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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猛子叫几个军汉连人带椅子、把五花大绑的萧喜哥从屋子里粗暴地提了出来,然后找来一辆马车,把人往里一塞了事。又有两个军汉也塞了进去,左右看着那厮。
于是在一队人马前后护卫下,罗猛子骑马径直往城西而去。
哥哥些这阵子似乎都心事重重,罗猛子经常出入郭绍周围也知道皇帝病了、事儿有点复杂,但他实在是想不通透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于是心里反倒不担心。军中那么多兄弟,有大伙儿在,罗猛子表示只要站对地方、自己便一点压力都没有。
只有一件烦事……那萧喜哥在马车里还在折腾,又是闷叫又是挣扎,连路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观望那马车里究竟有什么玄虚。
罗猛子十分恼怒,回头喊道:“给狗日的两耳郭,叫他消停点。”
车里的军士道:“罗将军,这厮听不懂咱们说啥。”
一行人骂骂咧咧总算到了陈夫人府上,罗猛子叫人敲开了门,便嚷嚷道:“俺大哥是禁军大将郭绍,大哥让俺送礼物给陈夫人。”
那门子道:“将军稍候,奴家去禀报主人。”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穿缎子的半老徐娘走了出来,一见到罗猛子便露出了笑容:“罗将军,里面请。”
罗猛子诧异道:“你认识我?”
半老徐娘道:“您不是和郭将军一块儿来过?将军贵人多忘事,记不得妾身,妾身是孙大娘……听说将军带礼物上门造访,却不知是什么礼物?”
罗猛子回头道:“弄出来!”
便见一个满嘴胡须的契丹大汉被从马车里拽了出来,背上驮着把椅子,顿时在街上滚了一圈。孙大娘见状脸上一阵尴尬:“这礼物……真是特别得很。”
罗猛子道:“是你们家的仇人,给捉了来。收了罢,千里迢迢逮回来的。”
孙大娘便叫奴仆上去帮忙,将那契丹大汉弄到了院子的厅堂上。罗猛子也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
果然没见着那陈夫人,不一会儿倒是有一个女子坐在木轮椅子上被人推进来了。罗猛子正诧异,以为这白衣娘们是陈夫人,顿时就见那女子捂着嘴哭了出来。
孙大娘见状问道:“红莺,他就是害了沈家主和你们的契丹人?”
叫红莺的女子使劲按着嘴泣不成声,不断地点头。
罗猛子见状恍然大悟,难怪大哥要麻烦带着这厮。当下便道:“这下你们可以报仇啦!”
那红莺哭得稀里哗啦,孙大娘倒是淡定一些,说道:“我们当然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仇人,只是在东京杀人,会不会有麻烦?”
“契丹人而已,你们爱咋杀就咋杀。要是怕麻烦,尸体送到俺家里来,俺替你们喂狗,俺倒要看看,杀了契丹人会有什么麻烦!”罗猛子大言不惭地拍着胸脯,“个把人算啥?就一个多月前在河北涿州,俺大哥把辽国万人骑兵围死在城里,杀得那个血流成河!”
罗猛子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做着动作,他拿手比了一下,“那大街比东京的闹市大街也窄不了多少,尸体堆这么高!血水在地上横流,像是下了暴雨一般,一踩一个血脚印!”
果然孙大娘和周围的女人都被他唬得一怔一怔的。
罗猛子见状十分得意,又道:“大伙儿把脑袋都割了,弄回去要赏。街上堆满了无头尸,头颅装车,那运粮草的大车装了整整几十大车。你想想,几十车在路上排成一串儿,全是头颅,啥模样?”
