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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话音,就直往前走。
景秀赶紧跟上,从徐恒身旁经过,看到他唇角一张一合,她脚步一顿,很快就垂下脸跟上霍氏的脚步。
屋子里的傅景荣缓缓睁开了眼睛,松音正要把景秀送的锦盒打开,傅景荣突然出声道:“扔了吧!”
松音手指一颤,看傅景荣又阖上目,立刻拿出去仍了。
景秀和霍氏坐轿回内院,霍氏随意地交代了几句,说得大抵是要她好好休息,别累着等语。
回到清风阁,她深深叹了口气,是不信任才不好开口吧!霍氏对她到底是防着几层心的,要走近一个人的心,除了顺着她,还有什么最快的办法呢?
她捧着花茶喝了几口,神色变得严肃,问一旁的白苏:“白苏你说,母亲如今最在意什么呢?”
白苏定神想了会:“太太这首要在意的自然是大少爷的病情,为了大少爷的病,没少操碎心。虽请了徐大夫来诊治,有些起效,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这成了太太的心病。还有便是为大小姐的婚事烦心,本来去年大小姐就该出阁,不料倒是二小姐先嫁了。因开了这道先河,二太太就立刻给三小姐说了亲事。如今四小姐、五小姐都满了十五岁,还没议亲,太太也没提过一句,显然是要等大小姐出阁才会提及。”
二小姐景颜在景沫前头出嫁,这是清楚不过的,有传言说是景颜有意抢了景沫那桩婚事。后来三小姐景薇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二太太曾经和二老爷闹得不可开交,景薇是二房庶长女,看到景颜一出阁,二太太就顺理成章给景薇说了媒。
两桩心头病压着,大哥的病情暂且不提的话,那么最忧心的便是景沫的婚事。到底霍氏会为景沫选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念头闪过,景秀又问道:“你知道大姐姐和二姐姐是怎么回事吗?”
白苏眼神一转,盯着那边门扇,转身去关好房门,这才轻言慢语道:“说来倒也奇,也就是去年太太生辰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太太会要小姐们共同绣一件绣品为贺寿之礼,这件绣品也不算太难,但是太太只给几日时间绣好,又不提前透露绣品花色,让小姐们临时刺绣,就是为了考验小姐们的绣工。除了为贺礼外,太太还会请通家之好来做客,到时候把绣品拿出来。不少望族家的夫人看到绣品上的刺绣,因为一幅绣品上,绣法各不一样,看中的就会询问是府里的哪个小姐绣的……”
景秀慢慢细听,大致明白了意思。两家结亲除了看门楣外,还要相看小姐是否蕙质兰心,不求多有才学,也要有一双巧手。江南重绣,会刺绣的女子多半都贤惠。难怪在乡下的时候,巧娘要逼着她学刺绣了。
而霍氏就是通过绣品来展现傅家的女儿是贤德兼备,也好在说亲的时候锦上添花。
白苏停了停,继续道:“去年请绣娘画了鸳鸯锦被图,所有小姐在锦被上绣戏水的鸳鸯,锦被上中间那对鸳鸯画得最大的是给大小姐绣,而其余小姐则围在旁绣小鸳鸯。当时,二小姐花了心思,把小鸳鸯绣得栩栩如生,却唯独没绣眼睛。户部左侍郎林太太看见,当下把二小姐请去询问,二小姐却说,‘满池鸳鸯,有眼缭乱,不如无眼择近而依,虽为苦命,可相濡以沫,情深意重,羡煞旁人’。”
景秀恍然大悟,不禁夸赞道:“二姐姐真是才思敏捷。”
“可不是。”白苏赞同道,“当日,二小姐风头盖过大小姐,原本太太是想让大小姐与户部左侍郎家的大公子结亲,奈何林夫人独爱二小姐,一月之后下聘,迎娶二小姐进门。”
“那大姐姐岂不恼上二姐姐?”
