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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妹看什么呢?”凌雅娴忍不住地顺着凌雅峥的目光向外看。
“看人闷声作大死呢。”凌雅峥笑吟吟地说。
帘子打起,一声“姐姐们”传来,凌雅嵘缓缓地走了进来,觑见凌雅峥、凌雅娴的婢女都在收拾衣裳,疑惑不解地问:“两位姐姐要向哪里去?”
“我们随着舒儿住去。”凌雅娴话一出口,就带了两分炫耀。
“这……”这是要去讨好秦家人?凌雅嵘忙慌去拉扯凌雅峥:“姐姐,我也随着你去……”
凌雅峥一蹙眉:“这么着,就只剩下六姐姐了?”
“姐姐……”凌雅嵘大着胆子,拉扯着凌雅峥撒娇——反正凌雅峥不是要竖起以她为先的幌子吗?
“……”凌雅峥稍稍犹豫,便拥着凌雅嵘,对迟一步进来的凌雅峨说:“六姐姐,我答应随着舒姐姐陪着她去住,如因撇不下嵘儿,你替我去吧。”
秦舒一愣,凌雅峥去不去、带不带凌雅嵘去,对她而言,都无甚关系,凌雅峥偏要凌雅峨替她去,莫非此事对她有关系?琢磨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对凌雅峨说:“小六,收拾了,随着我去吧。”
“哎。”凌雅峨只当表姐担忧她安危,也不做他想,令婢女收拾了包袱,便随着秦舒、凌雅娴向外去。
凌雅嵘心里百味杂陈地随着凌雅峥将秦舒、凌雅娴、凌雅峨送了出来,站在门边,怯懦地说道:“姐姐,你这又是何必?何必为了作践我,将自己也拖累了?”
“我乐意。”凌雅峥眯着眼睛一笑,一院子人各怀鬼胎怎能少了凌雅嵘这一个,下巴向西厢一呶,“大公子出来了。”
凌雅嵘回过头去,觑见秦征颀长身姿从西厢里出来,立时天真烂漫地迎上去,“大公子。”
才出西厢的秦征一愣,背着手悠然地走来,“程九一定然不是凶手,弗如庵里危险得很,两位妹妹千万要小心。”颇有些刮目相看地将凌雅峥再看了一眼。
“大公子身份尊崇,才要千万珍重才是。”凌雅嵘福了福身,年少不解内幕,只能依着谢莞颜教导,满脸崇敬地仰望着秦征。
秦征将两只手背在身后,笑了一笑,忽然就向院门望去。
凌雅嵘随着望去,见是穆老姨娘的婢女静心领着个俊俏的小尼姑进来了。
“大晚上的,老姨娘还要听经?”凌雅嵘疑惑地问。
秦征回头深深地瞅了跟出来的凌雅文一眼。
凌雅文堆着笑,一个字一个字将肚子里的话吐出来,“老姨奶奶今儿个见了茅庐,跟她一见如故,特特求了庵主,将茅庐放在她身边——老姨奶奶说,瞧着茅庐可怜见的,又求了庵主许茅庐还俗。”
凌雅峥了然地一笑,料想穆老姨娘也认命了,知道孙女只能进纡国公府,才应了秦征这话。
“八小姐似乎很是通晓情理。”秦征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又诧异了一回。
“……大公子何出此言?”凌雅嵘疑惑不解地侧头望着秦征。
“七小姐说呢?”秦征又问凌雅文。
凌雅文想起马塞鸿不屑一顾的眼神,心如死灰,再看秦征漫不经心瞥过茅庐时的柔情,又觉将来自己少不得要肝肠寸断,勉强地说道:“大公子这样说,就有这样说的道理。”
秦征再次看了凌雅文一眼,便背着手丰神俊朗地向外去。
凌雅嵘双目紧追着秦征,待秦征出去了,好奇地去看茅庐,只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收回来。
“八妹妹、九妹妹,歇着吧,茅庐随着我来。”凌雅文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七姐姐明儿个再见。”凌雅嵘笑吟吟地一点头,随着凌雅峥向东厢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向西厢看,才跨过门槛,忍不住说道:“姐姐,七姐姐跟大公子的事,是真的?”
