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年纪不小啦,我近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妈说我的大孩子!”
谢曜闻言一惊,他初时看这男孩身量瘦小,脸色发黄,只当他仅七八岁,这会儿细细一打量,他身上衣衫褴褛,显然是穷苦家的孩子,不禁心下一软,蹲下。身问:“你饿了么?叔叔带你去吃东西罢。”
男孩儿身形一僵,怔然道:“你没有骗我?我可以随便吃?”
谢曜笑了笑:“嗯。”一把将其扛在肩头,“想吃甚么,尽管说。”
男孩儿开始还颇为拘谨,待和谢曜三言两语聊了一会儿,立时不再怯生。他坐在谢曜肩头,笑嘻嘻的道:“叔叔,你人真好,比起那些想骗我去当龟公的老贼鸟好多啦!”他说到此处,鼻子一皱,“你不会也想将我卖了罢?”
谢曜本该好笑,但心头一沉,一个孩子这么早便知道这些,可见过得多不容易,他叹道:“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卖了。”
他带着男孩在街头巷尾都吃了一遍,又给他母亲带了一些吃食,男孩儿拉着谢曜来到郊外一座破庙,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好东西,仿佛过年一般,大声喊道:“妈妈,妈妈,我带了一位客人来家里!”
只听破庙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一边咳嗽一边道:“……过儿,你别来!”
男孩愣了一下,拉起衣襟捂着口鼻,转头对谢曜说:“叔叔,大夫说我妈妈的病会传染,你可注意啦。”他说罢,还是埋头钻进了破庙的小房里。
谢曜拨开头上蛛网,跨过几个放在地上接漏雨的破碗,只见几蓬茅草上躺着一名妇人,面无血色,显然身染沉疴多时。
男孩跪在妇人面前,将那些吃食一一拿出来摆放在母亲面前,道:“妈,你看,白斩鸡、桂花糕、糖葫芦、烟雨楼的大烧鹅……”
妇人含笑点点头,道:“过儿,你遇上贵人了吗?”
男孩忙走到谢曜身边,指着他道:“这位叔叔请我吃的。”
妇人看了眼谢曜,想要起身招呼,但着实病重,还没动身,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谢曜忙上前将她虚扶一把,道:“嫂子你快躺下。”说话间,将手搭在妇人脉搏间,探得脉象,不禁一怔。
妇人低垂眼眸,叹气道:“我自知身染痨病,怕是活不到下月……”她又咳嗽两声,“敢问尊驾高姓?若有机缘,定当报答这一饭之恩。”
谢曜听她言语间颇有侠气,好感顿生,肃容道:“嫂子何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在下姓谢,单名一个曜字。”
少顷,妇人神色一惊,抬头看向他睁大双眼:“你……你便是谢曜?”
谢曜没曾想她这般反应,微一锁眉:“不错,正是在下。”
妇人表情似哭似笑,手指紧紧抓着手下铺着的稻草,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定然是知道他造的孽,是以来找我报仇了么……”
“妈?你说甚么啊!甚么报仇?”男孩伸手想要去抓母亲手臂,却被妇人抬掌挥开,“过儿,你出去!”
男孩怔了一下,不敢不从,看了眼谢曜,转身跑出破庙。
谢曜见此状况也摸不清,只问:“我们认识么?”
“算是罢……”妇人又咳嗽两声,紧紧拧着眉头,谢曜瞧她难受至极,不由伸手抵在她背心,源源不断送去内力。
妇人微一平复,又看了眼谢曜,蓦然叹道:“你……你可曾记得杨康?”
谢曜面色一沉,他怎会不记得?当年桃花岛上协助欧阳锋残害他的师父,将杀欧阳克的罪名推到自己头上,对他义兄郭靖更不知做了多少恶事,难不成……面前这妇人竟和他有甚么关系?
