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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外星生物有了答复。那又是一个深夜,当我坐在艾尔德望远镜前进行观测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我拿起电话,随即又听到那熟悉而落寞的咳嗽声,“老朴,是你吗?是你吗?”我激动地叫了起来。
“看来,你还没有忘记我谆谆教诲的那个土耳其谚语。”朴一凡终于说。
“你在哪儿,你为什么没回来,为什么?”我急切地问道。
“先别问,我的时间不多,我先告诉你久思未解的答案,listen,这仅仅是一种可能的答案。”朴一凡说。
“好的。”我立刻闭了嘴。
“实话说,房间中那个女孩存在,冯薇也存在,但冯薇只是她的一个海市蜃楼般的表象。”朴一凡开门见山地说,“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给我的印象真是太深了,一个侧身而坐的美丽女孩,她清水般的长发,炫目的乳房,粉红色的乳头闪着只有仙女才有的光,那是这个世界第一次向我突如其来地展示它的美丽,我花了很多时间很大的努力才得到她的名字。可后来直到我参加招聘,我才发现,我恐怕是被我当年的同学给联合骗了,我得到的名字根本不是房间中的女孩的,也许他们只是想给我开个玩笑,捉弄一下我这个怪异而狂傲的家伙,可这个玩笑开得时间太长,一下子就是十几年,我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实际上,冯薇从没在那个房间呆过,她仅仅是低我两届的一个地理系的学生,他们大概从学生手册中找到这个名字。我并不认识她。”
原来是这样,我在深夜中深深喘了一口气,看来景象与真实,表面上重叠实际上分离。
朴一凡接着说:“通过冯薇的事我认识到两点。第一,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真理的,真理不是用功利而世俗的方式可以到达的,它总是以奇异的方式出现。这一点你已经有些开窍了,不过第二点是你现在还不明白的:那就是真理未必是我们看到的表象那样,但我们很容易被表象所欺骗。”
握着话筒,我久久不能说话,头脑已经有些发热。周围的宁静似乎被一种说不清的噪音所代替。对,他一直想说这个,朴一凡的话就象一股水流,我就象一棵抬头仰望的植物,转瞬之间就被浇灌了。
没错,我看到了一扇门向我打开,水域、空间,平面镜忽然完全碎裂开来。我无法表达,但我知道我要的就是这个。我看到自己的手掌变成一只虚幻的拳头穿过平面镜的碎片飞向宇宙的核心。我不知道那种炫烂的东西在哪儿?但我明白我很就要到达了。
“怎么样?震撼吧。”朴一凡得意地笑起来,这才是我熟悉的那种笑声,朴一凡接着说,“当我刚刚明白这一点时,也是几天几夜没有睡着。”
我紧闭嘴唇,这时语言是多余的,只有思维在飞速前进,它以一种光的速度扑向宇宙的深处。
“现在,我回答你刚开始的提问。”朴一凡在完成任务以后掉转了话题,他说:“告诉你我出的那个大问题:就是遗忘,我能记起来的事情一天比一天少。买到机票后,我忽然忘了下飞机后怎么回到咱们的科研所,所以我就没有回来。在这之前,我已经忘了怎么进行工作,所以我已经放弃工作,我忘了各种密码,所以我只有一个帐户。一句话,我完了,在某天早晨,我醒来之后我将是一名真正的白痴。”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有些着急地问。
“就是这样,这大概就是我的命运,你忘了我有一回被问题卡住了吗?”朴一凡平静地说,“实际上那就是我逃跑的导火索。”
师兄的透镜(21)
“老朴,你别瞎想,你也许就是累了。这么多年我们关心你太少,就是想吃你的,占你的便宜,我们这帮寄生虫从未想过你有多么痛苦。你回来吧,这是你的家,大家欢迎你,可以一起帮你看病,一起解决问题,你看好不好?”我马上劝解道。
“谢谢你,师弟,我算没看错你。”朴一凡说,“我知道我没什么希望了。其实,这件事是我最后的一次实验——思想实验。我送给你的礼物就是想让你明白我明白的一切。我肯定你没见过这样的礼物,它价值连城,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如果我不出这种问题,我绝不会这么干,我只是想当我完全忘掉一切以后,你能继续走下去,完成我们共同的心愿,看到天空中那缕最初的最美的星光。好了,不多说了,我很累了。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向你指出方向。还有一件事,就是拜托你照顾丫丫,我给她留了一大笔钱,这是我携画潜逃的物质理由。你来做监护人,不准动她的和钱的邪念,让她好好念书,然后出国,直至嫁人……”
我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冲着话筒大叫一声,“老朴,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这样固执地自决于人民。——”
可朴一凡当然不会回答我,他果断地挂了电话,随即话筒中就传来一阵长长的盲音……
一只蚂蚁如果从白纸的一边爬向另一边也许要花费很多时间,但是如果把白纸折叠一下,那么蚂蚁实际上就已经从另一边站到这一边,它几乎不用花费时间。
当人们看到这种奇怪的景象发生时,他们就会想蚂蚁一定是飞过去的,因此他们推论,蚂蚁一定有翅膀。人们对宇宙的很多看法就是这样,从不完备的现象出发用按部就班的思维方式得出错误结论。
朴一凡达到了目的,他给了我的思想重重一击。我坐在屋中,长时间地抱着那只海螺在思考问题,我知道自己就在边缘上,马上就要跨出那一步,但令人忧心的是我却不知怎么迈出那一步。
为了朴一凡我和于童去医院进行了咨询,医生明确地告诉我们,这叫早老性痴呆症,我们这个社会越来越多的人正遭受着这种病症的困扰,得了这种病的人记忆力都会逐渐衰退,直至全部遗忘。
