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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红着脸低着头,不再评价客人的住宿,老太太却谈起福珞来:“珞儿这孩子,我记得比你小两岁。”
“虚龄是小两岁。”云舟回道,“我比珞表妹大上二十个月。”
“她也没许人。”
“是。”
“这次见,出落得越发好了,难得是机伶顺意。”老太太又道。
云舟在旁边笑。
“你娘也跟你说过,你二姐姐在宫里,想有个伴儿。”老太太果然把话题移过来,“本来呢,你跟你二姐姐,是最亲了。”
云舟低头揉着衣带。
“舟儿,这么多孩子里,你是最大方明礼的,奶奶也不跟你绕着了,”老太太道,“你看咱们要跟你二姐姐找个伴当,珞儿肯不肯。”
云舟声如蚊蚋:“珞儿跟二姐姐的感情,向来是很好的。这些年也一直念着二姐姐。”
“这孩子有情意。”老太太叹道,“可惜你六妹妹病成这样……不回她自己院子,又去哪好呢?”
“奶奶,三哥院里倒是空着,柳姨娘素来也疼六妹妹,你看让六妹妹过去可好?”云舟提议。
谢三公子云书,出仕在安城,作司马。他的妻子彥氏,新婚燕尔,又无子嗣,当然随他上任去。留下一个柳姓姨娘,是作丫头时就跟了谢云书的,代小俩口留在谢家,给老人尽孝。云书院里没其他男人在,柳姨娘为防物议,起居极贞静,虽在外院,其实同内院无甚差别,更难得从没跟六小姐闹过别扭。搬到那里是挺合宜。
“你这孩子真周到。”老太太抚着云舟的手,“我只怕珞儿没你周详,进了宫,要吃亏。你跟珞儿相处得多,对她品性,总比我一个老太婆更了解些。你看她如何?”
福珞若在当场,准手心出汗,等云舟多说几句好话。云舟答应过她的!
但云舟只推逊道:“舟儿怎比得奶奶看人准。”
“你说说罢!”老太太再三要求。云舟这才道:“旁的也说不好,只不过一起玩的时候,珞儿时常有些好主意,我们照她做去,果然不错,因此都爱同她玩。”
老太太又问了些细节,再将云舟出阁时要带的一些贵重物品、家常得用物色,同云舟商议。云舟除了涉及福珞的问话时,老老实实说几句,后头那些只是低头听、红着脸笑,再不发一语。老太太好生抚慰疼惜她一番,放她回去。碧玉早已吩咐人着手搬云华东西往三少爷院子去,转回来,正见云舟走,便替云舟打起帘子,一直送到中门。封嫂则静静侍立老太太跟前,晓得老太太一定有话要说。
老太太沉吟片刻,摩挲着玉扳指,开口道:“这阵子,事儿倒多。”
“千头万绪归总一件,”封嫂坦诚,“同宫里的事。”
要找人进宫,是宫里的事;同太守家的商谈,最重要的话题也都围绕宫中势力站队问题;连明珠的死,其实也是宫里的事。
老太太抬了抬手,封嫂一见她动作,已知她心意,忙上前替她揉眉心。老太太便把手放下了,半闭起眼睛,絮叨道:“唐家自个儿倒没有闺女封娘娘,他们旁支,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家的夫人,在上头还是跟贵妃走得最近。我们家诗丫头跟的是昭仪,与贵妃关系也还可。唐家已交了底,若借这婚事,诗丫头牵头,着昭仪与贵妃结成联盟,贵妃是愿意的。”
“这多好。”封嫂道,“玉坠若事发,他们还能替我们遮掩。”
老太太叹气,“未必。诗丫头是替昭仪出头,去同张惠妃对战,但要玉坠事发,惠妃都未必保诗丫头,说不定就把诗丫头踢开,好保她自个儿——我们人微言轻,要攀上头主子,说不得非冒这险不可,富贵险中求——所以我跟诗儿商议,快些送个人进去,帮帮诗儿的手。这阵子诗儿在宫里实在撑得苦极,自家人进个去又好些。”
“四孙小姐是最好人选。”封嫂道。
“不错。自家骨血,玉坠里的干系,才敢同她剖析清楚。旁人听着,只怕吓跑了。”老太太道,“这唐家怎么来得这样巧,总不能硬掰开了,送四丫头进京去。”
“小姐疑心唐家这头亲,是四孙小姐自己结来的?”封嫂问。
老太太忽笑了笑,笑容里有当年的妩媚样子:“你记得我十几、二十岁时候?”
