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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自己到云华面前试一试。
而朱樱总算渡海而回。
她还是老样子。不美,却吸引所有人的眼光。虽然不高傲,却也不在乎任何人。她一路风尘未洗,直接踏进云华房间,没有一个字,伸手把云华搂在她丰满的胸前。云华的眼泪奔涌而出。
这是三个月来,云华第一次有情绪的表现。雪宜公主在门口悄悄比个手势,所有人都退下。
新朝廷的国事,日夜不停的继续下去,总的来说很顺利。但云剑自己是在边疆打下了称帝的资本,每当任命将领时,都会特别注意。
当然,云柯会帮他牵制军队,如谢小横设计的那样,让军、商、政界之间,作一个平衡。云剑却总想,这种平衡不是更可怕吗?养虎为患……
他宁愿用自己的人。
张神仙、光辉等,算得上是他自己人了。
这些人也确实不负云剑所望。张神仙在各支军队中埋伏眼线,光辉则利用他在未来世界带的知识,给国民大作思想教育,总的来说,无非忠君报国。
云柯好像故意要跟光辉打擂台似的,推行起新式学堂来。
其实这些学堂本来就存在。崔氏皇朝时,教育主要有三种:塾师,公学,学堂。
塾师就是有点钱的老爷,想请个负责任一点的先生,专门教育自己的小孩,考量过先生的能耐之后,请到家里来教书。
公学就是当地的高门大户请一些先生,让当地想读书、又请不起塾师的子弟,交一点钱,就可以进去读,算作善举。像义桥、义粥一样,具有施舍的性质。
学堂就是有名望的学者,自己开堂讲学,谁可以来听?要不要交钱?由学者自己定。
三者里,公学本是教学质量最差的。云剑因想控制教育,就着光辉大力推行起来,公学的学费由朝廷出,里头学生能学的,都是朝廷许可的书本。
云柯就推举学堂,资助那些学者,各抒己见,各收门徒。但这样零星作战,毕竟不能同公学比,他想起云华来,不知能不能得个好主意。正巧也听说云华现在情形大好了,就来探望她。
在温泉边,他见到朱樱坐在水边,云华俯在她膝上,朱樱的手抚在云华手背上。
云柯竟脸一红,有退开去的念头。
这两个人明明都穿着衣裳,动作也不算什么……但那一抚!
呵。那一抚,叫人知道什么叫肌肤之亲。
云华也终于找到身体的愉悦。
她任性的,甚至懒得欠身起来,问云柯道:“五哥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云柯就把他的意思说明了一遍。
“这也容易。”云华笑道,“只是要五哥破费些。”
云柯忙道:“如何破费?”
“公学费用良多罢?”云华问。
这是肯定的。云剑如今只推行了十所,财政已经有些吃紧。毕竟新朝底子薄。云剑想叫乡绅出面认捐,乡绅本来也愿意拍皇帝的马屁,但云剑的理念是,忠君,而不能对乡间尊长留情面。免得给日后留下诸侯的隐患。而乡绅本来办义学,都等于是养一堂干儿子的。为这事,他们心存芥蒂。云柯又有意掣肘,云剑的公学就有些艰难。
“请五哥让商会助学,发行助学券。这助学券如何分给学堂才公平?恐怕各方面都要争执不休。到那时,五哥不妨提议,将助学券直接发给适龄学子。学子可以自由选择去哪里接受教育。每过一段时间,学子得一张助学券。这段时间他想到哪里学,助学券就给谁。拿了券的师长,可以到商会以市价自由领取粮米等物。如此,受学子欢迎的,自然就红火。想硬灌硬输的,自然就办不下去。五哥看可好?”说到这里,云华一笑。“如果公学红火,五哥也不用多想了。”
云柯大笑,向云华作揖称谢,又想请她来在具体推行上帮忙。云华拒绝了:“朱樱快死了,我想多陪伴她。”
朱樱快死了?!云柯大吃一惊。看看这女人,看不出什么来。
“人固有一死。”朱樱自己倒豁达。“人都要生病,这也没办法。”
“医生怎么说?”云柯问。
医生没办法。云华倒想过,如果刘晨寂还在……如果刘在……不,任何医生,都不能挽回最终的死亡。人都有一死,只争来早与来迟……只争在生时的质量。
她尽情让朱樱教她享受肉体的欢乐。
然而终于不能和政务绝缘。云剑的正妻,大少奶奶,从来撑不住大场面,作了皇后之后,也难成个皇后样子,宫务颠三倒四,却又嫉妒离澈和其他嫔妃不说,不肯让人分担。云剑便叫云华来。云华先还推辞,云剑就下了狠话:助学券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
好个釜底抽薪、为渊驱鱼呢!
云华既已将生死看开,也不甚怕他,笑吟吟答道:“皇帝应该无所畏惧,怎么能怕人事的平衡呢?”