那幅画被确认是真的。不出所料,经过前一段大家彼此痛苦的折磨和困扰,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下定决心结束这件事。饭店宣布这次推广活动胜利结束,所有的藏品全部完璧归赵,而科学家们则继续搞科研,不时编造假数据以蒙骗群众。这两拨人又象原来那样视同陌路,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倒是又去了饭店的展览厅几次,那里气氛高雅,名画云集。我总是坐在一只单人沙发上长久地凝视着《空山雨后》。有一次,我看见一个老者在《空山雨后》前留连忘返,他甚至拿出一只放大镜仔细探查了很久。之后,他非常怀疑地转过身看了看大厅,大厅里的人毫无反应,接着他又转过身再去看那幅画。
“真的,肯定是真的。”我情不自禁坐在沙发上说。
老先生回过头,有些纳闷地看着我。
“我是专门研究这幅画的,它的确是真的。”我说着诡秘地一笑。老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摇摇头,一声不响地走了。
很凑巧,一个有关星空研究的国际会议即将在多佛尔召开,经过申请,我以国内学术代表的身份被批准参加。参加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朴一凡就在多佛尔,我已经得到了他的详细地址。这个地址如果在《空山雨后》回归之前,一定是价值连城。现在却无人问津,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市场效应,不过人们不去找朴一凡的麻烦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我非常非常想见到朴一凡,所以很激动地给他写了e—mail,告诉他我的到达日期。朴一凡开始还是沉默,可后来他终于说,好吧,来看看我吧,我几乎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
看到他的回答,我差点乐出了声,这个王八蛋,原来他也有想念我的时候。
师兄的透镜(22)
在飞机上,我想象了许多次和朴一凡见面的情景。他也许很瘦,变得沉默寡言,想不起我是谁;也许还是象原来那样滔滔不绝,大声讽刺挖苦我并和我热烈拥抱;要不,就是拿出一个更古怪的礼物,让我再次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直把玩着那只海螺,我甚至想在飞机上那个小小的空间中吹响它。经过长达一年的设计“实验”,我的生活被改变了。别人还象原来那样生活,而我自己却已经脱胎换骨,走上了一条真正奔向星光的道路,虽然它依然极其漫长,充满了问号。空姐们一直在忙碌着,但几乎每个人走过我身边时都会看我一眼,终于一个最年轻的姑娘在给我换完饮料后,忍不住说了一句:它真美。我微微一笑,礼貌地说:谢谢。实际上,它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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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我在当地会议组委会的安排下驱车去找朴一凡。多佛尔不算太大,很快那个阿拉伯司机就找到了朴一凡所住的公寓。付了钱,我三步两步地跑进大门。一个管理公寓的老太太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向她一笑,就飞快地爬上了楼梯。
六层很快就到了,我一边跑心一边咚咚地跳着。奇怪,我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奔跑的年轻人,他的生命历程在他爬到三层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时空岔口,那么我的岔口在哪里呢?
“老朴——”到了六层,我对着6A的房门大喊一声,门根本没有锁,我推开门飞快冲了进去。可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一个长着浓密胡子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惊讶地望着我,他根本不是朴一凡。
“对不起,你说中文吗?”我用英语问。
“是的。”他说。
“我要找朴一凡。”我用中文说。
“我也在找他。”他说。
我点点头,待呼吸平静下来就找了张椅子坐下。非常巧,当我坐定时,我忽然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正好挂着那幅《空山雨后》。它那安祥、宁静,似乎早已看透红尘。它肯定是穿越时空到达的,我想。但我真的不明白,它在时空之间的穿越为什么就那么举重若轻?
为了打破陌生人之间的尴尬,我开始和中年人聊了起来。通过谈话,我知道他是一个画商,这一回他来的目的就是要买这幅《空山雨后》。可能是因为时差问题,聊着聊着我竟然睡着了。等我睡醒之后,我看到那个中年人正拿着一只放大镜站在画前仔细地钻研着。
咦,这个情景我见过,我想。对了,是在国内,在饭店里,那个老者不就是这种专心致志的样子吗?于是我如同往常一样说:“真的,这画肯定是真的。”中年人回过头,老道地摇摇头说,“不可掉以轻心,现在假画太多。”
接下来,我和中年人又坐下来等,我们一等就是六个钟头。我们把该聊的全都聊完,冰箱里的东西也全都吃完,傍晚六点,中年人看看表,沉着地说:“朋友,我还有事,我改日再来,看来朴先生忘掉约会了。”
“你常常这么等他吗?”我问。
“是的。朴先生总是忘掉约会,但他给我的画全是价值连城。”
中年人走后不久,我也只好走了,因为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实在没意思。我细心地带上门,走出公寓。已经是晚上,天开始下起小雨。多佛尔的街道上宁静而空荡,一种欧洲的味道散布在带雨的空气中。我掏出那只海螺,背着旅行袋一边走一边吹了起来,那沉沉的忧郁的声音在静谧中传向远方,路上几个行人回过头微笑地看着我。海螺声中,我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伤感,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一回我是见不到朴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