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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敬在旁冷嗤笑道:“好一个实则不算,想来又要推诿说有甚么情非得已的原因。”
他此话一出,王处一心底暗暗将谢曜杀丐帮弟子的罪名给认定了。他上前两步,高声问:“你因为双腿俱断,便怀恨在心,报复于世人,先后在湖广一带滥杀无辜,后辗转岭南,灭清风寨、湖盐帮等大大小小几十门派,老幼妇孺皆不放过!你啊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啊?”
谢曜越听越惊,待王处一说罢,他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转念一想,到底是谁如此恨他,犯下诸多惨案,只为了让他受千夫所指,声名尽毁?
“王师伯!这些年来我只在蒙古、少室山和一灯大师座下,根本没有做这些恶事!定有人看弟子不顺,栽赃嫁祸!望师伯查明真相!”谢曜赶紧为自己澄清,若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他被误会便也就罢了,可这等血海深仇是万万不能认的。
赵志敬和廖志新同时怪笑,道:“谁犯了大罪都不想承认,理解,理解。”
谢曜闻言不禁大怒,抬眼凛然朝二人盯去,赵、廖二人被他目光一扫,登时心如擂鼓,默不作声。
“师兄!师兄!”远远地有人大喊,来人拨开人群,正是程瑶迦携手陆冠英而来。
“师妹?你们怎也来了?”
程瑶迦一路奔跑太急,面色通红,和陆冠英互看一眼,皆摇摇头:“数日前,我们收到丐帮撒出的英雄帖,正月十九天下群豪齐聚重阳宫,为得便是……便是讨伐师兄你啊!”谢曜早已猜到一二,但此刻听来,忍不住身形一晃。
陆冠英这时上前,看着谢曜,一字字问:“谢师兄,你可曾当真失手杀了这些人?”他用了失手二字,便还是想留点余地。谢曜目光如炬,凛然道:“若是我所为,大丈夫敢作敢当,绝不会推辞罪名!但眼下分明有人嫁祸,信不信,全在你们!”
陆冠英听他一番话,当下挺胸抱拳:“在下一直敬仰谢师兄为人,我和瑶迦都相信你!”
谢曜见他神情,不禁心中畅然,程瑶迦这时低声道:“师兄,趁此时全真教弟子尚未阻挠,你快下山走罢!”陆冠英也道:“不错,我们尚可拦上一拦。”
“你们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谢曜皱眉片刻,沉声道:“我若逃走,便坐实了这杀人如麻畏罪潜逃的骂名。倒要留下看看,是谁谣诼诬谤!”
☆、第101章迫上终南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只听远处有人叹道:“依你所言;怕是其中大有文章。”
谢曜循声望去,但见四名道士并肩而来,当先一人手拿拂尘;年岁最长,正是丹阳子马钰。而他身后依次便是丘处机;郝大通,刘处玄;众弟子纷纷拜礼;谢曜也弯腰参见。
马钰点了点头;对他道:“若当真被冤枉,全真教不会任人欺辱你。但你若其心不正,那自也绝不姑息养奸。”他这番话语气虽然浅淡,但自有一股威严。
刘处玄见王处一被点中穴道,伸手在他穴上两拂,却不能解开,忙又换了几门手法,王处一还是纹丝不动。刘处玄看了看众人,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我来!”丘处机大喇喇上前两步,一捋衣袖,抬指啪啪点在王处一云门,中府两穴,王处一立时松了口气,转过身道:“还是你功力深厚啊!”
丘处机走到谢曜面前,抬手便在他胸口处一按,谢曜本可从容避开,但看出他这一指并无恶意,就算点中也不过封三个时辰武功罢了。丘处机见他着实温驯,不禁颔首道:“很好,但事情尚未查明,师伯们也不能故意纵容,让天下人看了笑话。这样,你先去三清殿面壁思过,待明日众人齐聚重阳宫,再来当面对质,看看到底是丐帮冤枉了你,还是你自欺欺人!”
