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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抄时凡错一字,全页重来,还得额外念三遍补缺真言,将错了的字纸火中送化。至晚,还得念七遍金刚萨埵百字明、再念回向偈,一日功课才算完。老太太教训她道:“须多养些正气才是!”云蕙唯唯喏喏,并不回嘴。
老太太平时看云蕙倒还好,总想着是刘四姨娘心术不正,带坏了云蕙,故把刘四姨娘和云蕙分开。这番抄经,让云蕙修身养性,仍算爱护云蕙。
云华的生活就比云蕙开心多了,每天一早连房门都不用出,就能给老太太请安,整日都有机会奉承老太太,端水捶肩的,后来终于想起梦境,老太太一高兴,又赏她两个小丫头服侍,并洛月乐芸都得了赏银。
云华想起的梦境是:“那女子同我讲:‘我既性命都要失去,金玉满堂,也不能再为之守候了。可惜可叹!’。”
分明是花仙,替谢家守这一堂富贵的!被人掘根摧枝,怨而不怒,端的忠良感人!
这几日里,老太太也叫人来踏看过芙蓉花树了。本就没什么精怪,那些人能看出什么来?因要赚些钱钞饭食,故意诧道:“果然有些古怪!”老太太就问端倪。那些人看谢家势大,也不敢说得太凶险,怕拆穿了要见官,便只道是小小坎坷,画些符、唱些经,逢凶化吉了,揣着红包,恭贺老太太满庭似锦。其中还有一位,在园艺上颇有些手段,给些药水,叫洒在芙蓉花根上,果然连那伤得深的白芙蓉都缓过活气来,那人得以向老太太请功:“这一角风水精神,原来被破坏得不堪了,如今着在下妙手又回了春来!”得到的赏赐一发比旁人丰厚。
云华说了梦境之后,老太太乐管乐,又惶恐有个花仙养在家里,不知如何奉养,便又请那些人回来,隐去云华叙述的细节,问些:“依先生看,此花被伤之后会有什么话想说?”那些人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老太太情知他们跟花仙不能沟通了,打发出去,在外头另访高人。
高人还没访着,外头却有传言出来,说云华是什么“芙蓉花主”。云剑一听,颇为吃惊,想市井之人也凭空谄不出什么花不花主的,因听蝶笑花那日提过这四字,猜疑是蝶笑花传扬出去。青楼女子戴上花主头衔自然光彩,而闺中清洁女儿给满大街念叨这种声名,不见得安稳罢?蝶笑花难道不知其中厉害,却作什么长舌营生!云剑要去问他,他不在风吟坊的宅子里,也没留话说到哪儿去了。
云剑想想,蝶笑花午后有个堂会,是必到不可的,没头乱寻,还不如守株待兔,便到了那边。
蝶笑花平常再怎么慵懒不负责任的样子,对表演却很认真。每次剧目至少提前十天要定下,否则不唱,唱之前一天,就滴酒不沾了,开幕前提前一个多时辰到场,不言不笑,幕后台子上头遛上四五圈,到后台,闭起眼睛叫人化妆,化好了也不睁眼,在那儿跟睡着了似的,前头锣鼓一打,人家来请:“蝶老板,该您了!”他睁眼,该唱拾玉镯的,就有那种风流姣俏;该唱红娘的,就有那种娇慧泼丽;该唱状元媒的,就有那种自信豪媚;该唱龙凤呈祥的,就有那种端庄贞明。人道是,蝶老板不必开嗓,只要在台上将眼波一递,满场就都入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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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谁似神仙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二十五章 谁似神仙
