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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抿嘴一笑:“四姐还取笑!以前我来一趟不容易,一来就扎书堆里,没规没矩的……”倒不是有谁提点,云华全凭猜的,描摹六小姐跑到四小姐这儿借书看的样子,栩栩如生。
云舟笑道:“这才是妹妹真性情!只不过今儿怎么了?”
云华为难的揉着衣角,半天来了句:“姐姐,我怕。”
云舟吃惊道:“怕什么?”
“姐姐还没听说?”云华道,“我那屋子——闹精怪呢!”
云舟失笑:“我怎么听说是花仙?”
云华非常认真:“仙也好,妖也罢,凭他们传什么,总之非我族类。姐姐,那儿我实实的不敢住了呢。”
云舟看了她一眼:“妹妹从前倒不是这么胆小的。”
是啊!给小云岭讲鬼故事哪!画冷月寒井哪!六小姐以前肯定特别爱谈论鬼神什么的!云华认错:“是我叶公好龙,如今才知道真龙之威可怖,何况……”咬了嘴唇。
“嗯?”云舟对何况后面的部分很感兴趣。
为了配合接下来说出的话,云华需要脸红。得想点脸红的事才好吧?她忽然想起了九龄玉铺。
还是明珠的她,去那里补一口白玉碗,六小姐的。
那是六小姐屋里少数贵重摆设之一,磕了个口子,上次已经送来补过,朝奉说补不了,六小姐说,同色同质的自然补不了,叫再雕个东西,搁在豁口上得了,没人理她。六小姐索性赌气把豁了口的碗在最显眼地方摆着,明珠看着太不成体统,就自己拿了送玉铺,跟朝奉说个样子。朝奉道:“索性雕个红的安上么?这倒使得的。不知要雕个什么样子?”
明珠答:“贝壳。”
朝奉脸上呆一呆。这可不是很流行的款式。
明珠也有些赧然,替谢府当差,照理说是做个凤啊鸾啊莲花啊龟鹤啊才比较衬身份。不过贝壳是六小姐亲自选的,还配得有图。
图是六小姐亲笔所画,那只贝壳形状颇为古怪,身子好像被扎过一刀,痛苦的扭了起来,但仍然秀美,或许还因为扭曲,美得更锋利。
“你画的?”明珠忽听身后有人问。
音质如雪花轻轻敲落在凝冰的鸳鸯瓦上。
明珠回头,看见一个人,额前垂挂下来的青丝也美、扎起发缕的素绣丝带也美,太消瘦的耳垂与下颌线条也美,绣文青锦的衣领也美。他的眼睛呢?明珠只瞥了一眼,立刻掉开头,没敢再看。他的眼睛似含着沧海月明珠有泪、那样清微而迷蒙的光。
明珠当时脸上就热起来。
“哦,”他代她回答,“看来不是你画的。”非常遗憾,“谁画的这椒图?”
明珠连什么叫椒图都听不懂。她把图纸掩住。闺阁的丹青不便叫外人议论。
“蝶老板!”九龄玉铺老板殷勤招呼,“您要的碾好了。”
“呵,龙子椒图。”谢云剑完美的侧面忽然插到明珠和那“蝶老板”之间,“六妹妹要的?”说话间的气息都能吹动她脸颊的绒毛。距离就有这么近。
可是他没有看她,脸微微偏着,半对着画纸、半对着先前那美人。那美人儿“蝶老板”脸倒是向着她,但不在看她,而是看谢云剑。她在他们的眉目之内、视线之外。
她这才想起,所谓“蝶老板”,应该就是名伶蝶笑花。和大少爷之间有传闻的,蝶笑花。
回忆到这里,已足够叫人耳热。她满面通红的告诉云舟:“四姐你没听说?人家外头传、传、传什么‘芙蓉花主’!”臊得要哭起来。
“哦,”云舟款款而笑,“这是好事呀?”