“辽骑算个鸟!见了俺大哥就吓得尿裤子……不对,听了俺大哥的名头,哼哼,皇帝御封郭破城、血手屠辽郭铁匠……”罗猛子顿时大吹特吹。
他觉得吹嘘得差不多了,又道:“辽军被围死后跪地求饶,俺大哥想到要为陈夫人报仇,下令全杀了。就剩了这厮,叫萧喜哥……”
这时那萧喜哥在地上扑腾起来,罗猛子被打搅了吹牛的雅兴,顿时大怒,腾地站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左右开弓“啪啪啪”便是几大耳光,扇得萧喜哥口吐鲜血。
孙夫人道:“夫人听说周军北伐不顺利,还念叨担心郭将军,不料郭将军倒是打胜了。”
罗猛子顿时有点尴尬,摸摸脑袋道:“都怪殿前司的那帮人作战不力,骑兵都在他们手里。俺们打得赢,但也追不上他们,对整个北伐无可奈何。”
孙夫人道:“罗将军送来这么件大礼,夫人本该亲自迎接的,但夫人今日不在府上,只好老身替夫人道谢并赔罪了。”
罗猛子张嘴就道:“俺大哥说了,见不着陈夫人。俺老罗也没打算见。”
孙夫人神色微微一变,又道:“郭将军怎生没来呢?”
罗猛子心里想着郭府上经常提到的赵黑脸和皇帝的病情,但他倒是明白这些事儿不能拿出来说,当下便含糊道:“大哥比较忙,只要陈夫人领情便行了,不用上门来享受你们感恩戴德的样子。”
孙夫人听得无言以对。
厅堂里正说着话,里门里隐隐有人影。陈佳丽正在里面坐着,一声不吭听着。
旁边一个妇人在她的耳边悄悄说道:“要不要提醒孙大娘,让那罗将军把萧喜哥弄出去杀了,既为家主报仇,又不必自讨麻烦。”
陈佳丽摇头,冷冷说道:“有什么不敢杀的?不能让那罪有应得的人死得那么容易!幽州辽国人沿路设卡对南人征收重税,收了咱们那么多真金白银,反过来还要骑在咱们商贾头上作威作福、肆无忌惮草芥人命!凭什么?咱们的钱是地上捡来的,送给他们就是让他们来欺负咱们,没那么容易!凡事都有个成本和代价!”
陈佳丽沉默了片刻,又喃喃道:“那绍哥儿,还真是从不叫人失望。辽国那么多人、幽州也没拿下,他偏偏就能把咱们仇人给捉住。”
第二百二十二章只是什么都不愿做
罗猛子离开陈家,回禀了郭绍。
郭绍下午都呆在家里不出去,又召见京娘。在中间的院子里,他见京娘进来,很直接地问:“还需要多少钱?”
“等下我算算。”京娘道,“主要是城东北那间铺子,正好要顶出来。我打算花钱盘下,换上咱们的人。”
郭绍也一通寻思,现在自己手头比较宽裕。除了俸禄,还有符二妹陪嫁的那三千亩良田的租税,今年夏季也收了不少实物。庄园上符家管事儿的几个人昨天正好来过,交了账目;符二妹不在,郭绍也可以动用收成。
京娘继续说道:“郭府这边前街没有什么问题,后面放三队巡哨轮流当值,还有三处街口的暗哨……”
“你等等。”郭绍道,急忙掏出一张平面图来,提起准备好的朱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头也不抬地说,“你说罢,我听着哩。”
京娘道:“按照主人的意思,主要是四方防备。一是府邸,二是路线,三是赵府,四是铁骑军驻地。府邸以武备,后面三处以眼线为主。消息汇拢的地方设在玉贞观,因为那里人来人往烧香的人多,不容易把咱们的人暴露了。”
“你做得对。”郭绍赞道,“咱们防着、那边的人说不定也防着,那人手下的亲兵还是挺中用。”
京娘点头道:“路线最好不要每天都走同一条路,只要临时决定后面三天的道路。以避免别人把主人的行程摸熟了,早早准备。”
接着她又把各处的哨点详细描述,郭绍一一记录,细致到哪里有多少人、用什么身份伪装。
或许他有点精神过于紧张了,古代好像不兴这么复杂细微的玩法……但他不得不有些想法:万一皇帝提前病危,上头没有了惧怕,赵匡胤先把自己干掉!