“这倒没有。”白苏笑道,“大小姐温婉贤淑,一向不与众小姐争,她是长姐,对妹妹们很包涵,老爷常常夸赞她,在滁州也素有贤名。可是自三小姐出阁,大小姐却还待字闺中,太太很是着急。”
这样看来,还真是景颜抢了景沫的婚事。听景颜那番别出心裁的言论,她该也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会故意抢景沫的风头,在鸳鸯上留了心思呢?明明知道那是霍氏给景沫说的媒,她都敢抢?是病疾乱投医,关键时候放手一搏,为自己婚事谋得好前程,还是真相另有其他呢?
景秀没有多想,她该想的是,在这次生辰宴来临之前,会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第二十六回 难言羞口齿 论病细前源
霍氏和陈丰家的回到远香堂,看傅正礼在堂屋里吩咐请邵谦来府的事宜,她笑了笑,走进屋道:“老爷今日怎么没去衙门?”
傅正礼道:“等着你的回话。”
霍氏脸上微有惊疑,并不答话,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来,把手中的暖炉交给白蜜:“去加点炭。”
白蜜伸过手接着了,和白芷一齐退下去,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随着退出去,只剩下陈丰家的在里头伺候。
片刻后,傅正礼放下手头帖子,抬起眼问道:“怎么样?没有说吗?”
霍氏就叹口气,蹙起眉头道:“这件事老爷叫我怎么好开口呢?连我都不信有这样荒唐的事?再就是万一她不同意,还把事情到处嚷嚷怎么办?我再想想。”
傅正礼正了正身子,皱眉道:“你一直拖到现在都不说,是还不全信任景秀吧!当初决定把她接回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早就该想到今日的事。她人也回来了,迟早都是要说,拖久了对景荣全无益处。”
“老爷以为我想拖着吗?我还不是想把事情更容易掌控点,景秀那丫头看上去老老实实,唯唯诺诺的,可心思重得很。她觉察到我要把她嫁给邓睿,一晚上就思虑过甚吐出血来,后来好些了,她又很顺从懂事地接纳了,这样的转变,能不让我多想吗?”
“那你想怎么样?”傅正礼反问道,“你要把景秀嫁给邓睿,她知道了不好想也是应该。你想想看,她才刚回来,你就合计着把她嫁出去,她能往好的想吗?还以为我们把她接回府,就是为了把她嫁给邓睿。可是你是她母亲,她又不敢违抗你的命令,只好接纳了。我看都是太太你想太多了。”
“老爷的话我也不是没想过。”霍氏软和了语气道,“我当然愿意景秀真的是如她外表看到的那么顺从,可景荣的事我不敢有一丝差错,闹大了不好收场,我还要试试她才好决定。”
傅正礼就不耐烦了:“我说你这是妇人之见,她一个小姑娘家,能翻出多大的事来,你管理着内院,她敢到处嚷嚷,你也有的是办法堵住。说要试她,要试到什么时候?”
霍氏急着站起道:“为了景荣,我一定不允许有任何差错。这事我自有主张。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如果她没别的心思,将来我会好好补偿她,等她出嫁,给她多添置点嫁妆,断不会委屈了她。”
傅正礼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折子甩袖大步迈出去。
“唉!老爷!”霍氏急着挽留,看傅正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按住了额头,身子摇摇晃晃的。
陈丰家的忙扶着霍氏坐下来:“太太别气,来喝杯茶。”
霍氏喝口茶,抚了抚胸口,满面不虞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脸色看?成亲这么多年,家里大大小小不少事,他何曾这样给我脸色!”
陈丰家的劝道:“太太您也是知道老爷从不这样甩脸色,跟您都是笑着有商有量,刚才我在旁可都听清楚了,是您语气太急躁了些,老爷近来公务繁忙,家里又一箩筐的事,任谁都难免会心烦,您体谅体谅。荣哥儿的事您着急,那老爷还不是比您更着急,今日都没去府衙,就等着问您情况呢?”