封嫂道:“四孙小姐很有小姐当年的样子,恕婢子放肆,比小姐当年还沉得住气些。”
“难得是一句话也不多说,一步也不多走,行得正立得端,该办的也都办了,”老太太唉声道,“她出阁,我实在是可惜的!这几个孩子里,谁能及她?岭儿聪明管聪明,太轻佻些,三岁看老,今后经些事压一压,能作个诰命夫人就不错了,怕是进不去宫的。华儿聪明气性,倒是能跟舟儿比比,却太病弱、太顾着自怜自艾,跳不出这圈子,难堪大用。蕙儿,吃她娘的亏,也就这点眼界,走不出来的了。”
“八小姐挺端庄。”封嫂道。
当考虑进宫人选时,第一次有人提及谢八小姐,谢云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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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饮碗药去
这章里,要命的玉坠要重新现身了哦!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三十七章 饮碗药去
谢云波是大老爷膝下的庶女,比云蕙小一岁,出生不久,被打翻炭炉烫伤颈项,现在还留得有疤。她因此自卑,比一抹影子还灰暗,连云蕙这酷爱迎上踩下的,都懒得找她麻烦。
——灰暗到一件麻烦都不进门,又岂是容易的事?封嫂这“端庄”两字考语,下得大有讲究。云波颈项有疤,根本达不到进宫的标准,封嫂无非是借她叹惜当今的几位小姐,避事手段差些,进了宫恐怕要吃亏。她是老太太手下老人,有些话可以说,但不必太直,所以叹得如此委婉。
老太太答得也巧妙:“进宫,不是端庄就有用的。”
老太太自己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一直看好明敏些的女子。云舟有手腕,老太太一直都知道,只要不害大局,老太太还宠她。有眼色的聪明人,在老太太心里,比老实的笨人好。
——云舟那天教给云华,多念佛经、少说话,那是教云华做个老实的笨人。云华一听就明白,这只是蜇伏之道,不是邀宠之道。云舟在面上亲热异常、推心置腹,献出的计策却不过尔尔,太过藏拙,已露奸形,再加药碗打翻时那惋惜的一眼,像烛光一下子照亮了云华心幕。六小姐一直以来精神纤弱、恹恹抱病,云舟还把那些费神的书尽着借六小姐看;云华到云舟那里借书,吃了一杯茶,中药原本忌茶,那茶号称只煮了几粒枸杞,但还搀了些糖来诱惑六小姐,云华回来不久就病发;云舟在要喂云华那碗药前,还特意到窗前站了站,背对着所有人。这一串连在一起,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云华又想起很多年前,曾有一位亲朋家的小姐到谢家玩,园艺上很是指点了四小姐一番,很快,那小姐被丢在褥子上的绣花针扎伤了腿,好几个丫头受连累挨了罚。
比附之下,风头初健的芙蓉花主,岂不更该饮一碗毒药去?