用这种手段显然上不得台面,但从推论上看,赵匡胤直接干掉自己获益巨大。郭绍手下虽然有很多武将恐怕还是不服赵匡胤,但没有人再建立和后宫符后的桥梁了,赵匡胤的压力骤减。
刺杀在历史上也经常有记录,最有名的荆轲刺秦王;最近的出名事件唐宪宗时期,节度使刺杀宰相,那宰相叫什么郭绍记不得了,只记得在书上看到过……那官儿确是很大方,骑着马大摇大摆走大街去上朝,结果被刺客先射伤然后从容割下首级。早上买的饼还在手里没吃,真可怜。
郭绍不想重蹈覆辙,现在他一番部署,任谁想暗地里下手都难办。首先他是在厚木板的马车里,没有热兵器无法远程对他造成什么伤害;随时有护卫,他自己也能打,人少了别想拿他怎样。其次从请报上控制,一旦对方动静大了,能提前得到消息。
不管怎样,反正郭绍现在挺怕。他暂时没想着玩阴的,但琢磨着别人也不要想暗算他。
京娘说完就离开了,要去一趟玉贞观。玉贞观本来就是她的,她直接坐马车就去了。
大相国寺南边,便是她的小道观。路上要经过大相国寺,刚走那里过,忽然有个戴幞头的人站在街中间,车夫急忙止住了马。
那人便走上前几步,作揖说道:“见过玉贞道长,在下是你老家的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京娘挑开帘子,皱眉道:“姓甚名谁?”
那人道:“说出来了恐怕不太好。”说罢从窗户扇看进来,瞧了一眼车上的另外两个妇人。他又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认识我,重要的是‘想见你的那个人’,你一定认识……”
京娘听到这里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忽然猜到了是谁。她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巧娘,这女子是郭绍麾下士卒的遗孀;还有马夫也是郭府的部曲……有些事一旦在郭绍面前提起来,就怕说不清楚。
她心下有点慌张,脱口问道:“他想作甚?”
戴幞头的人道:“就是想和你见个面、说几句话叙叙旧,咱们找个地方如何,还记得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
京娘顿时大怒,她的性子确实比较干脆,当下忘记了担忧,骂道:“滚!”
戴幞头的人一脸愕然。
就在这时,忽然见几个骑马的人策马而来,中间一个同样戴幞头的黑脸大汉,不是赵匡胤是谁?
京娘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又怒又难过。
赵匡胤上前来,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我……”
“你别说了!”京娘顿时打断了他的话。赵匡胤不顾她的反对,继续道:“其实我们两兄妹也不用走到视若仇寇的境地。”
京娘听到这里肩膀颤抖了一下。
赵匡胤又道:“我们何不找个地方说说以前的恩怨?让我解释一下。京娘,你再想想,你我究竟是恩情多还是仇怨多?赵某究竟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京娘听他一说,还真没法辩解,他确实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他只是什么都不愿意做。
她的胸脯起伏,一咬牙对马夫说道:“走!”
就在这时,赵匡胤身边的一骑忽然策马上前,十分利索地把马夫给拽了下来!那马夫摔在地上痛叫了一声。
京娘顿时大怒,从马车后面跳将下来,手里已提了一把长剑。“铛”地一声,剑就拔了出来,只见剑光一闪,那动手的人没留神防备、距离又近,剑已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丝血流在了剑锋上。京娘冷冷道:“再动一下,我一剑杀了你!”
赵匡胤脸色顿时一变,伸手止住了身边要拔刀的随从。
他强笑道:“毕竟是在东京,伤了禁军将士性命总会很麻烦。”
京娘一脸冷意拿剑锋在那动也不敢动的随从肩巾上来回擦拭了两番,这才收了,回头对那马夫道:“上去赶车。”
赵匡胤道:“你真的变了……”
京娘看了他一眼,道:“你和我都没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今后什么兄妹之义恩怨义绝,你最好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