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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州百姓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天灾,脸上却没有半点压力,大抵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为民着想的父母官。
此番被破坏的,不只是百姓的屋舍,还有官舍,街道都有毁坏的,衙门的人头一次没有忙着整治官舍官道,先组织了人去给百姓修房子,是以几日后轮到修公家的建筑,百姓也都自发的带了工具和干粮来帮忙,本是计划三五日弄好的,这么多人一齐上,估摸着一日就搞定了。
这日宋子恒恰好不在,他瞧着琼州城里安置差不离了,便带了自己的班底去巡视周边的县镇,只留了师爷张然在衙门坐镇。
张然是个老书生,却不是老古板,他很会变通,听得衙役来报,他一时拿不准主意——其实是师爷没有实权,不好做主。便去后院找知州夫人了。
先前大牛走时,也给他指过一条明路,若遇到不是很棘手,用不着请别个大人的事,倒不如先去请教夫人,大人平日并不避讳夫人这些公务,夫人耳濡目染之下,比等闲妇人要知太多事。
张然也不觉得请教一介女子是多为难的事——他以前不这么想,如今纯粹是受新主子的影响,毕竟这个女子说话连主子不得不考虑的,他一个师爷,更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了。
果然苏婉也没有让他失望了,张然从后院出来,满面春风的回了衙门,先前禀报的衙役忙过来问:“师爷可有法子了?”
张然拍拍他的肩:“你带上两个人,到后院搬了米和铁锅过去。”
“搬这个做甚?”衙役听得一愣一愣的,“小人报的是百姓来给修葺官舍官道的事。”
“我说的自然也是。”张然眉毛也没抬,“夫人说了,百姓如此热心肠,咱们也不能见外,然而也不能让他们白辛苦,还吃自个儿带的干粮,你们先带了锅过去煮饭,稍后会有人买了菜过去煮,定好好犒劳大伙儿两顿。”
衙役听得“犒劳”两字,眼睛的亮了,连连点头,麻利的招呼了几人去后院。
张然在衙门替宋子恒处理些无关紧要的公务,衙役上来问:“师爷,快午时了,后院派人来问可要先开饭?”
张然闻言搁了笔,忽然问:“前儿干活的人怎么样了?”
“应该已经在用饭歇着了。”
张然忽然来了兴致:“叫他们不用准备了,咱们去外头吃罢。”
他虽然觉得夫人的想法很好,却仍有点摸不准百姓的反应,倒不如现在过去瞧瞧。
张然走到官道中段,正是大伙儿歇息的地儿,衙役并着百姓有两三百人,此时围成一圈,一面稀里呼噜的用着饭,一面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张然不由看得入神,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好些,他何曾见过百姓与衙役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
更是第一次瞧见灾难过后,百姓脸上不是他印象中的愁眉不展,轻松的好像并不把这场灾难看在眼里一样。
“师爷?”后头的衙役不由喊了一声。
张然回神,重新迈着步子走过去。
衙役和百姓都认得张然,纷纷朝他打招呼,脸上也没有以前瞧见他的那种畏惧,就好像当他是一位亲切的好友一样。
“师爷用了饭没,可要用一点吗?”
“今儿的饭菜可好了,鸡鸭鱼肉全都有呢!”
“你个呆头鹅,这顿饭便是师爷着人准备的,好不好师爷会不知道?”
张然也没有架子的笑了笑,接过衙役递过来的碗,席地而坐,并道:“你们倒是说岔了,这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听夫人的吩咐。”
“夫人?可是知州夫人?”有人大着胆子问。
“自然是,大人一早便去别处巡视了,府里无人坐镇,只能请示夫人。”
“夫人好,夫人如此心善,跟宋大人可谓是天生一对啊!”
“宋大人爱民如子,若不是他,咱们现在别说修好屋子了,就是吃食都没有,恐怕要受冻挨饿了。”
百姓纷纷夸赞宋大人和夫人这对菩萨心肠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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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先前估算的那般,这么多人帮忙,一整日便能修葺好这些,只不过到了天黑大伙儿还在忙活,举着火把,先前整理的建议灶子,也开始升起了火,百姓们便有些过意不去,叫衙役别做饭,他们忙完自个儿回去吃。
衙役道:“夫人先前便吩咐了,你们帮忙,两顿饭食是要管饱的。”
百姓拗不过他们,便催着同样来帮忙的婆娘还孩子们回去:“你们没干多少事,可不能在这里蹭饭吃,先回去罢。”
宋子恒也是到夜间才回城里,马车经过官道,瞧见火把和众人,便问了一声:“前头怎么回事?”
已经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知州府的马车,纷纷放下碗喊道:“大人!”
宋子恒便下了车,“你们为何夜间都在此处?”
衙役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解释清楚,宋子恒这才温和的笑道:“今日辛苦众位了,吃完便回去歇着罢,剩下的衙门的人明日自会弄好。”
“我们不累,大人忙到这般晚回来才是当真辛苦了呢。”
“夫人异常心善,叫人做了两顿丰盛的饭食招待,俺们现在干劲十足。”
“是啊,大人别担心我们了,您快回府歇着罢!”
宋子恒感受着百姓的关心,心下倒也受用,连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亲切的问了几个百姓家中情况,得到满意的答案,又叮嘱了他们早些回去,便也重新回了马车里,叫车夫快些赶路。
听得他们说娘子,他委实有些归心似箭了。
不过回了府的宋子恒,脸上丝毫不见奔波操劳的疲惫憔悴,反倒是神采奕奕,眼底流淌着动人的光,柔柔的看着歪在榻上看书的苏婉。
“娘子——”
“相公回来了。”苏婉忙把书放下,起身挽了宋子恒的手进来坐着,又高声喊道:“刘妈——”
“夫人放心,老奴已经叫人去端了饭食来,顺便已备下热水。”刘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相公累不累?”