谢曜言道:“清者自清,弟子这便前去思过。”他又拿出黑玉断续膏,“此药敷在伤处,可令断骨再生。弟子当初双腿骨骼碎裂,便全依仗此物。”
丘处机接过瓦罐,打开盖子闻了闻,只觉味道十分刺鼻,但听谢曜言语诚恳,便也就信了,点头道:“若你师父能够伤愈,她自当为你辩解。”
当下众人散开,谢曜挺直脊背,往三清殿大步走去。
郝大通捻须道:“当年孙道长极喜爱此弟子,对此子也略有耳闻,说他四处杀人,倒有些不信。”刘处玄道:“表象欺骗一切,还是等明日丐帮和众英雄来此,是非曲直慢慢商讨。”
马钰这时拿过黑玉断续膏,也闻了闻,味道颇为奇怪。但想来谢曜说得信誓旦旦,为了孙不二的伤势,便再信他一回。
※※※
三清殿外的树木在这严冬还算青葱,殿中供奉着道教尊神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燃着檀香,静谧庄严。
谢曜踏步入殿,端端正正在三清祖师面前跪下,待确定四周无人能听他动静,方才长叹一声,垂下头来。
先前斩钉截铁的姿态,都是他硬逼着一口气强装出来。谢曜很害怕,他害怕被人诬陷,因为他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聪明,被千夫所指,被万人所迫时,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百口莫辩。
他打起精神,朝三清祖师恭恭敬敬的磕了磕头,定声道:“诸神在上,弟子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一件害人之事。妄求明日,能够洗脱罪名,还弟子公道!”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道:“现在求神拜佛又有甚么意思?”
谢曜不用回头,便知是天书,他低声道:“求个心安罢了。”天书不知何时变成人形,她走到谢曜身边,抓着他胳膊道:“走啊!现在没人,我们正好逃走!”
谢曜闻言一愣,看向天书,但见她蹙着眉头,仿佛要流下泪来。
“你怎么了?”语毕,他突然记起天书三番五次让他不要上全真教,想必她事先听过这件事。思及此,谢曜怔了怔,但转而一想,就算天书告诉了他,他也还会上重阳宫来,探个虚实。
谢曜以为天书在自责此事,他伸手拍拍天书肩膀,温声道:“无妨,我不怪你。”
天书神色一僵,突然将他手臂甩开,怒道:“你为甚么不怪我!”
“就算你给我说了这件祸事,我也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忍不住笑了笑,当做苦中作乐,“帮我看着外间情况,我开始面壁了。”语毕,谢曜盘膝而坐,面朝三清祖师,合上双眼。
“谢疯子?谢疯子?”天书轻声唤他几句,却不见他回应,想来他肯定铁了心,就算自己和盘托出一切,谢曜也不肯就此离去了。她咬了咬唇,转身跑出大殿。
※※※
“青城寨、清风寨、湖盐帮、短刀门、天星派、南帮……”
天书奔出外间,一直伏在日月岩上打量,山道上各路江湖人士手持兵刃,络绎不绝,皆聚集在重阳宫门外的圆坪。
空中忽然传来几声雕鸣,天书仰头一看,但见一对白雕振翅盘旋,山道上一行人点地而行,武功高出其它江湖人士不知多少。天书心下微惊,定睛看去,当先一男一女乃郭靖和黄蓉。
天书心中忐忑,再一抬眼,又见一人拨开群豪,嘴里大呼:“姓谢的,把阿沅还给我!”来人大喊大叫,满脸怒气,脸上胡须根根直竖,却是与耕樵读中的耕夫武三通。
他身后一个光头和尚边追边喊:“武师兄,你莫急啊!”
武三通一把甩开他,怒道:“他三言两语拐走我女儿,我如何不急!”这和尚却是刚剃度的裘千仞,他本想参加华山论剑,却被洪七公一顿教训,后拜入一灯大师座下。但在回大理途中,收到英雄帖,本不想来此,可架不住妹妹裘千尺请求,让他帮忙除这祸患。
便在此时,一魁梧壮汉领着一帮人来,朝裘千仞拱手道:“裘帮主,我是方圆啊!”
