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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盘。
……
郭绍和王朴等人带着侍卫跑马越过大军前锋,先到了拒马河南岸,不过什么也没看到,两岸还是冻土,连个人影都没有,只能观察到对岸的地形比南岸稍高。
就在这时,忽见易州方向一骑飞奔而来。先是被郭绍的侍卫在远处挡住询问,不多时那人就被带到了郭绍跟前。
那人单膝拜道:“卑职乃兵曹司幽州司的信使,奉上峰之命,前来上呈急报。”
“拿过来。”郭绍直接说道。
他接过一个漆封的信封,拿出一张加盖了印信的纸,浏览了一遍,神情微微一变。
王朴忍不住问:“是否是幽州军情的密报?”
郭绍不动声色地递给王朴看。
王朴看罢诧异道:“幽州现在还不知情?”
郭绍把京娘叫过来,让她查奏报的笔迹,这份奏报没有任何问题。兵曹司间谍在河北幽州的总站设在易州,奏报就是从易州急报过来的……至少幽州细作送回消息的时候,幽州城的迹象表明还对周军一无所知!
郭绍强压住兴奋的情绪回顾左右道:“看来情况比咱们预计的还要好!”
王朴道:“咱们出京到现在十几天了,十余万人马沿路藏无可藏,辽人竟然没得到消息,着实是意外,天助我也!”
一个武将高兴道:“要是咱们冲到幽州城下他们才知道,那便更省事哩!马队从城门口冲进去就了事!”
王朴笑道:“那倒不可能,幽州地界上那么多眼睛,并非人人都是瞎子。不过幽州辽人太迟知道,准备就会不足,城防也无法那么完善,对大周是极其有利的开局。”
他转头望向郭绍,等着郭绍下令。王朴掌管幽州前营军府,但有皇帝在,他还是要等郭绍金口玉言下旨。
郭绍坐在马上,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番前路,面前的拒马河像一条白绸缎一样搁在大地上,水流已经凝结一动不动,天地间因此一片沉寂。
正如王朴所言,北伐开局非常之好,不仅没有提前泄露军机,连大军都走到易州了还能瞒着辽军,奇袭的突然性、没有比现在的情况更好的!极佳的时机。
“守备涿州等地的人马大多都是汉军,可以不作理会,无论他们降不降,都不可能出城来与我大军决战。”郭绍声音十分平稳。
郭绍又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空黑沉沉的,仿佛天盖压得很低,虽然看不见乌云,但是云层很厚的景象。而且空中还刮着北风。
“这鬼天气!”郭绍轻轻骂了一句。
什么都很完美,这天气确实是唯一不尽人意的因素。阴天还刮风,怕气温太久不能回升;到时候在幽州冻土上修筑工事比较费力。
郭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朴:“那么,此时可以命令史彦超率军直奔幽州?”
王朴的声音很急,语速极快地说道:“当然可以,前锋先逼幽州,中军再招降解决涿州等地,后续跟进。”
郭绍的目光一收,这才用毫不迟疑的口气道:“下令,史彦超部立刻过拒马河。不攻城池,直驱幽州城;路遇抵抗,即可扫除,不必请奏。”
王朴抱拳道:“老臣领旨,即刻向史彦超下达前营军府正式军令。”
他马上调转马头,在马腹上踢了一脚:“驾!”那马痛叫一声,一窜就奔了出去。
郭绍按剑坐在马上,迎着北风,久久看着北面的土地……河北的土地,现在却是敌国国境!
第六百零四章简单的事
平坦的田野间,一队周军马兵在大路上蔓延。前面还有一个穿着百姓短衣的汉儿,遥指视线深处一处村落道:“将军,驻在附近的契丹人都在那里!”
当前一个武将伸着脖子望向东面,目光停留在村庄上的旗帜上……普通村庄显然也不用插旗。
武将立刻道:“咱们要顺手为前锋主力扫除这些小地方。王军使!”
“末将在!”
武将伸出手掌向前一伸,又向右一弯,断然道:“你率本部从左翼出击,自北侧向东面包抄!”