妇人知他所想,目中含泪,道:“不错,我……我便是穆念慈,是他有实无名的妻子。门外那男孩儿你也见过了,郭大哥给他取名杨过,字改之,便是希望他别学他爹爹,犯下这般多的错事。”
谢曜震然片刻,沉声道:“你干么与我说这些?不管当初他做了甚么,人死万事空。更何况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绝不会因和他有结怨,便报复在你母子身上。”
穆念慈抬起泪眼看着他,颔首道:“谢大侠高风亮节,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她当初听杨康报出谢曜的名字,只当是杨康随意捏造,后来在江湖上渐渐听得谢曜名声,方知世间当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担忧。后来杨康惨死,她即将临盆,因为杨康的缘故,无颜去找郭靖黄蓉,在这世间举目无亲,带着孩子一人漂泊江湖。
穆念慈毕竟身怀武艺,杨过跟着她倒也衣食无忧。但前些年穆念慈染了风寒,小病成大痨,渐渐卧床不起,生活逐渐窘迫,反而还要杨过来照顾她。
谢曜听她边咳边讲,中途几次劝她休息,穆念慈皆是摇头,继续讲述。不知是否她一个人闷久了,难得有除了杨过之外的人来此,穆念慈时而悲,时而喜,仿佛将一生都说尽了。
谢曜听得伤情处,也不由低头默然。
待穆念慈不说了,谢曜才惊觉她因为疲惫沉沉睡去。他招来杨过,一起去镇上为穆念慈请来大夫调理身体,杨过以前也请过大夫,后来付不起诊金经常被人白眼,这次有了谢曜撑腰,朝那些大夫大做鬼脸。
但穆念慈喝了几次药,病势却无好转。
过得几日,谢曜又要去为她抓药,准备将她母子俩重新安顿一个好点的住处。穆念慈本来死气沉沉的睡着,听到响动却坐了起来,摆手道:“谢大侠,多谢你这几日照拂……咳咳……”她捂住嘴猛烈咳嗽,摊开手心,已是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你没事罢?我这就去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穆念慈擦了擦唇边血迹,忽然看向谢曜,目光灼灼,“多亏老天有眼……谢大侠,我可否托您一件事。”她此刻已经知道谢曜和郭靖乃是义兄弟,心中早将他当做熟人,因此此话说来毫不勉强。
谢曜听她语气郑重,忙站起身,道:“你有甚么事情,直说便是,在下力所能及,一定办到。”他二人相处几日,谢曜感叹穆念慈虽然与杨康结为琴瑟,一介女流却忠义分清,心底佩服;而穆念慈也敬他不计仇怨,行事磊落,双双钦佩。
穆念慈唤来杨过,怜爱的摸了摸杨过头发,语带惆怅:“过儿,这位谢大侠是好人,妈妈若是去了,你……你要多听他的话。”
杨过和谢曜皆是一惊。
杨过急道:“妈,你要去哪儿?你不要过儿了吗?”
穆念慈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妈妈如何不想要你,但是……但是……妈妈快要死了。”她命不久矣,怎么还能照顾自己的孩子?
