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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曜耳力过人,这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失笑道:“童言无忌,天书,你变个镜子出来让我照照。”
天书冷哼一声:“猪脸有甚么看的,你也不怕吓着自己。”
谢曜被他一噎,不做声了。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嗓音,训斥道:“阿沅!谁让你乱拿野猫野狗的东西吃!快些扔了!”
谢曜回头一看,正好瞧见一个打着赤膊的农夫挥手打掉小姑娘手中的糕饼,疾言厉色,长相十分难看。
那小姑娘看了眼地上只咬了一口的糕饼,咬着嘴唇呜呜流泪。
农夫手里扛着一柄锄头,他走上前,拉起小女孩的手,说:“哭甚么,你要吃爹爹给你买就是。”
谢曜一听原来是父女,无话可说,任何父母应该都不喜欢自己孩子随随便便拿陌生人的东西吃。谢曜虽然心下不爽那农夫叫他“野猫野狗”,但本着和气处事的道理,他也只当充耳不闻了。
岂料他不搭理人家,人家却要找他麻烦。
那农夫牵着小女孩走到谢曜面前,警告说:“不管你是甚么人,都离我女儿远些!”
那小女孩扯了扯农夫的衣袖,抽泣道:“义父,这位哥哥是好人,你不要再说啦。”
农夫狠狠的盯了谢曜一眼,好像觉得谢曜就是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人贩子,转身拉着小姑娘离开。
谢曜被稀里糊涂训斥一顿好莫名其妙,气吃了一肚子饭也吃不下了,当下让天书带路,径直去找一灯大师。
他这么久在路上也想明白了,天书虽然目标定的高,但他不一定非要完成。就好比这次,他耍点小聪明从一灯大师身上学几招一阳指的假把戏,日后遇见欧阳锋等人,使个招式糊弄一下,趁机逃之夭夭岂不妙哉。
走了半个时辰,眼见一山峰高耸入云,仿佛若有仙。
谢曜顺着山下蜿蜒小道又走了七八里,道路愈来愈窄,不得不攀着两旁杂树。复行八九里,道路两旁山峰壁立,中间一条羊肠小径,仅容一人勉强过去,谢曜小心翼翼循着陡路上岭,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道路更窄,但穿过一处狭缝,当真应了那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七月流火,赤日炎炎,但这深山中却颇为清凉。
谢曜聚袖扇了扇风,眺望远处崇山峻岭,感慨道:“一灯大师果然会选地方,这里幽静无人,作为隐居之地是再好不过。”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天书,你怎么知道他会在这?”
天书好半晌才回答说:“你都说了我是天书,这点小事怎可能难倒我。”他将“天书”二字说的格外大声,生怕谢曜忘了他高贵的身份一样。
谢曜嘿嘿一笑,不再说了。
又行了两里路,忽听远处传来隐隐水声,谢曜当即加快脚步,愈走水声愈大。得走上岭顶,只见一道银瀑倒悬于双峰之间,奔腾而下一泻千里,甚是惊人动魄。
天书这时沉声道:“你切记,万不可说求医问药学武治病,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求见一灯大师钻研佛法,再不行就搬出你祖师爷王重阳拉关系。”
“啊?”
“听见没有!”
谢曜无可奈何的摆摆首,道:“听见了。”
天书这边厢刚刚说完,谢曜就听不远处有人以内力传声询问:“来者何人?”
谢曜极目望去,只见瀑布旁边的大岩石上坐着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渔人。
他隐约记起一灯大师手下有四大高手,渔樵耕读。
毕竟是有求而来,谢曜不敢放肆,于是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王重阳全真教下弟子,特来求见一灯大师……这个……这个询问佛法。”
他说完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一个道家门派的弟子来问甚么佛法?怪只怪他光记着天书的叮嘱,两样一结合反倒不伦不类。
那渔人听见“王重阳”三字已然愣了一下,见这少年态度端正气度不凡,心道只要不是找自己师父治病,询问佛法怕让师父高兴不及。
是以那渔人道:“你说你是全真教弟子,可有证明之法。”
谢曜想了想,折下一根树枝,做了个起招,道:“不知全真剑法阁下可曾认得?”
