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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伞盖下的柔美、与草地上的战马较劲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格,美丽生动的场面就像一幅工笔画儿一般。皇后圆润而秀气的脸最是漂亮,明眸皓齿颜色鲜亮,把周围所有的女的都衬得黯淡无光。
符氏的相貌和体态生得好,却不是最重要,她整个人是因一笑一颦一投足之间的气质韵味而变得精彩。
她今年夏天就要满二十五岁了,但旁边十几岁的小娘都不如她娇美。正站在符氏身后的一个宫女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娘,一张瓜子脸生得清纯秀丽,可她在符氏身边就完全没了魅力,整个人都显得单薄,单薄得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韵味,就只剩下年轻娇嫩的皮囊了……
柴荣正喊着要亲自驯马,符氏便叫宦官去劝。交代宦官时,那声调的婉转、那口气,好像从骨子里天生带来的一种风情。哪怕是最简单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也是深有意思。
不一会儿,宦官回来禀报道:“官家言,皇后且好生坐着,看他如何驯服烈马。”
符氏听罢轻叹一气,慵懒地挺直了脖子,自然的动作好像是伸懒腰一样舒展上身,口气里微微带着埋怨:“不听我的劝,我还得恭维他身强力壮、还得说他英雄不减当年啰?”
大伙儿都侧耳听着她似抱怨、如关切的话,哪怕是女子也很喜欢听她说话。淡淡的一句话里,普普通通的两句形同俳句的话说得如诗如赋,不需要文采单是她那节奏舒缓的声音、就能把话说得情意绵绵;结尾的声调轻轻上扬,顿时便多了几分活泼轻快。也许符氏本来就不是个呆板的人,只不过经历比较坎坷便更稳重了。
昨晚符氏去讨好柴荣、进滋补汤,结果就说了两句话,柴荣也差点没把持住。符氏见他犹豫,便把杜妃推荐给了皇帝,这才脱身……那杜妃长得也很貌美,又是一名在高平之战中为皇帝战死的将领的女儿,很讨皇帝喜爱,她的弟弟现在也在内殿直作为近卫,深得皇帝信任。今早杜妃还对皇后很感谢呢。
符氏确实是很不想侍寝,两年前她多般寻找机会欲得临幸,现在她反而每次避让……幸好柴荣从来不要求。
当然,如果皇帝要强幸,符氏也不想反抗,怕惹恼了他……符氏并不是矫情的人,皇帝本来就是她的丈夫,相比更加严重的后果,她懂得选择;就算从陈州生病后她对柴荣很失望,但也不妨碍她忍受这样一个人。况且什么清白现在对她一点用都没有,没给皇帝,也只好留进棺材了。符氏就算再放肆大胆,也不觉得自己贵为皇后应该做又失身份的事。
她不能对官家不理不问、或者惹恼他,因为需要保留恩宠。
柴荣除了一些自己的心思,似乎对太祖郭威的一手安排一直暗自不满,只是从不说出来……皇帝这回东京后、本来也很少再近女色,一个月不见临幸嫔妃一回,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
可是今天他来北苑骑马,竟然要驯烈马,看来是不服现状。
……就在这时,宦官曹泰从北宫门走了过来,行至伞盖仪仗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说道:“禀皇后娘娘,卫王家来的信,送到了宫门。那边的人就差人叫奴家去收,这便给您拿来了。”
符氏道:“拆开罢。”
曹泰便当着她的面小心启开漆封,划开信封,从里面拿出折叠的几张纸来。然后还很仔细地把信封一捏,朝里面瞧了一眼确认没有其它东西。
符氏展开一瞧,嘴角立刻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是符二妹的信,一看字就知道了。
符氏的脸上经常都有微笑,但每一刻的微笑都不同,现在这样轻松干净的笑容很难见着。二妹和她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符氏没出嫁之前和二妹的关系最好,所以看到妹妹的信她是非常开心的。
字里行间没有任何高深的、或是沉重的话题,非常俏皮,很多话十分好笑。符氏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绸手帕轻轻按在唇边,时不时“嗤”地笑一声。
周围的人见状都面露笑意,心情跟着放松。难得见皇后娘娘这么高兴。
符氏心道:和六年前我离开符家出嫁时相比,自己已经与那时的“符家大女”有天壤之别;但二妹却好像与那时没什么区别,还是那副德行。
二妹在信中全说些鸡毛蒜皮的事,至于联姻和符家的大事等半句没有。信中花了大篇幅写今年正月和郭绍的事儿,说她怎么装丫鬟戏弄绍哥儿(郭绍比她小),那绍哥儿又如何傻,被糊弄得一怔一怔的,还说他如果是南唐国主就要拿淮南十六州换她云云,仗也不用打。
符氏看到这里,立刻断定郭绍早就把她看出来了。符氏和郭绍说过二妹长得像自己,就算不说,那郭绍见过自己,一见到二妹的长相还猜不出来?