“谢大侠,过儿自小没有父亲,行事倒也算机警,你若嫌弃他,便将他带去桃花岛,交给郭大哥也无妨的。”
谢曜看了眼杨过,如何不知穆念慈勉强撑了几日,已经油尽灯枯的边缘,只得叹声道:“你既托孤于我,定不负嘱托。”
穆念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死后,请将我葬在嘉兴铁枪庙外,同他爹……也离的近。”
“妈!你别胡说,你怎么会死!”杨过心下大急,冲过去一把握住她枯瘦纤细的手腕。
穆念慈转头不舍的看了眼他的面容,晶莹的目光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人,想来自己一生虽苦,到底也尝过些许甘甜滋味。思及此,穆念慈眉眼舒展,笑着呢喃:“比武招亲,锦绣玉鞋,说来女儿家一生的痴梦,醒了又灭,灭了又醒……”
杨过小时候也听过穆念慈用俚语唱过这词,但一直不知是何意,他急唤道:“妈?妈!”然而穆念慈却再无答应,杨过愣了一愣,紧紧抱着穆念慈逐渐凉透的身体,放声大哭。
谢曜呆立良久,缓步上前,轻轻伸手一抹,为她阖上双目。
***
两人依照穆念慈的遗言,将其葬在嘉兴铁枪庙外。
杨过扑在坟前哭泣许久,终于难以自持悲伤,晕了过去。
谢曜叹了口气,将杨过小小的身躯抱起,回望了一眼树下孤坟,落叶凋零,倒真如这女子的一生,身如浮萍,风吹雨淋。
他只道自己已经尝遍人世间酸甜苦辣,看透悲欢离合,然而今日也知道天底下大有比他更凄凉的人在,如此一想,自己倒也不算甚么了。
☆、第146章好问则裕
谢曜守在床榻边;刚将毛巾搭在杨过额头,沉睡中的杨过一个激灵;伸手凌空乱抓;口中大喊:“妈妈!妈妈!”猛然坐起,却瞧见身旁的谢曜,痴痴怔怔。
谢曜瞧他眼眶血红;面色却是惨白惨白。心中怜悯;轻轻握住他手,沉声道:“过儿,你妈妈去了。你年纪小,我也不知你能否懂得,这人活一世;难逃生老病死;你也莫太过悲痛。”
杨过闻言浑身一僵,哇的一声又大哭出来,他伸臂扑入谢曜怀中,哭喊道:“谢叔叔,我妈妈让我跟着你,你……你不要将我卖了!”谢曜轻轻拍了拍他背脊,叹道:“你为何总担心此事?尽管放心罢。”
杨过抬袖擦了擦眼睛,伸出右手小指,嘟哝说:“你和我拉钩!”谢曜一愣,随即也伸出手指和他拉钩,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谢曜还记着孙不二的伤势,不敢再嘉兴逗留,他给杨过换了一身新衣,整理仪表,这小孩子顿时便如换了一个人,眉目明朗,颇为俊秀。
杨过初时还总沉浸在痛失爱母的悲伤中,时不时哭泣。好在谢曜陪伴他身侧,经常给他讲些前人故事开导,或是带他去看好玩的,杨过心思极慧,过得一段时间,便也渐渐走出阴霾。
这天天降暴雨,谢曜带着杨过不便赶路,在镇上一家客栈暂歇。
此地离终南山已经不远,他也不急这一时片刻。谢曜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拉着杨过步入大堂,立时便有小二前来招呼,领着他们在二楼坐下。
杨过这些时日跟着谢曜,吃住不愁,人反而胖了一圈,他报出几道菜名,都是谢曜平常吃的口味,谢曜瞥他一眼,淡淡笑道:“你这小人精。”
“谢叔叔吃开心了才肯为我付钱啊!”杨过嘿嘿一笑,扮个鬼脸。他和谢曜相处,早摸清了谢曜脾气,这位叔叔既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除了偶尔他做错事情会教育一番,可谓无微不至。
想到此处,杨过抬头道:“谢叔叔,你干么对我这般好?”自从穆念慈染病,他受尽了旁人白眼,谢曜与他无亲无故,若是因为自己母亲临终托孤,但也无须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
谢曜瞧他圆圆的脸,想起自己走失的徒弟,心念一动,便给杨过讲述。他叹了口气:“他们至今生死未卜,我十分担心。过儿你也是个好孩子,我不知如何才算对你好,但此后决计不会亏待你便是。”
杨过眼见他对自己真情流露,心中极是感动,眼中瞬时氤氲雾气:“谢叔叔,你若想念徒儿,便将我当做你徒弟罢。”他原本还是故意讨好,但谢曜坦诚相待,自己也敞开心扉。
谢曜闻言一愣,伸手擦干他脸上泪珠:“当我徒弟可不好啊。”
杨过挺起胸道:“我两三岁的时候就盼望有个保护自己、怜爱自己的父亲,谢叔叔你不当我师父,那就当我爸爸!”他说罢跳下椅子,一把便抱住了谢曜脖子,满腔孺慕之意尽情发泄了出来。
谢曜乍然听到这句话,不禁浑身一震,他心下复杂,伸手拍拍杨过,道:“不必如此,即便我不是你父亲,也会对你好的。”杨过却将他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