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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他把这个念头挥开。还不到那个时候呢!崔衍对自己说。真要走那一步,时候还没到。先看着罢!
大皇子而下,却该倚重谁呢?
二皇子年岁最长,看来也最聪颖,只是太软弱,这么大岁数了。举止动静仍像个孩子,没脱奶的那种。崔衍实在不放心把一国军民都托付给他。倒是姜贵妃去了之后。他病了一场,现出坚强的模样来。也识大体,不见一点同情母系亲眷的妇人之仁。为帝子,原该如是!崔衍便给他些机会,再给他历练历练,看他的表现。反正大皇子除开,二皇子便是所有皇子中的哥哥了,替父出行,也说得过。
若非顾虑到方方面面权衡,崔衍是想自己去的。平头百姓一般散散心、看看新娘子花轿,有什么不好呢?他甚至还挺想看看谢四姑娘的,叫云华的小小女孩子,被老五冒冒失失劫来京城,仍能安之若素,太后和雪宜公主亲自勘看,都表示满意,末了却又给余府去了!铁骨铮铮的余夫人,下跪求皇家考虑考虑、帮个忙,把这女孩子赐她作媳妇呢!
虽有七王爷自称变心在先,余夫人的请求也实在太过热烈了,令崔衍很好奇,这牵动诸方风浪的,是怎么样的女孩子?
她并不如云裳好看。很多人都向他保证,云裳自己也傲娇的噘起小嘴儿:“裳儿长得可——好看啦!在姐姐妹妹里最好看。嗳,不过舟姐姐华妹妹都不错,舟姐姐看着就像月亮,华妹妹小小软软的。嗳嗳,要不要把她们都接进来陪我一起?”
崔衍只是笑道:“真是孩子气的说话,都已经破格令谢贵人进皎翮宫陪你住了。”
“她是我诗姐姐呀!”云裳天真的叫起来。
仍然不知道宫里只是变个居所,有多大的困难呢。多少人一生连一道门槛都迈不过去。这孩子,偏就这样天真。实在要命!
崔衍感到沉甸甸的责任,要保护云裳,否则,不消多少时间,她在宫中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罢!他舍不得。他人生已走了这么久,能看见余晖了,有一枝鲜嫩枝叶拂在他怀中,他还不忍叫人夺走呢!
他察觉到自己对云裳的溺爱,也给自己定了底限:涉嫌祸国殃民的、过分给国库增加负担的,绝不允许。
可云裳也并不要金银财宝、给亲友加官进爵,像很多女人或明或暗、或巧妙或拙劣的争取那样。云裳只是要一切美好、喜悦、快乐,罔顾道德与礼仪。她说:“给我那个照面如雪白玉抱镜人”,就像说“给我那朵才开的海棠”;说“我姐妹跟我一起住吧!”也像说“给我加个丫头吧。”都是那样娇嗲、欣悦、全心全意相信他能做到的要求。
云华和云裳是两样人,听说。
听说云华谨小慎微,不说错一句话、时时都先体谅他人。关键时,却又能爆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早知是如此奇特的女孩子,也许在军帐中应该去看她一眼,崔衍想。
但当时与唐家决战正到要紧关头,他不为任何事分心。
在那之后,再要看她,又太刻意了。何况已纳谢云裳入宫,还要安排了去看谢云华,岂非太惹人非议?
崔衍忍下了这个念头。君临天下这些年里,他已经学会如何克制自己。有时,他甚至在控制自己、而不是放纵自己中,得到更多的乐趣。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概也是一种性格扭曲了。
好在他也不用一直压抑。只是小小的愿望嘛,看一眼。伯夫人总归要进宫觐见太后、公主的吧?再不然,三帝姬回雪说谢云华像她嘛!就让云华陪回雪住几天好了。他就有机会看看她。反正只是看一看……
“皇上。”秉笔太监小心翼翼唤。
崔衍一惊,醒过来。他记得他自己在批点公文,并思考一些宫内外的人事,怎的却头支在肘上,打起盹来?刚刚昏昏迷迷、恍恍惚惚,信马由缰,他都是作了什么迷梦?
“皇上。”太监们还是柔媚的低唤。他略抬了抬眼皮,知情察意的资深太监们,忙上来给他整衣、奉巾拭面、推拿筋骨。
他可能确实是老了。崔衍悲哀的想,当年不是这样。当年哪……对了,秉笔太监敢来打搅他,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皇上,”秉笔太监禀道,“四皇子求见。”压低了一点声音。
在他这里说话,不用放低音量。他的御书房,是保密中的保密重点。这里说话如果都能传出去,他不用办事了!秉笔太监还是不由自主压低音量,可见事体重大。
崔衍不由在召见四皇子之前,先问太监:“皇子所为何来?”
太监叩首:“皇子口涉一旧时娘娘名字,老奴怕惹了皇上忧烦。”
崔衍以为指的是四皇子生母棠嫔,确实有点烦心,也不知四皇子何以在今日忽提起棠嫔,在见与不见四皇子之间正未定。
替崔衍理衣的小太监恰在此时“呃?”了一声。
说是小太监,自幼净身入宫,至如今也有十好几年了,手脚灵便轻七情,很得崔衍欢心。为人也活泼讨喜,就是毛躁了一点。
毛躁到在大太监面前脱口发疑声,却是第一次。
秉笔太监向小太监剜了一眼,目光如刀。
这刀是藏在眼皮底下的,原不该直露,但事态紧急,还是露出了刀锋,崔衍警觉了。
他做了个手势。
书房立刻被影卫严密保卫了起来。
崔衍去见云裳时,守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影卫的人。这一团卫士才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亲信中的亲信,忠于且仅忠于他一个人。只要他一声令下,杀太后、杀皇后、杀皇子,全都在所不惜。
如今的御书房、包括四皇子跪着请求面君的院子,都已与外界隔绝。
崔衍这才徐徐问那负责理衣的小太监:“怎么了?”