“众目睽睽之下瞧见的,还能有假?”凌雅峥进了里间,没了凌雅峨、凌雅娴,只觉这屋子里的床铺异常地宽敞。
凌雅嵘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待要追问,又怕没有外人凌雅峥对她动手,只能忍了。
攸然一阵香油味传来,凌雅嵘忙看过去,瞧见袁氏拿着托盘端了两碗素面过来,便走到床边,体贴地说:“姐姐晚间没吃多少饭,多吃一些吧。”
“正是,亏得我眼尖瞧见了,不然两位小姐就饿着了。”袁氏自作主张地开口,又弓着身子鬼鬼祟祟地说:“外头人都说,穆霖家的是替老姨娘坏事做尽才没了性命。”又撇嘴冷笑说,“老爷又回姓谢的灵堂守着去了。”
“父亲,哎——”凌雅峥长叹一声,推了推凌雅嵘,“嵘儿去劝劝父亲吧。”
“姐姐……”凌雅嵘心里一凛,凌雅峥又给她下什么绊子?须臾,琢磨着当今之计,是要先将这可憎的婆子打发走,就对袁氏说:“妈妈替我走一趟吧,代替我们姊妹好生劝一劝父亲,不然,闹得太难看,祖母面上挂不住,也没法跟外祖交代。”
才死了人,就叫她走夜路?袁氏撇嘴,待要训斥凌雅嵘,便听凌雅峥维护凌雅嵘地呵斥说:“不把九小姐的话当话,还不快去?”
袁氏唯恐被撵出去落到薄氏那般下场,违心地堆笑说:“吃着凌家的饭,小姐们叫我去,我能不去?”接过梨梦手上的灯笼,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向外闯去,待出了禅院,见院门咣当一声关上,啐道:“不把人命当人命的死丫头片子!”听见山上猿猴一声长啸,几乎将心吓得跳出嗓子眼,冷不防地觑见隔着一个巷子的房顶上坐着一个人,吓得灯笼一丢,嚎叫道:“快来抓人!贼人在这呢!”
两声之后,袁氏吓得抱着头就跑,跑出几步再回头,瞅见那人影子分明只是屋檐上立着的琉璃金鸡,大出一口气,也不跟被惊动的旁人解释,便回了禅院。
袁氏喊了两声,自己回去踏踏实实地睡去了,风声鹤唳的弗如庵中,却登时灯火通明起来。
尤其是做贼心虚的凌尤胜,隔着一条巷子被吓得寸步不敢行走,回过神来,不顾天晚地去敲凌古氏那禅院门,待随着一身寝衣、云鬓松挽的绣幕进了凌古氏房里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母亲,儿子这条命就在母亲手上,母亲若不救儿子,儿子就……”凌尤胜顾不得绣幕、绣帘还在,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
绣幕、绣帘赶紧地向外守着。
床上,脸色蜡黄的凌古氏阴沉着脸坐着,怒道:“十年前,你也是这样求我。”
“儿子求母亲最后一回,求母亲叫了宋止庵来,叫他带着人想法子将药方偷出来、再将贼人引出来治死。”凌尤胜跪在地上呼天抢地。
凌古氏冷笑两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母亲,咱们是一根绳上两蚂蚱,儿子不好了,母亲能得了好?”凌尤胜见凌古氏不服软,忍不住来硬的。
凌古氏憋着一口气,怒道:“你要怎么着?”
“叫了宋止庵来,母亲拿着当年古家对他的救命之恩要挟他,叫宋止庵……”
“休想!”凌古氏冷笑一声,她这儿子是怎么过河拆桥的,她都看在眼中,还能再上了他的当?
“既然如此,那儿子就只能自己去偷药方了。”凌尤胜赌气地说,见凌古氏不应,便气咻咻地甩袖向外去,自己个打起帘子时,回头又说,“母亲掂量掂量,二哥膝下的哪个跟你亲近?倘若事情败露了,韶吾、雅峥能给你个好脸?雅嵘、睿吾还能有好前程?”