却也作怪,那日云剑在台下左等右等,幕都要开了,蝶笑花还不来。他这一堂定的不是碰头彩,而是压轴戏,要排到近黄昏再唱,许多角儿唱压轴时,是等堂会进行到一半再来,时间也尽够。但他是蝶笑花呀!蝶笑花要准备压轴,怎会姗姗来迟呢?掌堂的急坏了,门口望了好几次,打发了好几个小子到外头找,口里喃喃安慰自己:“蝶老板唱了这出戏多少次了,就算当场来,闭着眼睛都能唱。”
这倒是真的。关于压轴选的这出《勘玉钏》,还有个故事呢。京城有个名角儿,到锦城来打擂台,选的也是这一出,唱的也是玉姐儿,点名叫蝶笑花赏脸坐席,蝶笑花还真去了,看玉姐儿一出场,自报了家名,笑一笑,起身就走。这羞辱非同小可,京城名角顿时不唱了,停下鼓点,非叫蝶笑花说出个道理来。蝶笑花不言不语,翘起玉指,肩膀不动,以肘带腕,画了个漂亮的圈,折回来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京城名角品出味来,顿时面如死灰。
原来玉姐自报家名时,规矩要朝自己点一点。爽朗顽皮女孩儿家,点的时候,双手抬起,往正胸口点,这倒没什么,但总是未出嫁女孩子,点的时候绝不好意思碰着自己的ru房,就是接近的一圈,都不好意思的,手臂不由自主的一紧,手掌就总是往上抬些,要点在在心口略上方、锁骨之下。那京城名角顾念着表达小家子女孩的羞涩,想当然耳,手往下垂些,点在小腹偏上、胸口偏下那一点儿,双乳之间靠下方,从没人挑过他这毛病,但同蝶笑花一比。蝶笑花是个大方可爱、不失黄花身段的俏闺女,那京城名角却似个生过孩子的小家媳妇。
登时那京城名角就羞跑了,埋起头来又学了三年,才敢再露脸,却再不来锦城了。从此天下说小花旦,必提蝶笑花。
锣鼓已响,挑帘幕是《珠帘寨》的“求情发兵”一折,二皇娘当家话事、大摆威风,掌堂的还在外头风口上望穿秋水,猛见第一个腿快的孩子,奔来到:“来了来了!”后头好些人,殷勤引来一匹马,马上端坐的正是蝶笑花。
他会骑马,蓄的马必是名种,这一匹,叫“菊花青”,青色毛片上点点的白花旋,胸阔眼大,举步平稳,仪容俊美,蝶笑花着件乌黑斗篷,掩了他全身,长长拖到蹬下,直露出他一张绝色的脸,只有双手拢来那么大,苍白疲倦。
一群人,有的接缰、有的抱蹬,一团火的把蝶笑花接了下来,蝶笑花自己解下斗篷,露出里头雪衣冰袂。他将斗篷丢给旁边的一人,那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抱住了。蝶笑花看也不看他,举步往内,云剑拦在了面前。
云剑身份高,掌堂的不敢说什么,但脸上也实在急了。幸而云剑也不多说,只低低对蝶笑花道:“外头传芙蓉花主。”
蝶笑花即刻回答:“我同她无怨无仇。”
真的,他有什么理由替云华招麻烦?