“得令!”
“李军使,你走右翼。”
“得令!”
前后就在几个弹指间,武将立刻拔出剑来,竖举起来,回头大声道:“余部随我冲!头顶上秃发的、披发穿古怪衣裳的,全部杀!”
身后的军府文官立刻提醒道:“将军杀平民,有上峰之命么?”
武将冷冷道:“有人不经你同意就跑到你家院子烧杀掳掠,动刀子还要讲个什么理?河北是咱们的地盘!”
他说罢把剑锋向前一指。众军听了武将的话,立刻拍马加速,马蹄声、叫嚷立刻在积雪片片的田园上闹腾起来。
战马越跑越快,一股马群汹涌奔出,铁甲在雪光中亮琤琤反光,虽只有几百骑阵仗却仿若势不可挡。
那村寨口子上竟然还有一座木头建造、茅草顶的简陋箭楼,并修建了藩篱和寨门。马群却未停留,直冲向寨门。
“嗖嗖嗖……”一阵箭矢从村寨抛射出来。叮叮当当一阵撞击声,就像石子丢水里一般,半点没影响身披铁甲的周军马群的冲锋。
箭楼上的军士拉开弓,对准一匹马一箭射下去。果然马身上的皮甲防御不高,一声嘶鸣,一匹马前蹄跪地,马背上的人大叫着摔落。
但周军马队顷刻已冲至近前,“啪啪啪……”箭楼的木头上钉上了许多箭矢,上面的军士顿时脸色一白,果然身上立刻连中数箭,从上面掉了下去。“砰!”插着箭矢的尸体砸到地面上,仿佛从天上射下来的鸟。
“砰!”又是一声巨响,一骑竟然径直撞翻了木头藩篱。一群马兵立刻从缺口蜂拥冲入。里面的一众辽骑冲将上来迎战,一时间哐哐当当的撞击声和拼杀声大响。
周军人马像洪水一样不断灌入,那些辽骑立刻就被大量的人马席卷吞没进了人马潮水中。
左右两翼的马兵也突破藩篱几路冲进来,灰蒙蒙的天空下、陈旧的房屋间,空中亮光点点,火箭向屋顶上抛射。火把乱扔,少顷就燃起了大火,村寨里浓烟滚滚。
“隆隆隆……”马蹄的轰鸣在浓烟中大响,路上只见周军的将士。
一条狗夹尾巴吠着从一座烧起的房间里跑出来。一个周军骑士在奔腾的马背上一侧身,拉弓“啪”地一声放了一箭,那狗便叫唤着倒在地上。
很快不少契丹人和奚人从失火的房间里冲出来,先是跪在路边斜举着双手“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却没有周军将士理会,只是从马群里不断飞出箭矢。那些人爬起来就逃,被骑着马的周军武夫追得鸡飞狗跳,追上就是一刀,惨叫声在火光中时不时响起。
不到半个时辰,这个村庄就变成了一片黑烟缭绕的废墟,到处都摆着尸首,空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每过多久,前锋主将史彦超便带着一队人马先行赶到了这里,当场嘉奖了率军的武将、赞他干得很好,给他记入辽后的首战军功。
沿路上一些百姓竟不怕武夫,人们听说王师北伐,夹道来送吃喝。
史彦超见此景象大为高兴,当着百姓的面大声下令:“传令诸部,河北汉人百姓,一个都不准杀!”
但他很快发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在路边哭哭啼啼。
史彦超见那妇人穿着粗布衣裙,完全是汉人的打扮,便随口问道:“那妇人哭甚?”
一个武将忙答道:“末将刚才叫人过问了的,那妇人好像叫徐二娘、还是王二娘,可她男人是契丹人。男人被杀了,家里也被烧毁了,所以在那哭,咱们也没理会。”
武将说罢又加了一句:“契丹人家里的当地妇人,多半都是强抢来的。”
史彦超骑在马上一脸不悦,皱起眉,又重复了一声:“那她哭甚?”
