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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这也不中意、那也不中意,女眷们都看着云舟笑,云舟红着脸,只索低头。那小姐于帘后出娇声,长长一声“嗳”,回肠百转,就得了个满堂彩。但听她“嗳”声后,把鸳鸯样式、影儿红花的样式,细细吩咐,不是不噜嗦的,可千金之躯,原有底气娇得起来。终身大式,于一丝一缕处,仔细安排,言之有来由,丫头可记不住,终于小姐啐声“无用的丫头”,肯于绣帘后出厅地坐着,亲口吩咐诸物。观众们都等着,知吩咐诸物,只是个由头。重点是小姐终于肯露面,叫观众们看了!果然司鼓的司鼓、操琴的操琴,振奋精神。衬蝶笑花莲步姗姗出得来,是何形容?点翠珠冠、朱绣沿裙,眉梢眼角,艳色绝伦,菱口微开。徐徐吐气,满场都镇住了,但觉这般佳人,千般富贵捧出一身,怎样娇训,都本等该当。她举目一抬。原是为看不中用奴才们端来的不称心物色,整场所有人都觉得“她看我了”。这是蝶笑花的本事,纵然海样的场子、万人攒动。他只一看,所有人都能关照着。
云剑曾问蝶笑花:“那么多人,都觉得能被你看着了,实在落入你眼中的,能有哪个呢?”
蝶笑花抚着云剑案上的玉石镇纸。不言不语,唇瓣微动。似嗔、似笑,抬起长睫来,眼波流动,扫过全室,最后落在云剑身上,一闪,似星芒不疾不徐扫过夜空,只在云剑身上一亮,便又垂下眼帘去。
从此后,随他唱什么戏,只要云剑在场,他最后那刹那明亮的星芒,掠过全场,只递于云剑身上。
可这一次,蝶笑花给了全场一记眼风,却没特别给云剑关照。他扮的小姐皱起眉,去看老家人捧的锁麟囊。囊上本该绣只彩云笨麒麟,好叫小姐嫌弃“锁麟囊上彩云飘,是麒麟为何多棱角,好似青牛与野蔗”,嘱下人去换一只。但这次,袋上绣的却是水波行龙!道具出错?蝶笑花要出丑了么?!
云剑握紧了拳。
蝶笑花皱着眉,轻启樱唇。他没有示意,台下音乐不敢停,一样的过门、起板,他一样的开口唱:“红锦囊上水萧萧,虽也有鳞爪共棱角,怎未把麒麟来拘到。”配戏的老苍头也是乖觉的,便加一句念白,道:“是老小儿拿错,小姐勿怪,这便去换过。”
云剑当先叫声“好!”,诸宾客只当蝶笑花是有意改进的本子,虽没看出改得有多少好来,不过替主人凑趣,也连声儿喝彩,这节就算揭过。大老爷盯了云剑一眼,云剑非常镇定的冲他笑,大老爷只好在肚子里叹口气,算了。他对这儿子,向来没什么办法。
云剑从容在父亲下首坐着。蝶笑花的小姐参见过老夫人之后,观众们喘得过一口气了,又能低声谈笑。云剑时而举盏与好友示意、时而轻声交换几句寒喧,心下一直在等,等蝶笑花只把他放在目光里,那星芒明亮的一刹。
薛小姐遇赵姑娘,“分我一只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那星芒没亮;薛小姐落难了,“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辛酸处泪湿衣襟”,星芒没亮;赵姑娘搭救了薛小姐,“换珠衫依旧是当年容样”,星芒还是没亮。不要紧,他有时候恼他几日不找他,整场便晾着他,非要他肯留完整场,最后他才肯给他一眼呢!