说是这样说,到底不能不答应他了,只怕偏帮一方,云剑要动真怒的。她便代掌了皇后印,好在基本也都是以前办过的差使,熟门熟路。当年京都失落,她正注意到浣衣事务,想改一改,怕尊长们不许,如今尊长都换了,她胆子更大。
宫中嫔妃的衣物要洗,照旧制是送到浣衣局,先由第一级宫女检查,若有脱线扣、疑似快脱的,先报给制衣局缝补甚至更换之后,再洗。若没有报,在洗时脱落的,视为浣衣女的责任。官方是要求她们赎偿,可浣衣女怎么赔得起嫔妃的衣服?那便只有责打的份。各浣女吃打不过,养成个恶例,便贿赂嫔妃宫里司衣的宫人,宫人便将洗坏的直接送去修补,只当是正常损坏。还有些浣女贿赂浣衣主事,一旦洗坏,主事便拉别的浣女来顶罪。更有贿赂责打者的,那便可以打得极轻了。
这林林总总,于浣女来说,为了逃避责罚,也是人之常情,于宫中风气来说,却滋长了贿赂之风,大是不妥。又且嫔妃衣物,皆是国库所出,洗坏了没有赔偿,使的还不是老百姓交的税赋。
正文 第八章 学会告别
云华便令各资深商局竞标包作浣事。将一年里洗浣可能会有的损耗,各作估量,交上押金,一总从押金里赔付,浣衣之资,比起宫里专养一群浣女,还要便宜得多。考察商局资质时,又有三点,一要无克扣工人之情事,二要有保守客户秘密之信誉。三,若有施舍、义学、义渡等善举的,优先考虑。
以浣衣一事,又推及他事,顿时宫务简便,商民称善,又移风易俗,推至各达官贵人之处,令得商务隆达,市面上好一副繁荣气象。
云剑也知这些事,倒助长了云柯羽翼,只是事到如今,连他也无可奈何,这才知谢小横深意。亏得云剑也是聪明豁达人,看儿子渐渐长大,也没有高高过人、一代明君的气象,若平庸着被周边人挟持、大权旁落,终不免杀身亡国,竟不如由商会在市面上撑着,压制了想把持朝政大权的野心大臣。
想到这里,又怕商会成了另一个朝廷,便找云华商量:“既有商会,咱们可还能成立一个民会不能?”
“成立商会作什么?”云华正检查着下头交上来一盒盒的东西,都是宫中所用,今日该抽查的,对云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喂!”云剑准备目露凶光。
“哦!”云华醒悟,“当然,是这样。”
云柯既主导商会,云剑当然想牵制商会。帝王以民为本,说是这样说,不过……
云华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有个人身佩宝剑,却要问小摊贩削把竹刀,好去对付邻家孩子的弹弓呢?难道竹子比钢铁好守?”
“你——”云剑才说一个字,也忍不住笑了。
决心要对付商权的话,云剑现在的帝权也足够了。之所以想成立一个组织制衡。无非为后世考虑。但云剑的儿子既不一定能合理使用帝权,又如何确定能掌控民会?商人只不过在商界呼风唤雨。本朝制度,经商者不能从政,若说“民”,哪个“子民”展现出能力之后,你非得不叫他当官呢?如此,日后难免成为官会了。官会岂不就是朝廷?真正多此一举。
“云柯的儿子也未必能掌握商会呢。”云华又道,“多少商界头子,日后也不过想保个富家翁,子孙性命衣食无忧。也罢了。这等愿望,多少王孙公子,尚且达不到。”
云剑不需要她再说下去。自嘲道:“我怎么就糊涂了。”
“大哥不糊涂。大哥关心则乱。”云华又打开一个盒子,开心得“哗”一声。
“怎么?”云剑闻见香气。
“甘露香。”云华笑道,“文帝打下京都后,这香失传了,朱樱还想着它。亏我记着方子,叫人重做了出来。”
她如今说起朱樱,真正大大方方了,云剑怅然若失,有意逗她:“好啊,竟敢拿宫中资源满足你们私欲!”
“没有哦!”云华笑道。“是有商局想做这种香,我能把香方告诉他们,他们还肯贴我钱呢!一些都不动用宫中资源。”欢欢喜喜抱了盒子。“皇上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
“皇上没事了。”云剑无奈挥手,“去罢去罢!”
香盒在朱樱面前打开,朱樱笑了:“可不是这个香味!”
一口血喀出来。
“大夫!”云华忙忙的叫。
朱樱的血如涌泉般往外冒。她也多次喀血,自己知道这次不一样,说不出话。招手叫回云华。
云华依回她膝边,也知身边又一个人大限已至。又急又苦,同样说不出话来。
朱樱指着香盒。
云华会意,将香块取出来,乃是拂手香样式,便配在朱樱胸前。
当年太后曾对回雪公主道:“此香可供佛。”
朱樱唇边逸出微微的笑意,眉心一片平静。大夫来了,她也不再吐血。但大夫说,她的血已经往体内流。回天乏术了。
朱樱只能动动嘴唇,发不出声音。
云华觉得,她好像只是在道别,而没有任何特别的交代。
然后她就在香氛中离去了。甘露香甚至将血腥味都净化,室中只闻清香,仿佛一朵花刚刚开罢。
云剑急急从宫中赶来。他还记得刘晨寂的死给云华带来什么样的打击。他担心同样的情况重演一次,没有第二个朱樱来唤醒云华。
他到时,云华已经在料理丧事。朱樱这病得来已久,死本是迟早的事,寿衣、寿材早准备好了,云华着人布置灵堂。
“你还好?”云剑问云华。
“不好,”云华指着心,“这里痛。”向云剑展露一个勇敢的笑颜,“我一直知道痛。但现在,我知道怎么走过去。”
云剑应该为她欣慰,但不知怎的,又觉得她离自己更远……离所有人都更远了。他心里有一件事,本不该在这种场合说,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你嫂子又吃醋了。”
贵为帝后,“你嫂子”这个家常称呼,只属于大少奶奶,比皇后更亲切和尊荣。也只有她敢吃云剑的醋。
云剑既诉了苦,云华笑道:“我才不同情你。你晓得我都在考虑废除所有嫔妾制?”
云剑啐了一口:“男人——”
“是啊,”云华泰然自若道,“男人是熬不住的,有钱就变坏……那自己想办法养个情人好了。有钱女人熬不住,也会自己养情人。有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