云剑只好让开,想再问问他,他被什么不得了的人拘了去,害得现在才来,但看着蝶笑花神色,又觉得:问又如何?只能默然让开道。
蝶笑花从他身边擦过,轻声道:“再说,我知道厉害。”
云剑心头一暖、又一酸。舞台上,锣声铿锵,二皇娘终于同意发兵,掌堂的陪笑来邀请云剑:“谢大公子再回宝席坐着?小的叫孩儿们点上新到的名茶。”
云剑摇头:“不了,还有事。”遥望舞台那方向一眼,打马回来,奔得比平时更急了些,剑影还是跟在后头跑,忽有个人打横里出来,个子极小,几乎像只狸猫儿,着一领赭红?丝单衣,那赭红也脏污得接近于黑色了。剑影跑得快,他走得慢,眼看要撞上剑影了,却也不避。剑影不得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抛开去,方向是路边店铺檐下放的泔水桶,丢进去,准“咚”的一声,倒也不至于受伤。其实另一个方向还有个储水缸,也颇可接人,但剑影看这人身上这么脏,不想糟蹋人家的水。
云剑乘在鞍上,没有回头。他不屑为这种小事回头。
那人飞出去,毫无抵抗之力,果然飞到了泔水桶那儿,却竟然没有“咚”的一声,而是“嗤”的,轻轻的,像小姑娘的一个笑,像石片在水皮上打水漂儿发出的声音。
剑影不由定睛去看。
那人在泔水桶口,只是打了个转儿,像桶里有一只手托住他、又把他抛了出来似的。他又轻轻巧巧站在了地上,一切如常,只是单衣的衣摆更脏了一些。
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街上的人们,本来已看常了云剑主仆,也看多了剑影抛人,却没见过有人是这样落地的,本能的嗅到会有一场好戏。
云剑还是没有回头。剑影也继续追着云剑的马蹄奔跑。两人都没有理睬赭红单衣的那人,哪怕他刚刚露了一手。
那人又打横走向剑影。
剑影跑得快,那人走得慢。而且那人明明已被剑影抛在后面了,可不知怎么一来,他走得又要撞上剑影了。
剑影又出手,那人不避,只管走自己的路。
剑影又揪向那人的衣领,那人不躲,就给剑影捉住。
剑影挥臂,这次不是往后面抛,而是往地上掼。那人不招不架、不闪不躲,就给他掼。
剑影曾经活活掼死一只老虎。
取代“咚”的一声的,又是“嗤”的一声。那人活生生、好端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懒懒散散,不丁不八。
云剑终于停住马。
他要纵马时,可以冲得很急,好像什么都不能让他停下,可一旦停下,又停得很稳,好像什么都不能把他移动。这样的控马术,莫要说锦城,恐怕全天下都少有更高明的了。
他对着那人看。
那人虽说个子小,相貌倒是很堂堂的。那样雄浑的鼻子、那样慨然的眉眼、那样方正的脸架子、那样豪侠的大胡子,谁都不能不说真是个汉子。云剑看得都喜欢起来了,笑道:“在下谢云剑。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回答:“我叫张神仙。”
云剑大惊,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哪里像神仙?”
“神仙应该像什么样子?”张神仙反问谢云剑。
“神仙应该像——”谢云剑想了想,“白?飘飘,鹤发童颜。或者,神威凛凛,朱袍玉带。或者,假痴不颠,身具异像……”他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很俗。而且,如果把“假痴不颠”作为神仙的一类,那许多自命不凡的家伙岂不全都立刻荣升神仙一流?
而张神仙也大惊,上上下下打量谢云剑:“你哪里像云剑?”
“云剑应该是什么样子?”云剑也反问。
“云应该是在天上飘的,白白的、或者黑黑的、或者彩色的,幻形无穷,但哪种也绝不会是阁下的样子。”张神仙认真道,“剑应该是笔直、或者略带弯曲,锋利、或者没有开刃,但不论哪种也绝不会是阁下的样子。”
云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可以称呼一个绝不美丽的人为王美丽,称呼一个绝不英雄的人为李英雄,为什么不能称你为张神仙呢?”
张神仙抚掌笑道:“我也当然可以称呼你为谢云剑。”
云剑问:“然则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我没有贵干。”张神仙回答,“我在走路。”
“两次走到我奴仆的身上。”云剑提醒他。
“世上的路是多么宽啊,”张神仙转头四顾,一副很茫然的样子,“但脚下的路又总是这么窄。”
剑影摩拳擦掌,很想把这满嘴不知所云的小个子汉子揪起来再摔一次。他真不信摔不死他!
“阁下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吗?”云剑继续好耐心的询问,并用眼神阻止剑影的企图。
“不为什么。”张神仙怡然答道,“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用,暂时不必为了什么奔忙。倒是阁下,为什么还不忙呢?”
“我应该忙着什么?”云剑笑问。
“忙着出家。”张神仙举单掌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