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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就扑在了血团上,手足并用,要帮里面的东西出来。手抓不开、足踢不破,她连牙都用上了,野兽一般吭哧吭哧咬着,像是帮自己破壳而出一般迫切。
血团终于被咬破了,血腥味在云华嘴里弥漫开。无垠草原上所有的草,也都在这一瞬间折转、断裂,血液蔓延成海,浪涛推打着云华。云华步伐踉跄,怀里紧紧抱着钻出血团出来的人,竭力想把他脸上的血色抹去,好看清他的脸。总也抹不净,这血总也抹不净,然而他的面容毕竟叫她认出来了。
刘晨寂,小哥哥,玉阙中高贵而静默的少年。
从没有一刻她像这样确定,三个人是一个人,都是他。他和她因血海一般可怖的缘份连在一起,寻不到出路。
她的眼泪落下来,比血还重,沉了下去。每沉一滴,都带着一声悲叹。
那只虎纹马形的怪兽又出来了,趴在云朵上对她嘶叫,嘶声像歌谣,因太悲愤了,所以似巫婆在诅詈的歌:“你抢了他。你抢走了他——”
云华惊醒,满满的泪,打湿了被头。她嘴里一片血腥味,以指尖探了探,又不见血,竟不知这味儿从何而来。
元宵在眼前了。
这一天,天色刚暗了一点点,人们已迫不及待点起灯来,及至天黑透,锦城内外无数灯光浪漾,直欲与天上银河争辉。四处皆是管弦,轻歌相和、笑语起伏,直如传说中销魂的地仙洞府一般。
这一天,所有的黑道头目都跟官府说好了,绝不犯案,尽情享受,倘有个把不懂事没长进的小贼私自去发财,黑道老大还要生气,出头教训呢!
这一天,所有人的警戒心都放到最低,连谢府的女眷们,都不用结团儿在家丁仆妇保护之下行动了。
六小姐逃出去买糖葫芦,也就是这一天。
“今年我不会这么荒唐了,你们别都守着我,自己玩自己的去。”云华笑着推乐芸她们。
“我们正是已经在玩了!”乐芸鼻孔朝天,“奴婢觉得小姐的左袖很好玩!”
洛月不说话,但占据云华的右襟。明雪跑在前头,时不时警惕回顾,看云华会不会抛下她。飘儿怯生生跟在后头,邱奶妈腿脚没年青时麻利了,扶着飘儿的肩。也跟在后头。
感动是感动的,但偶尔……云华也希望自己不用前后左右牵着绊着,清清爽爽逛一次街啊!
“我会戴好帷帽、不会乱跑,只留一个——好吧,两个陪着我,行不行?你们也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吧?不用都陪着我。”云华打商量。
飘儿意动,肩上沉甸甸压着邱妈妈的手,便不敢欢呼。
“不行!”乐芸一口回绝云华,“您看今儿个,不说咱谢府吧。姑奶奶府上、表甥小姐府上、准四姑爷府上,哪位太太小姐是只带两个丫头的,您就学着。乐芸绝无二话。”
这还真的——咦,那边不是个现成例子?
“你们看那边,”云华道,“莫不是……大嫂?”
真是大少奶奶,只带了一个乳娘、一个丫头。踮脚立于霖江边,鬼鬼崇崇不知在看什么。
雪已化残,霖江两边结的冰,也已有松动的迹象,江心过的船,略略多了几条。元宵夜都不走,用铁锚定在江底,或者拿长长绳子越过冰系在码头。
这样重要的节日。它们把能点的灯,都点上了。也无非渔灯、航灯、岸上买的莲花灯八角灯走马灯兔儿灯。
独有一条小舫,却是特别,舷尾放着两盏大瓣莲花,没点。似一双没醒的梦,沉沉的静在那里。船头倒有两行细巧烛笼儿是亮的。以素绢蒙着,绢上没别的,抹着兰花似的几片枝叶,题着几行字句,笔迹依稀清绝。
大少奶奶就在朝它那边望,它似乎也觉察了,起了锚,往下游去,大少奶奶也便提步追去!