他他他,他和他,说起来舌头都打结,注定不能说。若天幸换作他和她,又怎么会有这样长的结难……然也不对。若蝶笑花是一个“她”,谢家会怎样的如临大敌?轻些赶出城去,重些恐怕连她性命都夺了,也不是没夺过……幸亏是个“他”,总当名士荒唐、逢场作戏,才容这一线生憩。
女眷那边,一片笑声,很有规矩的压低了,还是透过屏风出来。大家宴,是有这种节目,到了人家家里,总见不着的深闺女眷,有时能见着半面、有时能看着个衣角,有时还能听见声音,身为男宾特别欢迎,礼法束缚下小小的福利,不算逾矩。
云剑向父亲欠欠身,得了准,过那边看看。却原来是云华与云舟,同携一金丝玲珑篮子来,篮中精巧糕片,攒成个福果模样,每一片上,却都有个女眷给老太太祝寿的记认,或一字、或一花,以玉尖划在糕片上,烘出来,敷以桂糖,取金甜祥贵之意。云华看着厨下把糕片烘成、摆定,与云舟一起护过来,奉给老太太,众人来认“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怪不得笑语哪!
云剑是知道云舟因福珞一事,与云华有暗斗的,今见云舟与云华如此和气,不觉诧异,看一眼福珞。福珞虽不甚开心,败给云华,也算服气。寿诞是谢老太太的寿诞,寿礼由谢家姐妹呈过来,她觉得是应当的,也没多想,本性是开朗的人,在席前就应云舟的话,划了个“好”字,云舟自己刺了朵富贵花,福珞寻出来:“老太太,花好。花好!”又去找是否有人刺月圆,欢扰成一处。
云剑过得这边来,本是通家之好,从小顽大的,福珞并无避忌,云剑也帮着她们找月亮。台上,蝶笑花吟唱:“今日相逢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唱词下,那难以言明的意味,如燃着火的利箭,令云剑的心跳起来。
云剑抬头看,回廊那边,水的那边,伊人摆袖、回腰,端凝庄美,一声“把酒共谢锁麟囊。”举起眼睛,那星芒,那要把夜空照亮、却如露珠般转瞬即逝的星芒,凝在云华身上。
为何是云华?怎么会是云华?云剑那一刻再也无法掩饰,急急的瞪视云华。云华没有看他、甚至没注意到蝶笑花。戏台后,焰花放了起来,她像所有人一样,抬起脸,去看那短暂得、比蝶笑花的一生还要短暂的烟花。
戏已尽,夜未央。
ps:
下一章:死因初晓
这章里,老太太总算要告诉云华,她是怎么死的……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五十五章 死因初晓
寿宴散后,老太太留云华说了会儿话,放她回去。乐芸急急恭喜:“小姐!四小姐这算是服了你了,再不跟你斗了罢?本来嘛,她都快出去了,还跟娘家姐妹留段不痛快则甚?——小姐?”
她恍惚回到小姐刚收伏她那个夜晚,外头闪电雷霆,小姐的眼里如有火焰在烧。
此刻没有雷、没有电,小姐眼里也有火,像是从地狱里烧出来的,要把什么都烧破一般。
“小姐……”乐芸怯怯去碰云华的手。
“我是你小姐吗?”云华的声音也渺渺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小姐怎么说这话?”乐芸都要哭了,去找洛月,“帮着看看,小姐是魇着了么?”