“好什么?”有前面的脸红作铺垫,这会儿云华很轻易的把小眼泪都挤了两泡出来,“别人不知道四姐姐你还不知道吗?女孩子传出这种名声是好事吗?”
话很呛人。不过六小姐说话本来就呛人,云舟一向容忍,这次也不例外,静静的捧起茶盏,沉吟道:“那怎么办呢?”
“我不回去住了!”云华道,“四姐姐,我同你住罢?”
“傻话!”云舟道,“现在奶奶疼你,着你离那院子,正是已经护着你了,你又要从奶奶那儿搬出来,岂不叫奶奶寒心?”
云华低头搓着衣角:“奶奶虽留我住,那头院子说起来还是我的,流言总禁不住。我又没有常年搬到奶奶那儿的理,还不如求四姐姐收留。”
“难道我这儿有留你长住的理?”云舟好气又好笑,“你且安心跟着奶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些流言你理它呢?”
“可我……”云华难过道,“我有些怕奶奶。不知道奶奶喜欢什么,我整天跟着她,怕她讨厌我。”
“亲孙女,怎会讨厌?”云舟叹道,“罢了,我帮帮你罢!奶奶,一来是喜欢女孩子娴静,二来这些年喜诵佛经。你便少说些话,常研读些佛经,想来就算犯些小错,她也不会生气了。”又道,“我服侍奶奶,毕竟不如碧玉、明珠两位姐姐勤勉,奶奶的喜好,我也不过是自己觉着的,因同你好,才不揣冒昧对你讲,若是说错了,你千万别怪我。”
“四姐姐对我掏心掏肺,我还怪四姐姐,成了什么人了!”云华啜泣的对云舟感恩戴德了一番,又借她两本书,因不敢带回老太太屋子,只在云舟书房里看。云舟道要做园艺,得离开一会儿,云华很随意的应了一声,只埋头在书里。一切都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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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真威可怖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二十八章 长孙可期
筱筱替云舟打开琴房的门,悄声道:“姑娘,没什么。”云舟应了一声,步入房中。筱筱阖上门,奉那春水般的信笺给她:“料五少爷不会害姑娘。他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呢!”
云舟亲自取了象牙小刀,将信封裁开,里头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三行字:“凭尽栏杆,暗尘明月,那时元夜。”笔法取王右军之行体,笔势秀挺,转折静好,并无署名。
云舟的脸,却微微红起来。眼波敛滟,似有蝶翼在夕阳的金粉里翻飞。
她待把信纸在灯焰上烧却,想了想,又停下。
外头丫头报说,夫人来了。
大太太脚步生风的进来,捉着云舟的两只手,半天,迸出一句:“舟儿,进不进宫,你自己说罢!”
进,抑或不进,截然不同的人生,一着错,终身抱憾呢!怎能如此容易就说了出来。
薄纸笺贴在胸前,云舟倒笑了。
多少闺阁女儿的终身憾事,比这还容易,就决定了。轮到她,至少还给她发言权,殊为不易。
她道:“女儿不嫁。女儿只跟着娘亲终老。”
大太太顿足:“什么时候了,你还跟为娘顽笑!”
云舟把头埋在大太太肩前:“女儿的身子都是娘给的,娘作主罢。”
大太太的心,很猛烈的跳了一跳。
把云舟送入宫去,混得好,她就是两位娘娘的生身母亲,何等荣耀!云舟的心性,本就比云诗还敏锐妥当些,又有云诗在前铺路,际遇比云诗刚入宫时更好。若是这样,还混得不好呢……她还有一个儿子云剑,才气纵横,虽然文章憎命达,到今天还未中举,但迟早会有功名的,到时一朝得意,龙腾虎跃,必得万众仰视,她毫不担心。她又有一个小小的女儿云岭,那样精灵古怪,五官又生得好,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不进宫,招个贤婿是肯定招得到的,那也足可倚恃了。她损失一个云舟,损失得起。
可她不敢说出这句话。
毕竟也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毕竟也是承欢膝下,耳鬓厮磨。大太太宁愿女儿自己作选择,要进宫去,阿弥陀佛,这就不是娘逼她了;不进宫呢,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她就死了再攀次天子丈母娘的心罢!
