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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事,他都糊涂,只有经手的玉石的样子,就像拿刀刻在他脑海中,他绝不会忘。
师父死了,玉失踪了,官府来问话,他也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因为做事时,师父告诉他,这是秘活,不能跟任何人说。师父的吩咐,他听的。
直到那老农一样外貌、神灵一样聪明、菩萨一样好心肠的周孔目找到他。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只是唠唠嗑,不知不觉他就哭起来了,说了他对师父的感情,说得不好,但周孔目都能理解,而且很担心他的处境,他吓着了,不想跟师父一样死掉,就把秘密做的那件活计也说出来了。周孔目听得很详细,然后安慰他,说他不会死的,只要他听周孔目的吩咐办事。
他要做的就是,彻底忘掉他做过什么。他师傅死了,他看见了师傅的死,非常悲痛。这些都是真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就跟它们从没发生过一样。
要忘得这么彻底,有一点困难,但是周孔目问他:“你一生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石飞想了想:“刻玉。”
刻玉是他生命中的光。即使他只是个山中卑微的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穷小子,一手握着还称不上是玉的劣质石头、一手攥着刻刀,就仿佛自己成了某个特殊世界里,孤单、睿智、全能的存在,这个世界是与外人隔绝的,没有别人能挑战他。
刻玉是他存在的意义。
周阿荧问:“如果有什么事威胁到你的生命,从此不能再刻玉,会让你难过吧?”
岂止难过!
“那么,”周阿荧道,“只要你认为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它们就从没发生过。没有发生过的事,无法再威胁到你,你明白吗?”
石飞明白了。
“有些奇怪的事……它们发生过吗?”周阿荧再问。
“没有。”石飞回答。
“好的。”周阿荧微笑道,“以后的事,都交给我。”
周阿荧履行了承诺,石飞被带到京城,繁华地带,市面再怎么繁华与他关系也不大,但是玉铺这样齐整、师父这样用心、工具这样多、玉料这样好,这个在京都不过中等的铺子,在石飞的眼里看来,是天上才有的高等地方了。
周阿荧自然不专为保全石飞,才尽这许多心。同情,当然有。这个可怜的傻小学徒,能不死,那是最好,但更重要的是,顾全大局。周阿荧去禀报七王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小人暂且做了这样这样的处置,王爷怎生发落?
七王爷困惑的盯了周阿荧片刻,问:“你其实也并不想仕进,对吧?”
周阿荧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诧表情:“王爷为何会这样想?”
七王爷道:“凭你的本事,想爬的话随便都能往上爬,怎会这么久在锦城默默无闻。我初到锦城,说要带你,你也推三阻四,我心里岂有不明白的?想必你另有志趣。偏生老石匠一死,你这样上心,这其中牵涉着……”顿了顿,到底没把谢家明说出来,“你是跟他们家有什么恩怨么?”
周阿荧顿时顿下了,指天誓日,发出毒咒,他跟谢家有恩怨就怪了!没有爬上去么,是七王爷太看得起他,不是没个人都像七王爷这样识才爱才,他被埋没了,爬不上去,见到七王爷肯提携,其实当时就太高兴了,之所以让王爷觉得推阻,一定是想矜持一下,却太过火了。至于老玉匠么……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临行托弟
周阿荧道:“王爷,此事牵扯恐怕甚大,只怕老玉匠不过初秋一叶,俟凉风天动,生灵摇荡,卑下生在本朝,不忍目见、不忍不查。卑下的权限能力,只能到此为此,愿借王爷高阶崇楼,更扩一层眼界。”
七王爷默然片刻,道:“用词这样文雅、比方这样妥当,你还说不通文墨。”
周阿荧低了低头。
七王爷突然发现,周阿荧眼睛与睫毛倒是生得不错的,若非鼻子太丑、皮肤太黑……呃,咳咳,细看起来缺点太多了。以他的眼光,绝不可能看上周阿荧这种人的。不过好吧,他爱才,何况真出大事,他也可能会受波及,当然查得越清越好。
于是假借调上周阿荧为京南吏,七王爷重用了周阿荧,私底下赋予极大权柄。
真相基本明朗后,七王爷也是与周阿荧商议,决定了应对的方向。
石飞在玉铺里,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倒了,裳嫔受宠,七王爷押对了宝,而石飞只要活着,他手里就捏着谢家的小辫子。暗中他派了很强的力量保护石飞。街头若非他的人不着痕迹的帮忙,光凭云岭怎么能带石飞逃跑?后来皇后余党讯问石飞,纵然谢家不插手,七王爷自然也保石飞不死。
倒是石飞小子自己糊涂,那天不巧玉铺人手紧张,掌柜正叫他帮忙抱两匹布回来,半路官差去找他,他答应着就完了,想起师父的死,心头一紧,竟拔脚要逃,连累云岭这一场受苦。好在周阿荧看得准,他心实。凭怎么讯问,没有吐露实情。
这事儿完了,谢小横再有通天的能耐,毕竟不知石飞心中所藏。七王爷仍然可以扣石飞作一张暗牌。
云岭身体真算是极好的,被冻了一天,没生病。连谢小横都以为,这样惩罚,她好歹要风寒什么的害上一场,因此早请了大夫严阵以待了。谢小横认为身体上适当的吃一点苦可以让孩子更懂事乖巧,但绝不能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譬如一命呜呼什么的,那太过分了。所以那晚的房间温度,经过精确的计算。让云岭觉得不舒服,但绝不会冻得太过份,食物里下的药,也经过精密考量,很折腾人。但严格来说不伤身。
云岭就真的一点没害病,蒙头睡了一觉,就精神奕奕了。
她差点还发一通大火,因为睡醒之后,她发现自己身边用熟的下人都撤换了。
“她们没有看顾好你、教导好你。”谢小横道,“她们有责任。也要接受处罚。”
云岭颇想怒视他一眼,但理智的控制住了,转而可怜兮兮的问:“那等她们改好了。我也改好了,她们还能回来吗?”