“对,洛月!”云华眼睛忽然有神了,看洛月从外头忙忙的跑来,手上还沾着水,“洛月,你在这里。乐芸,你出去。”
“姑娘,明雪贪顽弄脏了一身,这忙着给她洗……”洛月不好意思的解释自己挽高的袖子和弄湿的手。
“乐芸,你照顾明雪。”云华下令。
乐芸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云华持定了洛月的手,呆了很久:“洛月,我这阵子极抬举乐芸,你可有怨言。”
“小姐说哪里话来!”洛月被吓到了,“芸姐姐本是一等,洛月只是二等,芸姐姐又比洛月聪明许多,小姐倚重她,是应当的。”
“毕竟她曾对我那样不尊,而你对我这样忠心。”
“奴婢对小姐忠心是应当的,芸姐姐她……如今对小姐也是一片心了。”
“是,她如今对我好,因信我能重她、护她。你呢?在我无能为力之时,你为何忠心于我?”云华问。
洛月答不上来:“奴婢忠于小姐……是应当的。”
“是啊,我原来也信有什么应当……”云华声音沉下去。
老太太于戏后。将入宫的重责托于她,说了从明日起,一切当学的,要她仔细学起来,在此之前,把大轮廓告之她,云诗在宫中,原来托一位昭华兰嫔庇护。那昭华兰嫔想争妃位,算计的就是张惠妃。彼时宫中有个侍儿,生了个儿子。方升修德嫔,即刻获罪,贬入冷宫。儿子寄在皇后名下,是四皇子,由宫人带大,渐渐也知母事,母亲却病重卒了。临死托言儿子道:“这宫中,有些人是不可信的,有一个是信不得的,我今日才知那一个可信的,已赠贴身玉坠于她,儿日后若见她。应侍之如亲娘。”四皇子再访,却不知玉坠失落何处。如今皇帝年纪渐迈,立储之事。谈得越来越多,似颇有意于四皇子,玉坠在何处,后宫有几个人更盯得紧。张惠妃要此坠,昭华兰嫔要藏此坠。命云诗遣此坠出来。
云华当时心头乱跳,口中问:“这小小一坠中关节。重要如此,那它现如今又到了何处?”
老太太蹙眉道:“现在倒回来了,当初却失落过。那时怕宫中追兵,恰观里送来空心金像,就暂存于其中,想合适了就移出去另找妥当地方藏着,谁料仅止一晚,它就失踪了。”
“它……为何失踪?”云华呆呆问。
“至今不解。当时以为是一个丫头被人收买,如今看来,又不像。”
“那丫头——是谁?”云华急问。
“既验过不像了,你也别问人名了,省得心中存下成见。”老太太道,“倒是后来,有人将它送回来,还附了一笺。”便把二太太发现囊笺,二老爷送银,从头到尾说了下来,“……因此,我试你们的那个故事,是实有其事。”
“亏得大哥慧心明断。”云华道,“那阵子,奶奶身边的明珠,忽而溺毙,不知是否也同此事有关?”极力克制,声音仍微微的抖。
老太太当她乍知重秘、又事涉人命,难免心惊声颤,并未动疑,点头答道:“明珠是被我多问了几句,气屈想不开,投井死了。”
云华咬住嘴唇。
老太太毕竟心虚,瞧她神色不对,凝神问:“你怎么说?”
“我说……”云华颤颤答道,“明珠看起来那样懂事,怎的在节骨眼上,一点气都受不住,却给咱们家添乱,亏奶奶怎么处置下来的。”
老太太叹道:“可不是么……却也是她自己家里有事,我未多察,撞上了她的气性。”以帕子拭着眼睛,“可惜了那个孩子。”
“是明珠姐姐没福。”云华依在老太太膝边,一字一字安慰,“奶奶您撑这个家,太不容易了,又是大寿日子,千万别为个丫头落泪!”
老太太欣慰道:“你这几月来,懂事得真快。”
云华心头似刀在割,竟然笑起来:“云华自己觉得早就懂事了,今天才得奶奶夸赞!”
老太太也失笑。这些年来,她见了许多孩子原来青涩、忽一夜间回心成材,或原来沉稳、忽一念间做出泼天错事。云华病居离她甚远,她对云华注意不多,还当云华真是早就懂事了,到这几月撞到节骨眼上,如锥从囊出,才引人注目。
云华又幽幽道:“敢问奶奶,其他兄弟姐妹,有知道这事的没有呢?”
老太太答道:“兹事体大,你们这一辈,原来只有你二姐姐知情。你三哥哥出仕在外,就不叫他烦心了。连你大哥哥,也是中了举,必有功名在前了,这才叫他知道的。”
那就是云柯不知道。或者老太太不知道他知道。云华只当博取老太太欢心、听了宫中秘辛,冤情就能水落石出,想不到云柯和老太太不是一路的,还要撬开云柯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