二妹在姐姐面前是口无遮拦毫无隐藏,把正月里的事兴致勃勃地描述得很仔细……符氏瞧得出来,二妹的心已经被那绍哥儿轻松掠走。
这也怪不得妹妹,她虽然锦衣玉食但成天在卫王府里其实也挺没趣的,可二妹又是一个很有灵性又活泼的女子,而且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心思很单纯。这样一个二妹,遇到了父母已同意联姻的郭绍,她一点压力都没有,不被略施手段就夺去了心才奇怪。
郭绍还真是得来轻巧,他就是占了个先而已。现在二妹身在大名府,怕是整天就想着正月里那些事,她没经历见识过这种东西,定然很容易陷进去。
符氏寻思,要是六年前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时,李崇训有郭绍一半的诚意和手段,恐怕自己也不比二妹好多少。可惜那李崇训实在是太差劲,符氏最看不得他在爹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符家那些儿郎也很尊敬符彦卿,没见那副样子。
她并不担心二妹,绍哥儿是什么样的人,她非常清楚,而且她很自信,已把他的心拽在手里……虽然自己也好像被套进去了不少。不管怎样,有她给二妹撑腰,姐姐还能对二妹不好么?
……符氏正津津有味地一边看妹妹的信,一边沉思。远处的嘈杂声便把她惊醒,她抬起头时,只见一个大汉牵着一匹十分高大的马过来了。
那马一看就很不温顺,跳来跳去根本不听牵马人的使唤,浑身都是野性。
符氏问道:“官家要驯服那匹马?”
一个白胖宦官上前道:“党项人进献的野马,十分稀罕。这种马很野,不过一旦驯服了认主,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
符氏道:“官家身体不好,你们还坐视不顾?快去劝他,不就是一匹马吗?”
白胖宦官道:“大伙儿都在劝,劝不住。娘娘您是不明白,马上打天下的王者,一看到好马是谁都劝不住的!”
就在这时,果然见柴荣已翻上马背,现在想制止已经晚了。果然那马立刻就开始乱奔,并且不停踢腿耸动,想把背上的人弄下去。柴荣在马背上大骂,像是在飞一样。
周围的将士都急了,喊道:“快救官家!”
只见一骑飞奔而上,那骑士不顾命地竟然直接从奔驰的马背上掠过去,一把抱住了烈马的马脖子,顿时一声大叫,马没被拉住、反而把那人直接撞飞了。
片刻后柴荣也被烈马从背上摔了下去,周围的人无不大惊。符氏都稳不住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脸一下子白了。
众人急忙救起柴荣,旁边的武将大急,喊道:“快杀了那匹野马!”
“不可!”柴荣还喊得出来,看来没摔得太严重,他被将士们扶着站了起来,又急忙道,“别伤害它。”只见柴荣看着那烈马一阵叹气,说道:“朕已不能驯服它,但不失为一匹难得的好马。”
符氏听罢面上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神情。皇帝好像对那些“千里马”过分纵容了,或许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心情?