云华回身,脸色出奇凝重:“我去问问。在我有回音之前,你们谁都不许说出去!——妈妈,”特别拜托邱妈妈,“这边替我顶一顶。”
邱妈妈没看清是大少奶奶,飘儿无奈在她耳朵眼里重复了两遍,她才听清,唬一跳:“姑娘你也别去,咱们回去!”
“我要去的。”云华嘱托邱妈妈,“您在这里替我照应。”
邱妈妈只好应了。云华又向乐芸道:“你也在这里。”
乐芸不放心,然而留邱妈妈和飘儿在这边,一个老糊涂、一个反过骨的小滑头,她更不放心,只能遵小姐的安排。云华和洛月就追大少奶奶去。
船行得原比人行快,然幸好冬季霖江水流极缓,今夜又没什么风,那条小舫借不上力,只靠桨橹,走不得多迅速。大少奶奶在岸上,磕磕绊绊,没被它拉下多远,后头听得叫:“大嫂!”
大少奶奶没想到云华会来,脸一僵。并她的乳娘与丫头漓桃,面色都不好。
云华也不客套了,先指洛月和明雪道:“这两个,我什么事都敢交代给她们,大嫂若还不放心,我可叫她们走开。”复低低问,“到底遇着了什么事呢?”
大少奶奶眼圈一红:“六妹妹,你——你是闺中女儿,别管了。”
云华一字字道:“可是大哥?”
大少奶奶这边三人,尽皆变色。云华已知自己猜中了,急问:“大哥怎么了?”注目那条船:“大哥在船上?”
她屡猜屡中,大少奶奶瞒无可瞒,压着声音,道:“千万别说出去,我是看见那边人影一晃,像是他……”
“大哥回城了么?”云华惶然,也举目凝视那条船,舷窗帘子遮得严严的,看不见里头半个人影子,“回城怎么会不回家呢?”
ps:
驱车溯流
“额边一圈戴着个帷檐子,乃是没有帽顶的帷帽,青纱帷帘放下来,一直遮到胸口,看不清脸。檐子上露出发髻,是三重,云岚般一重递一重婉转叠上去,至最后一重,却又向左侧倾斜,若美人酒后娇无力,是时下流行的‘抛髻’款式,髻上也有红玛瑙的鬓钗、也有黄玳瑁的边钗、也有秋蝉圈珠的花钗、也有犀玉如意的凤钗首饰,一件件精美得跟假的似的,发质乌黑柔润,竟又比首饰更美。”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八十五章 驱车溯流
云剑回城不回家……传出去,又是一场笑话。被笑得最凶的,一定是他的妻子、大少奶奶。“是我眼花看错罢?”大少奶奶绞着帕子,掩饰道,“好妹妹,千万别说出去,人家得怪我太挂念你大哥,看谁都像他。”
云华叹道:“大嫂一定没看错。”
大少奶奶急道:“我……”
云华道:“大嫂是要追下去罢?再迟,看都看不到了。”
小舫桨橹不歇,确实越划越远,大少奶奶心里发急。
“大嫂还认为是看错吗?”云华又问。
大少奶奶眼窝发烫。不不!一定是他。结发夫妻呵!一个儿子都生出来了。她太熟悉他,怎么可能看错?然而他在这里,也不告诉她。她正巧走到这边,搭眼一望,他露了那半张脸,竟立即躲回去了!为什么?大少奶奶实在想追到他,揪住他,问个清楚。
“奶奶,”漓桃这会儿开了口,“六小姐问得理明。六小姐,我们少奶奶确实觉得不该认错人,可少爷这会儿又不该出现在此,所以才想追去看个究竟。六小姐快回去罢,您未出闺阁,许多事不方便……”
“恰相反,这次我比大嫂方便。”云华已经举步追着小舫往前走,带动明雪乐芸、还有大少奶奶三人,都继续走了,云华边道:“大哥行事必有他的计议。我怕他遇非常之难题,不得不行此非常之行踪。他不声张,想必有他的道理。大嫂上有公婆、下有我那大侄儿,行动不便,一旦有人质疑大嫂的行踪,太容易联想到大哥身上,只怕误了大哥。不如我去,有什么不便。大嫂替我遮掩,人不容易起疑。大嫂你想可是?快快回去,我前就听伯母问起你呢!我母亲若问我,大嫂只帮我说我贪顽在看河灯罢了。左右我小,贪顽是合宜的。”
大少奶奶蹙眉:“正是你小,还未出阁,名节——”
“奶奶,”漓桃劝谏,“六小姐说得清楚呀!大局为重,怕误了大少爷的事。还是六小姐追去,人不起疑。奶奶您一不见,人家怕不立刻想到大少爷在这儿?若真是大少爷。只怕他要生气了。”
大少奶奶瞅着漓桃。
漓桃的眼睛在说:“人家的妹妹自己不怕名节危险,小姐您何必非顶在头里?”