而云舟把选择权交还她手里。
怎样选?怎样选?大太太鼻尖有细汗冒出来,斟酌道:“咱们家,原只有你合适。你不去,你六妹妹还过两年及笄,就要送进去,也不是不行,但才貌远不及你……”
“那些堂、表姊妹们呢?”云舟忽开口,点了好几个姊妹的名字,“都还未字人,年纪也相当的,料把这机会给她们哪个,她们阖家都要谢咱们呢!”
“才貌更不及你了!”大太太摇头,“何况老太太的属意,还是咱们自家嫡亲的姑娘为好。”
云舟叹了口气:“娘,宫里有什么事吗?”
“这个……”大太太本能的想错开话题,转念一想,女儿长大了,不能再像懵懂少女那样护着,回头她若决定入宫,这些事也是要知道的,便道:“你知道你姐姐,在宫里,难免与人相争?”
这个自然。云舟点点头。
“张惠妃一直与我们家不对盘。”
锦城统共就出这么两位娘娘,两位还不和衷共济……不过话说回来了,越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才越要斗呢!云舟又点点头。
“前段时间,张惠妃那边有件要命的东西,你姐姐悄悄遣出宫来,暂收在我们家,要是不出岔子,张惠妃年前就得完蛋了。”大太太的眉毛蹙起来,不是美人那种楚楚动人的蹙、也不是淑女那种无可奈何的蹙,而是肌肉不受控制的跳动,把眉梢拧了起来,那种蹙法。
云舟失声道:“出了岔子?”
这种岔子一出,年前完蛋的怕不变成谢家!
大太太恨道:“那东西失踪了,是明珠那贱人反水动的手。”
云舟懂了,难怪明珠要“溺水”,但她又不懂,明珠何以要背叛谢家?
连老太太都盘算不明白的事,大太太和云舟又如何说得明白!她只道:“老太爷回来主持大局,稳倒是稳住了,你不必担心。老太太道,年前事多,也罢了,明年开春之后,想找个人送进宫里,帮帮你姐姐。”
云舟沉吟:“姐姐是该添个帮手。”
大太太道:“乖囡……”
“可是,娘,我实在不想进宫,我怕进宫。”云舟眼中噙着两滴泪。
“……”大太太无言以对。
“娘,”云舟柔声道,“宫中多少女子,一生不见天日,像姐姐这样出头的,少之又少,若福分稍欠缺些,纵使绝色绝艺,一生埋没,甚或死于非命的,谁又算得他清?自己命蹇也倒罢了,且也于家事无补,娘——你看若是本城太守长孙媳妇,跟宫中埋没比起来,哪样更有助家声?”
本城太守姓唐,名门之后。他这一支,已经至少有十七八个子弟作官、十六七位小姐受了诰命,还有两位小姐,嫁了皇族宗亲。他们唐家的总族谱,五年一修,去年新修的那次,已有十四支分系,其中至少有三支比他更昌盛,而即使最差的一支,五年里也出了一个少尹、两个廷尉、三个主簿,封了四个诰命。
这个家族,算不算大家族?嫁进这样的家族里,对娘家有没有帮助?
更何况唐太守的长孙,又正好是唯一的嫡孙,年方十八,配云舟,是不管怎么说都配得过的。
谢家早也已看上了唐长孙,旁敲侧击的,也去唐家提过,但唐家说,长孙少爷还不够成熟,不便成亲。
不够成熟是婉转的说法。事实上,唐长孙少爷,唐静轩,根本没准备好娶个女人回家,哪家的小姐,他都看不上眼。花街柳巷,他也不爱。有谣传说,他不喜欢女人。
但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