紧的,攥得青筋爆出,这一幕也正好被眼尖的太后瞅见,太后敛了笑意,沉下脸来道:“睿王爷是在生本宫的气吗?”
“……”虽然没有开口,表情也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咯咯作响的关节出卖了醒夜的心情。
太后阴戾的眼神对上醒夜温和清澈的眸光,一寒一暖,在空气中激发出无名的火光。
对于七年前的事,醒夜不是记不起来,他只是不想计较,生在皇家他已经很安分守己了,可就是这份安分守己让他陷入了七年前那场阴谋争夺战中,得到和失去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晓,他选择沉默选择不计较,只是不想天下大乱而已,但此番太后点名挑衅他,彻底触发了他的底线。
素淡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醒夜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七年前醒夜的身手他早就见识过,他这个温柔安静的皇弟一旦动起真格来可是会要人命的,同时他也知道,太后是故意激他的,戳他的痛处让他难以忍受而选择撕破脸先行动手,素淡瞄上太后得意地眼神,心下暗骂道:好一个毒辣的奸猾太后啊。
僵持间,杀气渐浓,素淡大感不妙,沉默间不断向醒夜使眼色。
——喂喂喂,现在可不是咱们先动手的时候,要是咱们先动手,就真的是忤逆罪了,那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我等了。
——醒夜,你千万不可以踩进老狐狸设下的圈套啊。
“哈哈哈……”就在气氛冷到冰点的时候,坐在太后身旁的皇帝突然开口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拉过老太监身后的侍女,那个侍女手上也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置的是匕首和白绫,皇帝一手拿匕首一手拿白绫笑着解释道:“二位皇弟别紧张,母后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而已。”
“玩笑吗?”醒夜似乎不太领情。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三皇弟不必认真,这次太妃寿宴除了要庆祝太妃生辰,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几位皇弟招来商量一些重要的事呢。”
皇帝开口之后,在座的几位并没有急于接口,他们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边打量他人的表情,一边等待他人接话,于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状态。
素淡不断咀嚼皇帝的话,这皇帝只对女人感兴趣,七年来根本没有过问过朝政之事,此刻一开口就说什么商量重要的事情,实在是很可疑。
而醒夜认真地看着皇帝把玩匕首的姿态,一直以来他从不知道皇帝会武功,而且从小皇帝就对功夫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以前父皇举办的骑射比赛,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每次都装病不去,或者是射猎的时候躲在树上睡觉,平日连弓都拉不开的人,今日居然能把匕首玩得如此顺手,难道是深藏不露的缘故吗?
显然,太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把按上皇帝玩刀的手,狠狠地剜了皇帝一眼,皇帝顿时面红耳赤,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把头低了下去,想解释些什么,“母后,我……”
太后并未让皇帝说完,一把夺过皇帝手中的匕首,一脸微怒地盯着皇帝缓缓开口道:“既然皇儿开了口,那本宫就开门见山了。”
各怀心思的人们,沉寂吊住的心终于因为太后的一句话开始沸腾起来。
“刚刚那些,还是这些,还有……”太后依次指过托盘里的东西,呈上来的,没呈上来的,“这些都是给皇家被赐死之人所准备的刑具。”
白绫、毒药、匕首,因为皇室之人的特殊身份,得以保留全尸的宽容死法。
可是这些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尽管心有忐忑,素淡和醒夜都没有开口追问,他们相信,就算他们不追问,太后这老狐狸也一定会给出合理的解释和答案。
如他们所料,太后继续开口道:“陶战之死,想必各位都清楚吧?”
