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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也矮下身子,继续在我手心写道:“十四儿,听话。为师,已替你爹娘做主,将你此生许配给钱镠,许你与他共渡一生。十四,尽管依着自个心内所想去做,没有人,再拦着十四!”
我只是哭,哪里肯听。师傅这番话,分明是安慰十四,十四的先人怎么可能许了十四?他亲手杀了锦娘和明月楼的一应人众,十四此生,有何面目,与他共渡一生?!
师傅见我哭得伤心,以为我已转了心意,长叹一声,复写道:“钱镠,既日夜派了锦衣军守着你,俱是因了对十四的一番爱惜之意。天子至尊,九五之乘,能够对十四如此,也是不易!”
我咬牙疾书道:“徒儿,恨他!”
师傅大惊,眼中,尽是难解的诧异,复又转为浑浊的泪意。执过我的手掌,再急急书道:“既恨之,何以当初为其舍身换血?!”
我顿时无言,别过小脸,满面,俱是决绝之色。彼时,是彼时。此刻,是此刻。
十四,此生,既可为之舍身,此刻,也可恨之入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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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2)
师傅见我如此倔强,气道:“十四,连为师的话都不肯听。十四的心性,也太过固执!但,为师可跟十四有言在先,除非为师即刻闭了眼,否则,为师活一天,绝不许十四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言罢,扔下我,撞开门,气极而去。
四位师傅当中,凌波师傅一向待十四最为宠溺投缘。此刻,叫十四气成这样,还是头一遭。十四,真真是不孝。
可是,娘亲,十四怎能忍心再身侍仇敌,复为他诞下子嗣?!
师傅,可许我。爹娘,许不怪我。但,天,岂能容我?!又岂知,天不会再将所有怨忿,报应于十四的孩儿身上?!
我刚跪了片刻,猛得想起什么,拔脚起身,飞奔出门。果然,师傅,尚在屋外,细细问着云鸢什么。
我即刻冲过去,一把扯住师傅袍袖,屈膝跪倒,不顾云鸢的诧异,在他掌中,疾书道:“云鸢,尚不知此事。一旦云鸢得知,钱镠必将得知。十四求师傅,务必暂替十四保密,不要告诉云鸢!”
师傅愤然于我手心写道:“十四,意欲何为?”
我哀哀相求着再写下:“云鸢,识字不多。此刻,十四在师傅掌中所书,云鸢无从察觉。十四,只求师傅再给徒儿十日期限,容徒儿三思。十日期满,十四,定会给师傅一个答复!”
师傅低头望着我,眼内虽不忍,但,又不肯轻易依了我。沉吟良久,始恨声道:“也罢,为师就再依了十四一回!十四自个,要仔细想清楚了。十四,若敢违背师命,私自行出什么惊天妄行,为师就和十四,自此恩断义绝!十四,可听清楚了没有?!”
我浑身战栗不止,瑟缩着伏于师傅脚下,不敢起来。
云鸢在旁,吓得不轻,想扶我,但见凌波师傅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几次伸出的手,竟又复缩了回去。
凌波师傅瞪着自个脚下的我,越看越气,直气得须发乱颤,拂袖而去。
云鸢眼见师傅走了,才敢扶我,我却不肯起身,伏于地上,哀哀哭泣。云鸢不解,急道:“十四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不成?十四,不要吓云鸢!”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始觉不妥,赶紧抹了泪,扶着她,强撑着立起身。佯装随意道:“没有什么大事,师傅,只,只是……不许我再去看墨荷。怕,怕徒惹她,她伤心罢……罢了。”
云鸢不信,先猜是方才婉容所求之事,低低问道:“是为小隋太医之事么?小隋太医之事,十四,可想好了没有?”
我这才想起方才婉容所托,一时愣住,方寸更乱。
如若要救隋蘅,只能再去求钱镠。此刻,十四再见他,恐,永难脱身。一旦十四的身子不适,被钱镠强拉了太医诊脉,复诊出十四的……我闭下眼睫,不敢再想。
但,如若不去见他,小隋太医的生死,又该如何转圜?
十四,到底该如何是好?才能于万难之中,寻得两全其美之策?
我只觉头大如斗,头痛欲裂。紧紧抱住太阳穴位,急得一身的冷汗。我心力交瘁,身子晃了一晃,眼看就要倒地,忙扶住近旁的墙壁。
第八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3)
云鸢看着我,却不上去相扶,口中气忿道:“十四的心内,到底忧心何事,竟瞒得云鸢这样紧?云鸢,当真是傻子不成?方才,凌波师傅为何要踢了云鸢的药汁?十四,有何事不能告知云鸢,偏要在师傅的手中写了来?”
“云鸢,跟了十四那么久,只当十四是自个的亲妹妹。可十四,竟一心一意,只把云鸢当外人!”
我欲分辩,怎奈胸口处,又一阵翻滚。我强忍着,咬牙压下去。兀自转身,进到屋内,移足上榻,索性狠下心,任由她误会去。
云鸢气得坐于桌前,低低地哭了半日。我只当听不见。
教我如何劝她?十四心内,同样视其为长姊,十四,怎忍心再开口骗她?若,讲出实情,以云鸢的性子,只怕即刻就要嚷出。届时,锦衣军定会将实情禀报天子。如此,十四,纵生出双翼,也难逃出钱镠掌心。
我心内的苦,不说也罢。说了,于事,则无补,不过徒增云鸢的一层伤心。只怕,更要误事。
我与师傅复又定了十日之期,十四,尚有十日期限,完成未了之事。
十四,要怎样做?