“嗯,那姓谢的怎么你了?”
裘方圆当下便添油加醋的将谢曜恶行大举宣扬一番,他身旁有路过的江湖人士,纷纷顿住脚步听。裘方圆说罢,拍了拍手,让手下带上几名女子出来,对众人道:“这几名女子都是被那姓谢的所残害,家中房屋被烧,亲人被杀,不信你们问一问。”
天书定睛一看,几名女子正是当初在火海中谢曜所救!她心下大怒,正要不顾一切冲过去质问,蓦然间已经有人打断道:“胡说八道!曜弟绝不是这种人!”
郭靖挤入人群,朝裘方圆怒目而视。
裘千仞这时双眼一翻,插话道:“人证物证聚在,信不信且由施主你。”黄蓉走上前,将打狗棒往裘千仞身上虚敲一记,瞪着杏眼说:“靖哥哥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你在一灯大师座下还不安分么?”
这时一名红脸大汉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我若没看错你手拿的可是丐帮的打狗棒啊。你既是丐帮中人,怎帮起姓谢的这魔头啦?难不成丐帮光撒英雄帖,是故意戏弄我等么?”
黄蓉闻言神色一惊,她只顾着相帮,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丐帮帮主。这人话虽无理,倒是提醒了她。黄蓉思及此不禁窝火,将鲁有脚一通大骂,鲁有脚被人三言两语忽悠便撒下英雄帖,令她好不生气,待鲁有脚赶来,必要将他好好质问一番。末了扭头看着此人,问:“阁下是谁?”
红脸大汉微微一笑,摸着下巴朝她打量,道:“在下青城寨寨主,向鸿飞。”
“原来是向大寨主!”当下四周群豪纷纷向其拱手,忙着寒暄。
郭靖见此情景,倏然转身,一拳砸在岩壁上。黄蓉见状大惊,忙一把握住他手,担忧的问:“靖哥哥!你干么和自己的手过不去?”郭靖看着她,郁郁道:“蓉儿,你说曜弟他……他绝不会做这等事的!对不对?”
黄蓉和谢曜只有一面之缘,此刻听他相问,竟答不出话来。
“对,他绝不会做这等事。”
郭、黄二人一同回头,但见日月岩上忽然跃下一名白衣女子,青丝飘飘,宛然若仙。
两人皆是一怔,瞬间便回过神来,郭靖上前追问:“姑娘,你认识我曜弟?”天书微微颔首,道:“是。”
“他……他没有杀人对不对?”
“对。”
天书忽然低下头,道:“你是他兄弟,届时若有……若有甚么差池,你定要助他!”话音甫落,便转身急步离去。
郭靖望着她的背影,舒了口气,握着黄蓉的双手,道:“蓉儿,我就说曜弟没有犯这些恶事,决是有人嫁祸,咱们万不能让这些人折辱了他。”
黄蓉暗暗揪了一下郭靖手臂,道:“天下间就你最好骗!”
“我在说曜弟,你怎么又转到我身上啦?”
黄蓉见他痴痴地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发笑,挽着他手臂道:“我不说别人,只说你一个。”
众人行至重阳宫前,各帮各派举着大旗,疏疏密密不知几多。全真教弟子忙着招呼诸位奉茶,一时间好不热闹。
后山上又走来一群人,正是彭连虎、灵智上人、沙通天、侯通海。他们几日前被丘处机带回重阳宫,命他们在山下思过,这会儿听到动静,一听是结过怨的谢曜,本着落井下石火上浇油的心态,匆匆赶过来看戏。
重阳宫前,一排人高举“诛伐谢大魔头”的大旗,领头三人坐着轮椅,依次是天星派左使叶方涛、短刀门弟子梁兴、南帮赵德忠。其余几人要么断了一只腿,要么断了一根胳膊,要么眼睛瞎了一只,伤伤残残聚在一处,给众人说自己如何从哪魔头手下逃生,直说的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