武将微微一愣,伸手在脑门上一挠,忙道:“她是被抢的,或许不该在意那死掉的契丹人……可是,那契丹人是她孩子的父亲,她孩儿没爹了,可能觉得可怜罢。大帅,妇人有母性,很在意孩儿哩。”
史彦超面无表情道:“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要本将教你?没了那孩儿,她不是就和契丹人没关系了?”
武将愕然,但立刻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他调转马匹的方向,离开马队,策马返回一边从腰间把剑拔了出来,从马背上跳将下来,然后向那妇人走过去。
那妇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周军武将,听他“唉”地轻叹了一口气。
武将走到了妇人面前,看了她一眼,伸手又挠了一下脑门。妇人停止了嘤嘤的哭泣,疑惑地看着他。
武将忽然轻轻抬起剑,在她怀里的襁褓上戳了一下。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但很快很准确,马上就把剑抽回来了。
妇人怔了一下,低头一看,怀里的襁褓上血迹浸了出来。她的脸色顿时一变,摊开一只手,看到满手的鲜血,她又掀开襁褓看,身子顿时颤抖。
“啊!”妇人嘶声惨呼一声,一连叫着孩儿。
她当下发疯一样向武将扑了过去,立刻就有几个军士挡在了她跟前,二话不说把她拽住。妇人的力气自然比不上一帮禁军汉子,当下动惮不得,拿那武将没办法,眼睁睁看他走了。
史彦超转眼就把刚才的小事忘记了,调遣前锋大股主力继续向北进发。
……周军前锋就有一万八千骑之众,沿路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只发生了零星的冲突,扫荡了沿途的辽军据点。
后面郭绍的中军主力尾随前锋开拔过拒马河,大量的人马涌入了辽国国境。
一望无际的原野,深色的土壤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这片土地仿佛一个苍老的老人,露着岁月的痕迹。几条大路上,马群浩浩荡荡地缓缓向北移动,无数的旗帜在风中飘荡。
人马全是周军禁军,数不清的人,穿的衣甲也差不多,里面的将士难以分清谁是谁。
赵虎便是其中之一,他默默地骑着马在人群里,只需要跟着人们走就行。马匹慢慢地走,感觉比较慢,但步兵步行还是快得多。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前侧的残桓断壁旁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赵虎顿时被吸引了注意,不仅是那人看起来很奇怪,而且觉得身影似乎有点眼熟。他一时间没吭声,只是定睛望着那人继续前行。周围的将士也发现了那妇人,但没人理会……一个手无寸铁衣衫狼藉的妇人,并不值得军队过问。
走得更近了,赵虎终于认出来,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夸张。缓慢的动作也立刻慌忙起来,一踢马腹就赶紧从队列中冲了出去。
“赵虎!”十将在后面喊了一声。
赵虎心急,但又怕军法,赶紧喊道:“那边的人是我认识的……”
这边一喊,那妇人也转头看过来。赵虎奔至她的前面,翻身跳下马,疾步走过去,瞪大了眼睛:“徐二娘……二娘……”
名叫徐二娘的妇人也愣愣地打量着过来的披甲执锐的年轻大汉:“你是赵虎?”
“是啊!”赵虎脸上表情十分复杂,面部都几乎扭曲了。他走到徐二娘面前,张了张嘴,终于吐出一句话:“二娘,你……”
赵虎心里一时间纷乱异常,无数的零星的回忆涌上心头,在池塘边捶着湿衣服的窈窕背影,远远望着她不敢靠近的磨人……以及徐家院子里破碎的女人衣服和稻草上的血迹。
而现在,面前这个妇人脸上苍白,披头散发、长发上还沾着稻草末子,身上的粗布衣服又脏又狼藉。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娘,此时却已是一个妇人。
赵虎咬着牙,眼睛又涩又酸,他的喉咙一阵蠕动,咽喉一股咸丝丝的味道。
徐二娘的眼睛里顿时流出眼泪:“他们杀了我的孩子。”
赵虎呼出一口气,颤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