“瞧见娘子就不累了,良辰睡了吗?”
“他自然睡下了,不过叫我告诉你,他很想你。”
苏婉今日异常贤惠,拉着宋子恒坐下,站在他旁边给他倒水捏肩,宋子恒大手覆在她细嫩的手背上,宋子恒的大手覆在她的上面,温声道:“先前说忙到今日,怕是不行了,这几日还得下去瞧瞧。”
苏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心知琼州城区有他这个知州忙里忙外,底下县里的百姓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却还是问道:“可是下边不好?”
宋子恒反倒抚着她的脸颊安抚:“别担心,会解决的。”
苏婉忽然俯身,趴在宋子恒肩上,轻声道:“相公这般厉害,自然难不倒你。”
?
☆、第一百三十三章
? 接下来宋子恒又往周边跑了几趟,不只他和琼州官员,还有被苏婉戏称为冤大头的那群琼州富商,组了个考察团,走到第三趟,便又拉到一笔赞助费过来。
有了钱,琼州城以外的地儿也开展了如火如荼的灾后重建工作。
琼州周边这么多县镇,若要亲自盯着,宋子恒也分身乏术,况且他是一州之首,要打理的事务远不止这些,不能日日混在基层。不过他如今已有自己的人手,官员向他投诚的不多,就小猫两三只,衙役却已经对他言听计从了,宋子恒挑了几个信任之人,组成监察小组,每日只在个县镇替他盯着。
宋子恒在琼州坐镇,遥遥掌控着各地的工作展开。
事态眼看着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琼州城内的百姓生活已经走上了正轨,虽有衙门补贴,这场灾难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仍不小,却让他们头一回对父母官有了期待和依赖,如今生活苦一些,却是有奔头的,生机勃勃,各地的赈灾工作也进行的很顺利,各地知县陆续送上书信,对宋子恒歌功颂德感激不尽。
苏婉为宋子恒感到高兴,却又隐隐有些担心。
这日,刘妈笑容满面的在苏婉耳边说了句话,低声问:“夫人,可要现在找个大夫来瞧瞧?”
“不了,暂时别闹大,惊动相公就不好了。”
刘妈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换成了满脸不解:“为何不能叫老爷知道,这是好事啊。”
“现在又没确定,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正巧小绿端了东西进来,刘妈拉着她道:“小绿你也来劝劝夫人罢,这么大的事,哪能不告诉老爷又不请大夫的。”
“小姐瞒着总有小姐的道理。”小绿抿唇,不过顿了顿,却又道,“不过小姐也不必这般小心,大牛哥说了,前头都快忙完了,近日一切顺利,小姐委实不用担心会耽误到姑爷忙正事。”
“你们不懂。”苏婉另有隐忧,又不便多说,只摆摆手,“这事先这么定了,你们都别给我说漏了嘴。”
“什么说漏嘴?”宋子恒冷不丁进来。
苏婉有些诧异:“相公今日回来这般早?”
“前儿忙完了,难得抽空陪陪娘子,娘子不乐意?”宋子恒玩笑了句,又问,“你们方在说什么?”
小绿和刘妈对视一眼,都有些欲言又止,苏婉却道:“没什么,你们先下去罢。”
“是。”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去了,顺道将门也带上。
宋子恒倒也不追问,走到苏婉跟前,拉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眉头:“娘子这幅神情,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有困难。”苏婉拿眼睛看了宋子恒几眼,叹气道,“只是有些担忧而已。”
“对我?”宋子恒挑眉,挨着她坐下,轻笑道,“娘子说说看。”
苏婉倒也不客套,径直问:“相公几番邀请富商,从他们腰包里可有掏出上万贯银两来?”
“娘子想的不错,确实有上万贯了。”
“他们这些人奸诈狡猾,钱定不会白给,现在吐出多少,日后定要全部拿回去。”苏婉顿了顿,继续道,“然而距离相公递折子上去,已经二十多日,若朝廷愿意拨款赈灾,想是早就有回应了,现在半点消息也无,指不定就是不想管,到那时相公如何与琼州富商交代?”
宋子恒却没有立即回答,看了苏婉几眼,瞧见她眉头微锁,委实担忧的样子,忽然又笑了,半点不将苏婉的担忧放在心上,反而问:“娘子担心的便是这个?”
“我难道不应该担心?”
“没有,是我疏忽了,未曾想告知娘子。”宋子恒笑着揽着苏婉的肩,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温声道,“娘子听我细细道来。叫他们先补银子,等朝廷救济下来再还给他们,不过是场面话,朝廷自来不理琼州这是,每年大大小小的飓风要发生几回,若回回都救济,岂不国库都要掏空了?”
“当然这群人自然也知道,不过我既然敢叫他们掏银子,自然能从别处补,只是不是直接用银两罢了,他们想卖我面子,又想得里子,更吃定我不敢在琼州如此玩弄他们,是以即便知道,这银子出得也是甘愿。”宋子恒说着,小指勾着苏婉的发丝绕了绕,声音变得越发温柔,“之前怕娘子不爱听这些事,没有细说,娘子也不曾问,没成想竟一个人装着如此心事。”
苏婉看似乖巧的窝在他怀里,手上却不客气,揪着他腰间的肉拧了一圈,“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几乎睡觉的功夫都不够,我哪好意思拿这事来打扰你。”
“是为夫错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