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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选择当然没有错,换作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女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可是要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背负战争的给予的伤痛,真的是太残酷了!
人说爱情没有过错,只有错过。我们不能把握爱情,就象我们不能把握命运一样。在这样的无奈和绝望里,爱情终究战胜不了这个疯狂的时代!
尽管欢馨对露易丝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得不问清楚。
待对方稍稍恢复了平静,欢馨清了清嗓子,问道:“露易丝小姐,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很遗憾!但是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曼菲斯德?”
露易丝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边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边沉声说:“当初我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只是托人带了一封信去,也没告诉他实情,只说我自己改变了主意!
一来我实在没勇气告诉雷奥这件事,二来……我宁愿他就这么误解我、恨我一辈子,也好过忘了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对于露易丝的执念,欢馨倒是很能理解。她轻轻摇摇头,但随即又疑惑地提出第二个问题:“既然不想他知道实情,现在你又为什么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把这件事告诉我?”
“雷奥是个极其高傲、爱憎分明的人。当年他认为我伤了他的自尊,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恨我还来不及,现在又岂肯轻易听我解释?上次在酒吧碰上,他见到我的丈夫,只问了一句‘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说我见不到他,就算能见到,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失望的他!”说着,露易丝的美眸中泪水又如珍珠般滑落,那情真意切的神情让欢馨最后的一丝疑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稍稍擦拭了一下泪水,女子接着道:“其实我一直没有离开柏林,当时是想就算不能朝夕相处,但能每天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也是好的。从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要和他再见面。可是,如今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听到这里,欢馨本来悲戚的心突然猛跳了几下,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又抓不住,只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她不动声色地示意对方继续。
露易丝用微肿的眼睛看了欢馨一眼,眼神不由自主地闪了闪,道:“汉斯在伤愈后虽然落下了后遗症,但是日常工作还是没问题,因此我们一直靠他为别人维修电表、电器为生。但自从他去过一个党卫军高级长官家维修电表后,我们家周围就经常有盖世太保出现,似乎我们成了监控对象。
上次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们再三解释也没有用。我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所以便决定要离开德国,去一个中立的国家。而且……”她忽然脸颊一红,住了口。
“而且什么?”欢馨见状,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这下露易丝颊边的霞光更盛,她低低地说道:“我说过汉斯受伤后留下后遗症,就是医生说他无法生育了!我们也一直没有期望有孩子。可是——这个小生命就这么来了,让我们非常突然也很惊喜。是他的到来坚定了我们离开这里的念头!但是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没门路、没钱,根本弄不到保安部签发的通行证的,也就意味着不能出境!所以……所以……”她看着欢馨,喃喃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50心碎了无痕(5)
听到这里,欢馨心里已经明白了露易丝今天来的目地,但这个有些牵强的理由到使她刚打消的疑虑又升腾起来。
她将人向后靠在椅背上,接着她的话头说:“所以你想到了曼菲斯德,想找他弄两张通向证!可是你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肯帮你,所以才会有酒吧重逢的那幕吧!”
眼前这个聪慧女子一下子猜透了自己的心思,让露易丝不由一阵尴尬,她叹了口气说:“是的,你猜得一点都不错。酒吧的‘巧遇’,确实是我故意安排的。我本想在将事情和盘托出后,恳求他帮忙,但却被随后找来的汉斯搞砸了!因此,现在我只能拜托你帮我向雷奥解释一下,希望他能感念旧情,帮我一把!”
欢馨默默凝视着对面那混合着歉疚和痛苦的脸,心中如浪花翻滚。在感情上,她很同情眼前这个女子,但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是非,缩在自己的壳里,或许还能活到战争结束的那天。
欢馨无奈地笑笑,用尽量客观的语气说:“露易丝,你确信我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实话告诉你,我也只不过是曼菲斯德捡回来的一个俘虏而已!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说罢,她掏出零钱扔在桌上,便要起身告辞。
露易丝眼中闪过绝望,她猛地拉住欢馨,力气大得让欢馨身体一阵摇晃。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求求你,帮帮我!只要你动动嘴,就可以救三条人命!我和汉斯生死都无所谓,只是孩子……”说着她将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腹部,哽咽地道,“只是孩子是无辜的!你也是女人,将来也会有孩子。那时,你会知道当一个生命在你身体里孕育的时候,感觉他就像你自己生命的延续,你会为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 ”
露易丝哀求的语气中参杂的对生的渴望,不由使欢馨佯装冷漠的脸上显出一丝动容。其实以白婉婉的性格来说,也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因此现在的她同样开始心软了。
可现实却让她的头脑格外清醒,欢馨无奈地叹息一声,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露易丝抬起头,终于如释重负的眼眸中浮现出感激之色,哆嗦着嘴唇感激涕零地说:“谢谢你!谢谢你!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欢馨接过她递来的小纸片,仔细收好,又转头冲露易丝点头告辞,却在两人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将视线转开。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害怕在露易丝的眼中看到依赖和托付,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能背负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
满怀心事地回到别墅,欢馨便帮着马提娜准备晚饭。但是心不在焉的她不是将糖当成了盐,就是搞错了菜式的搭配,弄得马提娜连连问她是不是病了。
欢馨冲她做了个鬼脸,整理整理纷乱的思绪,问道:“马提娜,你们少爷以前有很亲密的朋友吗?我是指女性!”