陶战、陶影照之死,他们虽不是亲眼目睹,但也知晓其中的缘由,而谁之死恐怕也不是太后所关心的内容,这关键点必然在后头。
“我圣天朝人才济济,一个陶战倒下了必有下一个陶战前来接替,但不是人人都能胜任陶战这个位置的。”言语间,太后精明的眼睛在素淡和醒夜身上来回兜转,最后把目光停在素淡身上,“倘若原物璧还的话,本宫必会既往不咎的。”
略去太后能穿透人心的犀利目光,素淡耸肩无奈地微笑道:“恕臣愚钝,未能领会太后的深意。”素淡出奇温和地和太后对视,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太后落在素淡身上的目光迟迟未收回,死死地盯住一脸温和的素淡,眼底闪烁着肃杀的光芒,片刻后,才以笑缓解紧张的局面,笑着突转话锋,对着御花园花坛空地中垒砌的戏台子说道:“既然是寿宴,怎能没有喜庆的氛围呢。”
啪啪啪,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快速的拍掌,戏台子上垂挂的幕帘被揭起,幕帘后的乐师们奏起了乐曲,然后数位蒙面着桃红色舞裙的女子翩然登场,舞着流云袖吟着意境深远的曲词,“弹指挥间古稀年,鬓颜已是白云天……”
“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歌舞班子呢,要好好欣赏噢。”太后的话语堪比寓意深远的曲词。
素淡和醒夜齐齐朝戏台子上看去,那些在大寒天穿着暴露的女子们,扭着纤腰、舞着长袖,抖着香肩,边舞还边吟着所谓贺寿的曲词。
原本凝滞的空气因为舞姬们的登场而被搅得更加混乱,素淡他们对于太后突然转变的行为,不仅难以理解,一时间内也难以适应,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如果太后说赏戏,那本王就赏戏,本王就是要看看太后这老狐狸能给本王演一出什么戏来。
如此想着的素淡紧紧地盯着戏台子上的动静。
配合乐曲和词曲,舞姬们在戏台子上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一会儿长袖飞天犹如九天玄女下凡,一会翩然旋转犹如水仙掀起碧波荡漾,最后舞姬齐聚围成一个圆形,收拢长袖成伏跪之姿,然后等到曲调奏到高潮之际,围拢的舞姬纷纷舒腰抖袖,霎时,长袖如虹在空中交织出纷繁的花之图案,待长袖舞落之际,舞姬们又下腰拜迎,长袖曳地就像一朵盛开的花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奏乐声渐渐回落,原以为表演结束,可奏乐队伍中一曲箫声骤然响起,舞姬们随着箫声再次飞旋起舞,零零落落的长袖纠缠交织在一起,拉出一朵花蕊绽放之画面,而就在这花心中间,随着舞姬们抽出的长袖竟升起了一座莲花座,莲花座被舞姬的长袖一点一点拉起,待莲花座被拉得足够高的时候,素淡清楚的看见,一白衣女子盘坐在莲花之内,额头绘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姿态安详端庄,头顶好像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乍一眼看去,一定会以为是观世音降临人间了。
可素淡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观世音,盘在莲花中、闭目静坐的那个女人是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人,也是他想念了多年欲见却不得见之人。
素淡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女人,悠悠地喊了一声:“母妃——”激动而又兴奋的嗓音里包含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喜悦以及担忧之情。
97
97、第二十三回 鸿门之宴?承之章 。。。
——母妃。
——母妃。
——母妃……
不管素淡怎么喊,盘坐在莲花座上的女人一直保持着安详端庄的姿态,面对亲儿的呼唤,女人睫毛都未曾眨一下,这让呆愣在戏台子下面的素淡始料不及。
“我母妃怎么了?”
面对盛怒的素淡,太后笑得更加得意和鬼魅,“你母妃已经安歇了。”
安歇一次让素淡的脑子像炸开了一样,“安歇是什么意思?”素淡一字一句的问道。
“太妃半生操劳,也该是歇息的时候了。”太后毫无感情地解释着。
素淡涨红的眼眸好不容易才从太后身上移开,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戏台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母妃一定会没事的。淡儿来了,淡儿定会带您离开的,所以母妃,您一定要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越是走近,空气里流动的不安越是搅得素淡的心一团乱,越是走近,母妃的模样越是变得模糊,不知道走了多少步,素淡才走到戏台子前,隔着高高的戏台子仰望母妃安详的面孔。
记忆里的母妃是何等的绝代风华啊,而现在坐在莲花座内的女人,苍老的叫他无法辨认,唯一不变的是女人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那弧度就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些勾勒出淡淡微笑的弧度一度叫他迷恋不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舒兰苑变得异常冷清,日日驾临的皇帝大概已经忘了这块地方,甚至平常前来请安的妃子宫婢也走得一个都不剩,喜好热闹的母妃开始终日愁眉不展,但尽管愁容满面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弧度,从清早起就站在宫门口望着皇极殿的方向,不言不语地一直等候着。
不谙世事的素淡会心疼地拉着母妃的裙裾悄悄地问:“母妃,您是在等父皇吗?”
年轻的母妃对小素淡温柔一笑,那一笑里包含了无数期待与回味。
“母妃,为什么父皇不来了?”
而这一次,母妃的笑容里不再是期待和回味,替代这些的是失落和幽怨,尽管笑着,却让人神伤。
从日出到日落,皇极殿响起的笙歌总能把母妃的哀怨给淹没的一干二净,后来小素淡从宫娥口中得知,他的父皇有了新欢,是一位从江南来的绝色女子,已经被封为贵妃了,且品级在他母妃之上,这就是所谓的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还是孩子的素淡都气不过父皇的无情,忍不住愤怒地对母妃说道:“母妃,父皇都不记得我们了,您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笑着等候呢?”
母妃笑得更加肆意,揉了揉素淡的脑袋,冷冷清清地告诉小素淡,“我们在这里等着,你父皇总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