素手,情不自禁捂住自个腰腹。掌心刚触及衣衫,身子,禁不住一阵轻颤,心内,俱是难舍的悲意。
我再也躺不住,只得坐起,看着窗外,兀自发了半天的呆。
云鸢端了食盒进来,幽幽道:“十四起来,用饭吧。”听语气,似还再生气。我望望她,果然,她立即背过脸去,不理我。
我涨红了小脸,轻轻下地。从早起到现在,十四,只用过早饭。此刻,未时已过,自己,确是饿了。
云鸢为我盛了大半碗米饭,就着小菜,又喝了半碗汤,这才有了饱意。她比我吃的更少,我不忍,低道:“云鸢,莫要生十四的气。身子,要紧。”
云鸢索性搁了碗,冷声道:“十四,还好意思说。”
我惭愧,低头,不敢再言语。
云鸢起身撤了食盒,又过来为我重新洗漱,换了干净衣衫。之前那几个回合,十四身上的衣衫,早就叫汗水湿透了数次。
等她也梳洗完毕,我看看天色尚早,应是申时刚至。低低向她道:“云鸢,随十四去趟清平王府……看看。”
云鸢气已消了大半,点头应下。起身,复又去柜中取了一些碎银,藏于袖中。
刚出得客栈大门,只见日头才刚西斜,街市之上,灯火俱已通明,人来人往,只比白日还要热闹三分。
我携了她,四处找代步的车舆。才找了片刻,但见前面百步之外,刚停了一辆小小的马车。
我与云鸢疾步过去,才走到半途,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轻盈的身影。略显丰满,发髻高挽,一身鹅黄色罗裙,不是闻莺,复又是谁?
她看见是我,也愣了。
随即,展开一抹笑容,却笑得牵强无比,不过片刻,复又抹泪。慢慢,来至十四跟前。
我柔声招呼道:“闻莺姐姐。”
闻莺屈膝施礼,我赶紧还了。她望着我,惊道:“怎么十四的面色这样苍白?可是,身子不妥?”
我望一眼云鸢,含笑摇头。
“姐姐,这是去哪里?”
闻莺见我问,垂下眼睫,似沉吟片刻才道:“闻莺方才奉使臣……大人之命,去云舒院看望不尘姑娘。刚回来,想着,在前面买些东西带回馆驿。可巧,就看见妹妹。”
我心一动,忙问:“姐姐,见着墨荷了吗?”
闻莺摇头,满面忧色道:“妹妹可知,墨荷病了?”
我登时一惊,颤声道:“怎的?”
“听说已经病了许久,邑……谦先后请了数位名医去诊脉,均被她打发了回来。任谁,也不见。听云舒院的管事说,此病,看着,就极凶险,恐,长久不了了。”越说到后面,闻莺的声音越低不可闻。脸上,也越发难看。
我听在耳中,心知墨荷与己同心。既,了无生趣。何不,就此了断残生。
我与她姐妹一场,不想,到最后,都落得如此下场。
我惨然一笑,低道:“十四,谢过闻莺姐姐相告。十四,还有要事在身,十四,先告退了。”话音甫落,也不等她答应,也不管云鸢,自个径直向十步之外的马车行去。
十四,先前造孽太多,此刻,还要一一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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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似百花开未得 (1)
我等云鸢坐稳,便嘱咐车夫向清平王府疾行。不过半个时辰,布帘外,即传来车夫的低声吆喝。我携了云鸢下车,付过车资。虽不是初次来,却是第一次于这正门之外,端详这座富丽堂皇的王爷府邸。
听说当日辅国大将军吴怀英奉了圣旨,于这府内,搜出金银财宝,富可敌国。岂料,最后,竟能转危为安。正是应了那句古话:伴君如伴虎。旦夕,便可祸福。
我抬头望向自个头顶那块金光灿灿的匾额。上面,有十四无比熟悉的字迹――敕造清平王府。一笔一捺,尽显虞体楷书的精髓。笔锋,优美而不失苍劲,外柔内刚,婉雅秀逸,尽得沉厚安详之神韵,却无半点魏晋书风之怯懦。
正门匾额,能得天子手书,怪不得人说隆宠之至,无以复加。
云鸢见我看得入神,轻轻自身后唤我,我始一惊,忙屈膝向门前的守卫道:“这位军爷,奴家姓戴,双名十四。劳烦军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十四,求见戴王妃。”
门前两名带刀侍卫将信将疑地看看我,再看看云鸢,见我二人俱是民妇装扮,遂不耐烦地道:“尔等何妨神圣?我家王妃也是你等想见就见的?!”
我赶紧好言再求道:“劳烦军爷进去禀报上头一声,王妃若在家,自会见我。有劳两位军爷了。”言罢,屈膝,复又一礼。
云鸢不耐,刚欲发作,我忙拉住她。
我看看天色,复柔声央道:“奴家确是王妃的故人,见与不见,只需劳烦军爷进去通报一声便可。”
其中一位年长些,被我说的心烦,大声道:“你等着,爷这就进去为你说一声!”说完,竟真的去了。
约莫一炷香工夫,朱红色的门扉吱呀一声开启,一张熟悉的小脸露了出来,我一看,正是青绫儿。看见我,即刻笑开了花,转身,再向守门的侍卫叱道:“连王妃的贵客也敢怠慢,你们想死不成?!”
值守的侍卫吓得赶紧向我行礼,云鸢在旁恨恨出声。我轻轻一笑,十四,早已心灰意冷,岂会在意这些俗碍。
我与云鸢随了青绫儿,自女眷的通道进了,一路,穿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