马提娜听罢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暧昧笑容,说道:“怎么?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少爷这些事情来了?莫非你吃醋了?”
欢馨被说得脸上一热,啐了一口说:“我吃哪门子醋?只是今天我在门外碰到了一个叫露易丝的女人,她说以前是曼菲斯德的女朋友!”
“露易丝?“马提娜一听,脸色一变,小声问,“是不是一个长着绿眼睛,很漂亮的女人?”
欢馨点点头,眼珠一转,故作不解地问:“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
51最后一次的温柔(1)
“那到也不是!可是你千万别在少爷面前提起她!”说着,她叹了口气,和蔼的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你别看他外表高傲、冷漠,可内心却是一个再单纯、热情不过的孩子。一旦喜欢上什么人,他就会付出全心全意的爱。从上学起,少爷身边就围绕着不少女孩子,难免逢场作戏,可是也没见他动过真情,直到遇上露易丝。
家里当然竭力反对,他父亲主观地认为露易丝小姐只是看中了少爷的身份和金钱,甚至还用废除继承权来要挟他。可是少爷不为所动。在他看来,是他父亲的始乱终弃酿成了小姐——也就是他母亲的悲剧,因此少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开那个家。”
说到这里,马提娜顿了顿,拿出晚上要做色拉的摩苏里拉芝士,一边刨成细丝,一边又接着说:“小姐去世后我就一直独自住在这里,少爷的到来让我又喜又优,可是也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快乐起来的曼菲斯德。可惜好景不长,少爷参军了。
那天,他兴奋地告诉我要和露易丝秘密结婚。当时他那双和小姐一样漂亮、动人的蓝眼睛里闪现的全是幸福和期盼,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说着说着,妇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褐色的眼眸变得幽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耳边传来曼菲斯德雀跃的语调。
“马提娜,我要和露易丝结婚了!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纯洁的女孩,你知道我是多么爱她!明天,她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
“马提娜,我很遗憾,我们的婚姻得不到父亲的祝福,可是我知道母亲一定会同意的!明天,我们没有请任何人,你就作为我们唯一的见证人吧!”
“等战争结束了,我要带着露易丝去有海的地方建一座别墅。白天,我们挽着手看橙色的朝霞渐渐染红大海,波光粼粼的海面,就象美人鱼舞动的尾翼;晚上,我们一起感受咸咸的海风从脸颊吹过,看那浪花层层跳动。
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然后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杀戮!马提娜,你说那样的生活像不像托马斯·摩尔笔下的‘乌托邦’?”(备注1)
……
此时的马提娜仿佛不再是一个少言寡欲、谨小慎微的仆妇,她眼底流露的是对曼菲斯德——这个从小疼若亲生的孩子深深的慈爱。
“可惜,那天新娘却没有出现在教堂里。少爷从白天一直等到月亮升起,等来的却是一纸留言。我看着笑容从他嘴边一点点褪去,看着他的眼神从期盼变成绝望,看着他带着决绝和孤寂踏上远征的列车,我从心里诅咒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
马提娜的声音逐渐提高,那些娓娓道来语气中,更多的透露出对命运的控诉。她狠狠地蹂躏着手里那些芝士条,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统统揉碎。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听完马提娜的讲述,欢馨脑海里很自然地出现了这两句古诗,默念着,心里不由对那个男人生出一股酸楚的柔情。
……
52最后一次的温柔(2)
晚饭后,欢馨敲响了书房的门。
“请进!”门内传来曼菲斯德浑厚而儒雅的声音,显示了主人良好的教养。
门被推开,曼菲斯德很自然地从桌上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后,他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连带那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弯弯的,就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此刻明亮的灯光下,男人浑身上下都彰显着迷人的贵族气息,让人为之眩目。
欢馨感觉心口像猛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她慌忙转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指指桌子对面的书架说:“我想找些书看!”
“请便!”曼菲斯德眼底划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可脸上仍保持着惯有的温柔。
欢馨走到书架前,看也不看就随手抽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翻阅着。
那是一本《泰戈尔诗集》,而她翻到的正是在后世家喻户晓的《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The furthest distance in the world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Is no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Yet you can't see my love
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