凌古氏心一揪,到底豁不出老脸去求宋止庵,便坐在床上,念叨着:“你稍安勿躁。”
“性命攸关呢!”凌尤胜拍着手,无赖地手一摊,“儿子的这条性命都交到母亲手上,儿子不管了!”两手一摔,就向外去。
“尤胜……”凌古氏叫了一声,瞧见凌尤胜一把年纪浑身无赖样地出去了,又无耐又自责,这样大的事,又不能去寻她那小军师商议,登时急得直掉眼泪。
“老夫人。”绣幕、绣帘进来,待要安慰,又无从下手。
凌古氏咳嗽一声,仔细打量一番,瞧着水灵灵的绣幕、娇嫩嫩的绣帘,稍稍犹豫后,将手递给绣幕,握住绣幕的手,待打发绣帘出去后,便哽咽着问:“绣幕,我待你如何?”
“老夫人待绣幕自然是很好的。”绣幕眼皮子跳了起来,猜着凌古氏要作孽了。
果然,凌古氏噙着泪望着绣幕,哽咽着说:“我实在拉不下脸去求宋止庵,绣幕,你打扮得漂亮一些,去找马塞鸿……事后,若马塞鸿要你,我送你风风光光进马家;马塞鸿不要你,老夫人替你做主,将你许给宋勇的儿子。”
绣幕膝盖一软,立时跪在地上,落泪道:“老夫人,不能……”
“绣幕,”凌古氏脸一冷,“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去找那马塞鸿,想法子将老爷写的药方取回来……”
“万一马塞鸿不要我,宋勇儿子也不要呢?”绣幕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凌古氏也跟着啜泣起来,哽咽道:“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都是那孽障将我逼得没法子了……”
绣幕心放了下去,眼泪不敢停,揉着眼睛伏在地上饮泣。
“小姐……”绣帘站在门边,战战兢兢地望着被惊动了的凌雅峥。
凌雅峥穿着一身寝衣靠在门边抱着手臂听里头动静,须臾听见里头凌古氏哽咽着说了一声“给马塞鸿下蒙汗药”,不由地冷笑一声。
“谁,峥儿吗?”凌古氏在屋子里颤声喊了一声。
凌雅峥撩开帘子走了进去,瞅见凌古氏主仆二人好不可怜地抱头痛哭,就故作不解地问:“祖母怎哭成这样?瞧这父亲气冲冲地出去了,莫非还是那药方的事?”
凌古氏胆战心惊地问:“峥儿,你觉得,你父亲那药方,是害谁的?”
“父亲又不是名医,药方写错了也无妨,况且瞧着那药方又有些年头,未必有人能查得出在哪家铺子取得药,况且……我瞧着姓马的屡次三番要试探那药方能做个多大的把柄,模样实在可厌,祖母、父亲大可以不理会他——况且,若是他有把握查得出是什么时候取的药,何必来试探祖母、父亲?咱们就守株待兔,等着姓马的没耐性了,自己个找来讨要好处。”凌雅峥走到床边,待凌古氏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
“……这样吗?”凌古氏放了心,凌雅峥若知道那药是给柳如眉下的,绝不会这般开解她,安心之后躺了下来,又迟疑地说:“你父亲那……”
“父亲若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怎会闹到如今这地步?”
凌古氏莫名地安了心,脱口道:“险些又被你父亲威胁了一回。”出口后,吓了一跳,见凌雅峥躺着就睡也不追问,叹了一声,将受伤的手搭在床头,便偎着凌雅峥睡了。
绣幕、绣帘两个小心地整理好床上被褥,便也退了出去。
凌雅峥忽然睁开眼睛,瞅着睡梦中一脸泪痕的凌古氏,只觉她既可怜又可恨,若是绣幕糊涂一点,就当真依着凌古氏的吩咐去勾引马塞鸿了……勾引马塞鸿,这事比勾引玩世不恭的莫三、年幼无知的秦云还要艰难一些,绣幕能“马到功成”,才是当真见鬼了。
东厢中,凌雅嵘靠着窗子等凌雅峥回来,久久等不来,觉察到凌雅峥得了凌古氏的宠爱,又毁了柳老夫人对她的宠爱,心里茫然起来……
西厢中,听着凌雅文睡梦中的啜泣声,穆老姨娘握着佛珠站在窗后,深深地叹息一声,船到桥头必有路,既然凌古氏将凌雅文推到秦征那,她穆氏就奋力替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