渔人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你便将第一剑的七招练一练罢。”
谢曜闻言,身随意动,手腕一翻,双袖翩飞,旋身一刺,他身形一侧,弯腰几乎贴地,右手树枝横打,竟将树枝上的树叶簌簌打落。谢曜身形敏捷,将“张帆举棹”“柔橹不施”“小楫轻舟”“苕溪垂纶”“扁舟一叶”“大江似练”“沧波万顷”一口气七招通通使出。末了双脚一定,抱拳道:“让阁下见笑了。”
渔人见他年纪轻轻武功却已不差,剑法中正气浩然,必不是邪魔外道。当即笑道:“小兄弟一身好功夫,你随我来。”
谢曜心中大喜,没想到如此容易,他快步跟在渔人身后,望了眼山峰,道:“这山峰上根本没有落脚之处,又有瀑布相阻,如何能上?”
那渔人说道:“从右首转过山角,已非瀑布,乃是一道急流,我坐在这铁舟之中,扳动铁桨,在急湍中逆流而上,便可到山腰。到了山腰你若说得动我兄弟,他便会带你上山。”
谢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渔人拖来铁舟,让谢曜先坐在船尾,随即拿上铁桨站在船头,用力一抵岸边,顺瀑布急流而下。眼见铁舟随着瀑布即将流至山石边缘,若是冲到了边缘之外,这一泻如注,自非摔得粉身碎骨不可,谢曜正准备出声提醒,那渔人左手铁桨已然挥出,用力一扳,铁舟登时逆行了数尺,铁桨再是一扳,那舟又向上逆行了数尺。
这动作全然没有精妙可言,但却是厉害无比,谢曜全神贯注的的看着渔人来回扳舟,竟想到了三花聚顶掌法,这三花聚顶掌虽然招式谢曜都熟记在心,但每每使出所达威力根本不及万一。
说起来,谢曜所学武功哪一样练至高层都是超绝,但他经常发懒,一无人监督便会倦怠下来,修为不够,再精妙高深的武功也是枉然;反之,修为天人合一,即便是冲拳拍掌,也是摧枯拉朽无人能抗。
而这渔人只是简简单单的扳舟摇桨,却已经让谢曜自愧不如了。这种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他都不知何时能够达到。
转过山脚,此处水流虽不如瀑布般猛冲而下,却也极是急促,那渔人好几次险些给水冲得倒退下去,谢曜站起身来,抬手拿起另一把铁桨,划入水中,道:“我来助你!”他暗自凝神,将三花聚顶的掌法贯入铁桨中,将急流看做敌人,挥划之间使出十七八招,铁舟瞬间便行得更快。
后来水势略缓,每一桨出去,都把铁舟推得宛似顺水而行一般。那渔人见最危险的地段已过,取下斗笠扇风笑道:“小兄弟,你倒有些名堂!”
谢曜微微一笑:“名堂没有,几分划船的蛮力倒有。”
又行一阵,划过两个急滩,转过小溪,铁船吃水不住,便将船靠岸停下。那渔人对谢曜客套几句后,便又划了铁舟原路返回。
谢曜这才回头打量眼前景色,此时的水流平稳之极,仿若凝潭。两旁垂柳拂水,夹杂桃树,花朵点缀林间,这高山之巅也别有一番天地。
天书这时候问:“你会作诗么?”
谢曜面无表情的反问:“你觉得我会作诗么?”
天书沉吟片刻,说:“那好,我教你一句,你用内力说一句。”他顿了顿,说:“荣华花间露,功名半坯土。逍遥当自在,对酒一杯无?”