谢小横给了个乐观的承诺:“可以。”
云华则借这个机会,把金子调到了自己身边相处。
作明珠时,实在太忙,跟这个小妹妹相处的时间极少。重生为云华之后,更不方便了。陪阿逝远赴未城的准备工作,已紧锣密鼓的展开,再不跟她多待待,以后再见不知是哪一年。
云华借口明雪想念妹妹,把金子调到身边,又细问了父母等人,受谢家照顾,生活都是好的,至于大弟弟,还逃在外头,不知踪迹。
不止一个人问过云华,去未城后,在锦城和京都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人和事,要他们、或者她们,帮忙照料?云华事实上最担心的只有大弟弟,原以为他逃一段时间,看到家里情况都不错,就会自己回来求助的,但到现在都不出现,实在是……只有一个人是她求助的最佳人选。
在去未城的行程确定下来的第二天,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嗨呀,我的六妹妹,看起来你比成亲前憔悴得多。”云柯从座位下探头出来。
云华定了定神:“五哥,这是我的车座。”
“是的。”云柯低头看了看。这是她的马车。他是从她的座位下面探头出来。
确切的说,他躺在她屁股下面,然后探头出来和她打招呼。
云华早已滑下座位,蹲下身子,尽量与他平行,脸上表情哭笑不得:“五哥,这是——这是不合适的。”
“啊,这是我能找到最合适的见面方式了,”云柯摊摊手,“或者你有其他建议?”
“也许,”云华建议道,“譬如像上次一样,车辕?”
“啊!可是你这次十万火急的找我,我以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也许需要我跟你当面说话、传递什么东西呢?”云柯露出雪白尖牙对她笑,“我不得不尽量做万全的准备呀。”
“谢谢。”云华道。
“要谢谢你的丫头,她传信的本事不赖,叫什么名字?啊,胡芦,老城那儿也有点名气,那丫头片子,真遗憾我没有在你之前招揽她,现在恐怕她不肯跟我了呢。真奇怪,明明我们都是云剑的手足,是不是?你与大哥也不见得比我更亲,但是那丫头——”
“五哥!”云华望望车外,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抱歉,”云柯举手,“不过是你先寒喧的。那么,你的急事是什么,嗯?”
云华放弃了一切绕圈子的打算:“明珠的大弟弟失踪一直到现在,希望你能想点办法找到和帮助他。”
“不错。”云柯道,“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漫无头绪的寻找,也许只有我还能试试。谁叫我手下有这么多乱七八糟天南海北的人呢?”
云华微笑。
“可是,”云柯看着她,“为什么我要答应做这件事?”
“我们对不住明珠,”云华本以为她不用讲得这么明白,为了那块玉坠,“我们家……而且,五哥,你甚至特意帮她大弟弟还了旧款,这才造成她大弟弟敢借得更多,以致被逼逃亡。”
“什么什么,”云柯打断她,表情被骇住了:“你以为——”
“算了,算了,”云华息事宁人,“当时五哥想要筹划跷家,所以特意放一些烟雾弹来吸引注意力是吧?你又并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云柯再次打断她,反问,“这有什么好作烟雾弹的?”
“因为你叫明珠偷些金子来应急,正好她大弟弟的债还上了,人家就会以为明珠是偷金子给……”云华察看他神色,“等一下,不是这样?”
云柯吐出一口气:“不是!要命,你居然会这样想我!我没做这种事。是云舟做的。”
“云……舟?!”云华这次真的被吓到。
云柯点头:“我为了跷家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当然也筹了不少钱款,虽然谦逊一点的说,不算太多,但恕我直言,也不至于只有几斤金子,所以一尊金像对我跷家的费用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呢?我非问老太太身边的人求借不可?你难道没有想过这个吗?”
云华慢慢道:“想过,以为你正好缺这点。毕竟也有几斤金子了。”
云柯的回答是:“我们的四姐姐……之前你跟她狠狠斗了一场法,是吧?”
云华牵牵嘴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云柯问:“那你对她的为人应该也有所了解了?”
云华缓慢的点了点头。
云柯道:“而明珠那时候真受老太太欢心啊,虽然也不碍四姐什么事……总之她开个玩笑,跟我们说,在我们和老太太之间,不知明珠姐姐会选择帮谁?如果明珠姐姐犯了大错,不知老太太罚不罚她?于是就要我编个谎去问明珠讨个东西。我想,反正缺钱,不如讨个贵重点的、真金白银的东西,这就到那金像上了。明珠肯了,我跟四姐讲,这事儿大了,老太太要是罚明珠,咱们多不好意思啊?四姐说,听说她大弟弟有笔债,已经悄悄帮他还上了,这岂不是补偿了明珠了?以后再好好认个错儿,料明珠不会生气的。那也不过耽搁了一夜,第二天就听闻明珠溺水……我们吓坏了,就没再提这事儿。”
云华的手指微微抖,血液冲击得她耳朵里嗡嗡直响。
“那个……六妹?”云柯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