就在这时,柴荣才喊道:“乔亢,你怎样了?”
那被马撞飞的武将吃力地爬了起来,强笑道:“那匹马确实很野呀。”
柴荣见状哈哈大笑,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估计忍着疼痛。等名叫乔亢的武将被扶过来见礼,柴荣便抚其背嘉奖道:“你刚才真是忠勇可嘉。”
乔亢忙道:“臣为陛下值守,已与诸将士下定决定,随时为陛下效死。”
柴荣点点头,又赞了几声,将自己穿在戎服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径直披在乔亢身上:“一时间没什么赏你,你就与朕同服罢。”
乔亢感恩戴德,急忙谢恩。
第一百七十三章破马灰不拉几
二月二十日休沐假,郭绍获知高夫人从河北回来,便去董府找她说聘礼的事,并谢她为联姻之事奔走操劳。
及至董府,高夫人叫人打开大门出来迎接。郭绍一见到她,忍不住想起了上回的荒唐事,顿觉有点尴尬,脸上微微一红。不料高夫人笑吟吟地说道:“天气变暖了,马车里不透气么,弟的脸都捂红了。”她说起来自然亲切,又像开玩笑的口气。
郭绍见高夫人如此落落大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真把那天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当下上前见礼,俩人寒暄了几句。高夫人又道:“董遵训在后园的蹴鞠场上练马术,不知道他舅来了。弟也是军中武将,何不去场上与遵训一起切磋切磋?”
郭绍听得“他舅”顿感汗颜,只得说道:“那便依义姐的意思,咱们去蹴鞠场。”
一行人遂穿过三进院子,这才进了后苑,这宅子十分宽敞大气,宅内居然还有蹴鞠场,这在首都内城并不多见。郭绍没记错的话,董遵训是龙捷军左厢的军都虞候,级别还没李处耘高;却能住得起这么大的院子,家里如许多奴仆,果然出身世家的人就是不一样。郭绍心道自己一个高级武将,不一定有董遵训一个军都虞候有钱。
与高夫人一道,步行至一片宽敞的地方。只见那蹴鞠场上铺着软软的沙子,边缘种植着草坪,十分宽敞;蹴鞠场上却没有球,此时放着一些草人和靶子。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便见一个后生在骑马奔走,正是董遵训。
阳光明媚,高夫人展开一把精致的绸缎扇子挡在额前,见郭绍看过来,便笑道:“我怕晒黑了。”
她举起扇子走路时露出了一丝风尘味,不过仍然保留了世家妇人应有的矜持,两种气质浑然一体,倒是很有妩媚的风情。
一行人进来的地方就有间马厩,马厩不远处却有个亭子,高夫人又道:“我们去亭子里庇荫坐坐,一会儿董遵训见到我们,定会过来拜见。”
“也好。”郭绍点头道。
果然不多时,董遵训就骑马过来了。他认出郭绍,便从马上翻身下来,上前单膝跪地,干脆地叫了声:“舅舅!大驾光临,小子拜见。”
郭绍听他的称呼,是一脸尴尬,上前扶起这年轻大汉,好言道:“遵训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又回顾高夫人道,“义姐回东京才不久,却为了我的事舟马劳顿来回奔走;我又多般上门叨扰,搅了义姐家天伦之乐,心下甚是有愧。”
不料董遵训不以为然道:“小子虽有心尽孝,母亲却劝我以忠君报国为上、用心军营中事,平素母亲没人陪伴独影寂寞,她常常提起郭舅,很是在意您。舅舅又是母亲的救命恩人,若是两家时常走动,母亲高兴,小子心里也少了愧疚之心。绝无叨扰之嫌呐。”
高夫人也道:“咱们就是要多走动,不然都生疏了。”
郭绍道:“是该时常来往。只不过最近我被麻烦缠身,一时间不能走开。”
高夫人已在亭子里坐下,收了扇子一边轻轻地折叠,一遍不以为然地说:“与赵家的那件事么?我听说了,弟别太挂怀,赵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