秉笔太监面如死灰,小太监叩首道:“奴才以为嫔以上才能被称为娘娘。”
崔衍眉毛一轩。
四皇子生母棠氏被打入冷宫前,确然是嫔。难道四皇子这次来求见,不是为了生母、是为了个不是嫔的宫中旧人?秉笔太监故意让皇上以为求见为了棠嫔,想阻止皇上宣见四皇子?
崔衍最恨这种搞小动作、左右帝心之人。秉笔太监在他身边多年,一向谨慎。这次,何以不惜冒险犯禁?
他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揣测。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四皇子报母仇
秉笔太监叩头:“是老奴口误!老奴只念及流美人地位特殊……”
流美人!崔衍倒吸一口冷气。
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她。她的名字立时又划痛了他,像花枝上的花刺,扎痛了他的手指,痛楚出乎意料的强烈,历久弥新。
流璃流璃。
那么美,那么猖獗,视他的尊严为无物。若非他动用了皇帝的权威,他怀疑她是否肯入宫。即使入了宫,她也一次次挑战他忍耐的极限。到最后,他其实也不一定要她死的,只要她稍微服个软,认个错哪……可她只是悲观的对他摇头,仿佛他的能力与心意都让她太过失望。
怎么能这样呢?他是个明君、手段高强的君王!而且是如此宠爱她。一个贤德皇帝能付出的所有痴情,也就是这样了。
被她弃如鄙履。
他杀了她,不准别人再提她的名字与事迹,但却,不忍心毁掉她留下的几件遗物,甚至有一次,请了方士,想寻她的魂魄。
上穷碧落下黄泉,想问问她,有没有一点点后悔?过分践踏了他对她的真情。
方士说:妾身后悔无极。唯愿君王爱惜身体、勤理政务,务以贱妾为念。
一听就不是她的口吻。他杀了方士,又换一人。这人极有口碑,烧符作法,试了又试,大汗淋漓向他请罪:流美人魂魄寻之不得,不在幽冥轮回册中,大约是让神仙接引走了。
本事不够,就胡言乱语起来。崔衍又把第二个方士杀了,没再找第三个方士。
听说方士界都为此松一口气。
不期然,他之后宠爱的人里,都有流璃的影子。棠嫔、云裳。都像流璃不说,也都封了修德嫔。很可能因为当年,修德嫔这个位置,他想留给流璃。只要流璃肯低声下气讨好讨好她、奉承奉承他,像其他人会做的一样。
但流璃只是用眼神告诉他,他让她有多失望,然后一句讨饶的话也没有,直接赴死。
崔衍道:“宣四皇子。”
四皇子叩首请问崔衍:“父皇,孩儿读书,有一理不明。特来请教父皇。”
崔衍当然知道今天的问题,跟书没有多大关系。他沉着气,道:“讲。”
“新与旧。何者更重要?”
“汝岂不闻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多谢父皇。”四皇子又问,“儿臣更请问,生与养,何者为重?”
“若无生者。养无所凭。先念生功,再抚养劳。”崔衍道。隐隐已知所指。
棠嫔为生,皇后为养。棠嫔为旧母,皇后为新母——或者,流美人为旧人,棠嫔为新人?
四皇子停也不停。径直问下去:“父与母,何者为重?”
气氛已经相当紧张了。崔衍答道:“父者,犹家之君也;母者。犹家之臣也。”
四皇子道:“君臣孰轻孰重,儿臣不必再问了。”
崔衍目光炯炯,沉声道:“汝是不用问了。”
四皇子叩禀:“儿臣求见父皇时,曾问宫中是否有位流美人。若真有,儿臣遇一奇事。不敢瞒父皇。”
秉笔太监面如死灰。
实有流美人。
流美人死时,四皇子还未出生。因崔衍不喜。宫中无人敢在四皇子面前提起流美人。至棠嫔因玉坠获罪,四皇子也只知生母误碎父皇赐给她的宝物,故贬入冷宫,郁郁而卒。
到今日崔衍向他确认:“实有流美人。”
四皇子握住拳,微微发起抖来,告诉崔衍,他见到一缕魂魄,飘然毫无重量,对他道:玉坠没有碎,没有碎。在那里,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她像烟一样飘过去,飘进一个门,就不见了。那个门,是奉宝的大殿。
所谓宝,不是宝贝,而是印章,特指帝后嫔妃的印信,所谓玉玺、金印,这一类,称作宝。
在封后的典礼上,皇帝把自己的“宝”,也交给皇后保管,以示他信任她、选她作自己的女主人。具体操作中,由“司宝”女官实际负责,但皇后每隔一段时间仍须亲自去检查宝印保管情况。有事发生须用印时,皇后亲自把宝印取出来。
那地方是四皇子不能进去的。
四皇子曾追在鬼魂后面苦苦问:“什么玉坠?”甚至“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谁?”
鬼魂幽幽的回了一句:“流美人……”也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四皇子觉着,应该是回答“什么玉坠”那个问题。鬼魂指引的是流美人那块玉坠。
这缕鬼魂应该是他的生母棠嫔,因为看起来蛮像的。幽冥有别,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像还是蛮像的,唯一问题是,她戴花树状高冠,着白色小袖衫、束青柠间珠子褐窄褶高腰长裙,颜色与式样都太老旧、同时却又太轻狂了。
崔衍有轻微的晕眩感。
不是棠嫔,是流美人。流璃才喜欢那样的打扮。高冠在当时流行,她也特别喜欢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