无怪乎云华悚然而惊,匆匆装病,离了风口浪尖避祸。她掐算着,这几天来,云舟一是妒云华戴上“芙蓉花主”的头衔,二是忌云华初得老太太宠爱。“芙蓉花主”的名头,外边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云华堵是堵不住,但可以借着云舟下的药,更凶险的装次病,令“芙蓉花神”显见也罩不住屋主人,神迹便淡了,以云舟之手腕,自然会进一步把芙蓉花移走,六小姐头上光环尽褪,这事便算过去。至于老太太的宠爱,得之不易,失之却方便得很,“恶疾”两字,尽可达成目标。“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云华退两步,避过云舟锋芒,之后再可慢慢儿揣磨云舟心境、手段,与之周旋。
搬出老太太的院子,乐芸、洛月是肯定跟着云华走的。明雪呢?云华担心老太太把明雪接进谢家,另有图谋,未必肯放离身边,便叫明雪一起装病。
明雪从穷巷子里出来,别的不懂,撒泼和装病可都是一只鼎,点头醒尾,即刻与姐姐一同病发,咽痛喉痛上呕下泻,大夫们果然都很担心是传染性疾病,老太太院里自然呆不牢了。婚事有望的云舟,也绝不冒险拖云华一起住。云华想,上头应该是打发她和二太太、或者方姨娘同住?毕竟她们一个是她嫡母、一个是她生母。
碧玉却来说,请云华搬到三少爷云书那儿。
云华牙根儿痒。好生生的小姐,住到兄弟的院子里?就算三少爷跟六小姐是同父的亲兄妹,柳姨娘又无比贞静……男女有别啊!两个母亲就一个都不肯搭手,非往兄弟的姨娘房里撵?太不给六小姐留面子了。
幸好柳姨娘人不错,云华往好处想,住在一起,说不定比生母方姨娘还舒服些。
云华挪窝时,软绵绵的,是放在床板上被人搬出来,惨似充军。幸而碧玉找了顶极轻的帐子支在床板上遮着云华的脸,免得她冒风,总算比街头车板上的病夫多点遮掩。她们走近云书院子,柳姨娘已在院外等着了。她生了一张瓜子脸,眉毛细、鼻子尖,像只狐狸,眼窝则微微下陷,藏在眉骨的阴影里,是只有修行的狐狸。神静肩正,举止惹人亲近;行步姗姗,倒也不觉妖冶。云华与明雪据称有传染嫌疑,她毫不忌讳,跟在云华身边,嘘寒问暖。云华担进去,柳姨娘就跟在床板边儿上走,怕云华精神不济,没有说太多话,掖掖被角,问一句:“姑娘有什么要的,尽管跟姨娘说。”已算很体贴尽情。
云华养病的屋子,柳姨娘已经腾出来了,就在她自己屋子后头,此外还理出不少日常用得着的东西,送给云华用,居所物色都给足了面子。碧玉一路看云华抬进了房间,又里外张罗着婆子丫头们打点安置,进过一处柜子,脚步凝了凝,左右看看,知己小丫头替她一遮,她取了一样东西走了。
这样东西奉到老太太前面,老太太一惊:“柳姨娘那儿的?”
“是,就放在夹堂柜子那儿,”碧玉道,“柜上蒙着纱,婢子一眼看见了,觉得像,趁人没注意,就拿回来给老太太看看,明珠身后我拣点册子,就少了这一件东西。”
明珠死后,老太太没把玉坠的干系告诉碧玉,只叫碧玉查查册子,碧玉当时就查到这一尊金像,好大的亏空!心惊肉跳的,不敢隐晦,直告了老太太,老太太叫她悄悄寻访着,果然叫碧玉访着!
可也有疑问。“那像放得太明白了,活似有人知道六小姐要过去,故意摆在旁边给婢子瞧。”
老太太“嗯”了一声:“以你之见呢?”
“少姨奶奶这些年的为人摆在那儿,并没什么特殊要往里填的钱项。老太太怜姨奶奶孤身守在这儿,给少姨奶奶的开支放得极松。婢子从没听说少姨奶奶差钱。退一百步讲,少姨奶奶真要急着用钱,尽有不少地方可周转,何苦挪这尊金像?真要挪了,赶着销下金子腾转用去,何苦又摆在柜子里?婢子觉得奇怪。”
“你说得很对。”老太太道,“柳少姨娘何至于如此糊涂呢!”
“婢子疑心是有人在明珠那里怎生拿了出去,”碧玉为死者讳,不好说明珠私情发放,含糊过去,重点在后面,“明珠突然出事,那人害起怕来,就丢掉了柳少姨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