谢曜不明究竟,但依言将这首诗大声念了一遍。这首诗乃是天书瞬间胡捏,只想着怎么拍那樵子的马屁,也不管这诗押不押韵,平不平仄。
那樵子正醉卧花间,听见这首诗不由微微一笑,见谢曜乃是被渔人送来,也不再多问,而是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饮酒不醉最为高,贪色不迷成英豪。君子求财义之取,志气没有和气高。小兄弟,待你做到这四点,我再和你对酒一杯罢!”
话音刚落,那樵子从身后摸出斧头挥手一甩,“嗤”的一声割断了拇指粗的藤蔓。他将藤蔓捡起,递给谢曜,遥指峭壁说:“能不能上去,还得靠你自己。”
谢曜仰头上望,见山峰的上半截隐入云雾之中,不知峰顶究有多高。就好比过关斩将,已经过了渔夫、樵子两关,剩下的如何不闯一闯?
“多谢!”谢曜抱了抱拳,伸手将藤蔓缠在身上,足下一点提气而上,随即攀着突出的岩石,一点一点往山顶爬去。
这山峰高耸入云,谢曜将自己身上的藤蔓和山峰上垂下的藤蔓绑在一起,当做保险措施。他一边爬,一边还有心情打趣:“天书,说不定你又要第三次救我于悬崖之上了。”
天书半晌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说过没有下次了,你摔死了算。”
谢曜叹了口气说:“我摔死了谁给你找慧根?”
天书不知怎么了,至此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谢曜自讨了个没趣儿,也不再分心,但这峭壁上长出许许多多的杂草,不时戳一下谢曜,或者挠的他身上发痒,谢曜爬了两步腰间被一片叶子一扎,脚下一滑,倏然掉下,他心头大惊,忙伸手扣住岩壁,一手拽紧藤蔓,身子滑下十多米,这才停住。
谢曜一看自己位置,下看不见底,上看不见顶,为今之计只有坚持往上爬。他惊魂未定的悬在崖壁上,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先天功入门法决中的“静”“坚”“忍”,这峭壁上的杂草正和那蒺藜堆成的坐垫差不多,只有心静下来,那自然做什么都不会受外界干扰。
打定主意,谢曜心中默念先天功入门口诀,念了几遍脑中灵台清明,当下侧身贴在峭壁上,双臂交互攀援,爬得甚是迅捷,过了不知多久,突见藤蔓不见,原来已到了峰顶。谢曜心中大喜,双手一撑跃上平地,但见视野开阔,乃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
他刚一站定,就听一洪钟嗓音大喝道:“臭小子,你果然对我女儿图谋不轨,都寻这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TT的地雷~
☆、第48章耕夫书生
说话之人赤着胳膊;两条腿上全是泥泞,拿锄头指着谢曜好不生气;正是先前在茶寮遇见的农夫。
谢曜心下一转;想来他便是渔樵耕读中的“耕”了。于是道:“在下是来拜访一灯大师;与你女儿有何关系?”
这农夫名叫武三通;收养了一个义女何沅君,他护女成痴,就算是另外三名兄弟和他女儿多说几句都不会开心,遑论谢曜。之前在茶寮他便对谢曜失了好感;这会儿听谢曜想上山求见一灯大师不由冷笑:“我师父不喜外人打扰,你从哪儿来打哪儿去罢!”
谢曜一听这话不禁皱眉;他想到天书所言;道:“在下乃王重阳门下全真教弟子,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询,还望阁下通融一二。”
武三通听到王重阳的名字不禁“咦”了一声,但他转眼就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空口无凭,我干么信你!”
谢曜见他简直油盐不进,心下也有些不爽,低眉沉思片刻,暗道得想个法子才行。
武三通道:“你干么不说话了?”
谢曜干笑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武艺不精,上山容易下山难。你看这悬崖峭壁,方才上来的时候就差点摔死,等会儿我下去,大叔你还得帮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