正是自己从小一道长大、陪嫁过来的丫头,才会如此偏心。
大少奶奶的乳母也在旁边道:“小姐,姑爷六妹妹说得是。”
大少奶奶垂下眼睑,认了。云华就带着明雪、洛月追上去。
这当儿起了一点风。
不是很大。只够把女孩子的裙子掀得摇摇摆摆,小舫张起帆,借这风力,开得快了一点点。
霖江在前面有弯曲、分出一支小小的岔道去。
小舫想趁着黑暗,拐到哪里去?它上面的乘客会不会偷偷下船?云华鼻子见汗。
锦城最繁华的路段,已经过去了。现在身边的灯火游人。已经寥落下来。云华往明雪肩上一推:“你先追去,遇见分岔,就等在那里别动。等我们来,告诉我们它是往哪条岔路去的!”
明雪大声应着,把鞋子一甩,赤脚大步跑去。巷子里磨砺出来的脚底板,也不怕什么石块木片。就沿着江岸盯着黑灯瞎火的小舫追下去,彪勇如一匹小狼。
“这孩子!”洛月惊诧了一声。接下去道:“从前过的什么苦日子!”语调里满满的同情。
不熬过苦日子,怎能练出这样的脚板、这样的速度。
明珠未在谢府发达时,明雪自一家人同吃苦不用说;明珠就在谢府得了脸后,家里双亲一门心思在她大弟弟身上,顾不到脑袋有问题、老跟人闹别扭的大妹妹,巷子里很多人,也都跟明雪不对付,明珠在谢府忙着当差,又难得回来,明雪还是要自己挣扎着求生存。
云华心里难过。她所谓的善良,有什么用?一个妹妹都照应不周全。
江堤岸忽然见了一辆空车。
不是云柯的那种好骡车,而是歪七扭八、又旧又破,拴着个脏兮兮的老驴子,只敢在最灰暗巷子里揽客的所谓“野驴车”。
元宵夜,江边纵有车,原本也都是那些意气洋洋的上好骡车、马车、花车、油壁车驰骋之地。那些车子,有的上头已坐有客了,拉着游灯海,说定了要包几个更次、乃至一夜;有的呢,被客订了,正在赶付出接客的途中;还有的,根本就是像谢府那几辆车一样,完全是家有的,就算空着一夜等主人,也不接外头生意。这种夜晚,半途要叫车原是难的,云华她们只得徒步许久,骤见这车子,不顾它破烂,已是喜出望外。那车善解人意似的,竟靠岸边停了。洛月正待发声叫车,那车伕下得车来,面向霖江,手一抬,洛月猛回身,脸通红,兜头把云华揽在怀里。
云华一心挂着云剑,未暇多想,还不知出了什么事,耳边听见水声,还有乐芸倒抽冷气、喃喃咒骂声,顿时明白了:车伕准是往江里造水呢!顿时脸颊通红,还要拿出千金小姐应有的见识,装着不知道问一声:“怎么了?”
“小姐你别管了。”洛月严肃道,“怪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