经陈丰家的这番话道来,霍氏也平静了心情:“你说得有道理,刚才我是语气重了点,没顾上老爷的心情。一进来看老爷还待在府里,就知道是为了景荣的事没去衙门,我却说要试探景秀,他跟我急也是应该。”
“您这样想就好。”陈丰家的满面堆笑,又道,“太太不是我说您,为了荣哥儿的病,您疑心也是重了。老爷说得不无道理,您掌管着府里内院,六小姐刚回府,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和您对抗。再说了,荣哥儿是她的亲哥哥,她不会见死不救……”
霍氏挤眉瞪眼,赫然打断:“浑说什么胡话!”
陈丰家的看霍氏脸色,温言劝道:“太太,您何苦这么为难自己?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爷都没说什么,您何必耿耿于怀呢?先前荣哥儿就说了句觉得和六小姐亲切,您就脸色大变,这看在荣哥儿眼底,岂不是会起疑心来。本来他和六小姐就是亲兄妹,两人那模子里都是有些相似的,您越是在意,荣哥儿就越是觉得不对劲。老奴今就壮着胆劝劝您,为了荣哥儿,您还是和六小姐把话挑明了,这心里的一根刺总得要拔出来,没得再拖延下去,荣哥儿这病更重了。”
霍氏唇角动了动,面色一阵阵白,叹声道:“你以为我不想说吗?可我怕话一出口,六丫头怨愤我,把我守了十八年的秘密嚷嚷出去,传到景荣耳里,他还会认我为娘吗?他可是我的命根子,是我一手养大的骨血啊!”
霍氏越发激动地按着心口:“刚才坐在轿子里我本想说了,可看到她那双眼睛,跟柳姨娘一模一样,就好像柳姨娘还活着,她又回来跟我抢荣儿……”
陈丰家的捏着一把冷汗,荣哥儿的怪病,需一味药引,便是亲姊妹的血,可荣哥儿却不是太太亲生,他是柳姨娘的儿子,与景秀才是亲兄妹。
这个秘密整整有十八年了,若不是荣哥儿这怪病,府里上下没一个人知道,连老爷都是不清楚的。
太太系名门望族,是孝廉公的嫡长女,孝廉公为人刚正不阿,一生清廉,教导的子女也各个强干,太太幼承庭训,最重礼数。十五岁嫁来滁州,当时傅府虽说也是官宦世家,却远没有世袭的孝廉公府尊荣,太太嫁给老爷算是低嫁了。幸好那年老爷高中状元,这才结了姻亲。
嫁来两年,太太尽心尽力打理中馈,又帮着老爷疏通官运,把自己两万两的陪嫁耗去大半,傅府能有今日荣耀,太太也是功不可没。
可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给傅府添子,太太这才帮着老爷纳妾,又把自己两个丫鬟给老爷当陪房。第三年,好不容易有孕,九个月大时,太太却发现老爷在外有个青楼女子,柳如眉,而且也怀有身孕。太太自幼学的规矩,绝不能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情急之下找到柳如眉,太太怒火中烧,扬言要将她腹中胎儿滑掉,不想意外的,两人争执间,都动了胎气。
太太产下男婴,却是个死婴,而柳如眉也同时产下男婴。太太怨恨,使计调包,让柳如眉误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而太太则抱养她的儿子,取名景荣。
太太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一切,连老爷也瞒住。柳如眉身子虚弱,产下男婴便晕厥,她以为自己的孩子已死,不久之后离开滁州。
后来太太又生下了大小姐景沫,老爷有一日却突然说要纳柳如眉为妾室,太太多方阻挠,可老爷一意孤行,终究是让再度怀胎的柳如眉入了府。
往后太太寝食难安,夜夜梦魇,担心她调包一事被揭穿,怕柳如眉是来回府调查,是来抢走荣哥儿,欲将她赶出。不想柳如眉临盆之际,太太终于让那个女人彻底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