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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未央撑腰,令贝辰翾忌惮的贵人,惟有当今圣上。
我冷笑了笑。先前不知秋水就是淳儿的时候,也曾猜想茈尧焱就是绡香院花魁的幕后金主。回首睨了眼未央,他但笑不语,默认自家主子当日在场。我轻嗤了声,眼神更冷:“连夫君身边的侍女都不放过,皇兄还真无容人之量。”
恨之入骨者,旁人连坐,尤是这无怨无悔随苍秋亡命天涯的侯府侍女,茈尧焱定不会轻饶。兴许当初将淳儿推进火炕的始作俑者本非未央,毕竟未得皇帝授意,佞人没胆子自作主张。也许是茈尧焱不屑临幸一个微贱侍女,惟命是从的帮凶便代他毁了淳儿的贞洁。而这噩梦的一夜,几是摧垮她的心志。更有甚者,另个害死少主的皇帝走狗第二天悄然造访,愿以重金给她赎身。以为贝辰翾和未央一样,乃是专程前来羞辱她,立时将他扫地出门,也因此埋下祸根。
“人争一口气。就算沦落风尘,奴婢也不人尽可夫。”
淳儿淡笑,苦涩异常。即使辱她清白的男人并未迫她接客,可贝辰翾此举反令她怒火中烧,之后开门迎客,但也立下规矩,故而得见秋水姑娘的风尘客并非人人可与之共渡良宵,而得允入幕者,也不知别有内情。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孩,淳儿自嘲:“那人痴缠不休,几次三番要给奴婢赎身。奴婢烦不过,当着他的面邀人过夜,便是要他看清楚奴婢不稀罕他的施舍,在这烟花地,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我心中一哀,张口想说何苦如此,可如果设身处地,我也不屑杀夫仇人的施舍。咬了下唇,虽可理解她为何自轻,但将自己逼成一具行尸走肉,实在得不偿失。不仅自己痛苦,也将有心赎罪的贝辰翾推向万劫不复。
“有夜他喝了酒,硬是闯进素心阁,对奴婢不停地道歉。”
抬眼看向欲选豕的我,她神色复杂:“当年他进侯府看管少爷和少夫人的时候,奴婢便看出他和少爷一样,也是个痴情人。少爷死了,最伤心的人也不是奴婢。可他乞不到那人的原谅,只能在奴婢身上赎罪。可连奴婢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他便给奴婢一把匕首,让奴婢为主报仇,也好给他一个痛快。”
视若无睹的事实,硬是推到我的眼前,我怔怔望着淳儿,无言以对。暗慕的少爷,而今的丈夫,即使造化弄人,她的悲剧都是因我而起,可她未有恨我,反而怅己不坚:“其实奴婢知道他是个好人。可他杀了少爷,奴婢不愿承认,也下不了手。可笑的是明知他醉了,将奴婢当成别人,可醒来的时候,已然铸成大错。”
一步错,步步错。即使后来她若无其事,仍将他拒之门外。可自此之后,颇有担当的男子不但坚持替她赎身,乃至不惜忤逆祖父,执意迎她过门。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或亲力亲为,或遣来麾下弟兄堵在门外,阻挠花魁小姐接客。许是看笑话,设暗哨监视淳儿的未央听之任之,由得贝辰翾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而不服青龙守独占佳人,达官显贵们也在素心阁外闹翻了天,搅得淳儿难得片刻安宁,气急之下,故意刁难,不求正夫人的名分,但终此一生,他只能有她一个妻室。
“就算他心里没有别人,像他这样的名门之后,断不可能娶奴婢这样的卑贱女子为妻。可也好笑,奴婢心里也确是存着这样的奢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闻言剧震。和苍秋之间的点滴,于我一如昨日,明晰如初。可未想那时的情境,她也记得这般清楚:“许是比起后来的分分合合,那些日子实在美好……”
望着满目苍凉的女子,我终是黯笑点头。
确是美好地近乎奢侈,只因那时我和苍秋尚有闲情,嬉笑怒骂。记得那天我正设计草图,在同张案上处理公文的登徒子时不时过来偷香,惹得我越发不耐,随口嗔他现在浓情蜜意,将来等我人老珠黄,定成当世司马相如。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在好奇心大发的登徒子劝诱之下,义愤填膺地声讨起那个嫌弃黄脸婆的肤浅男人,又经不得挑衅,一字不拉地背下那首著名的怨妇诗。令登徒子大为感慨,信誓旦旦他便是那一心人,定会与我白首不相离。可惜而今,他已无可能实现当初的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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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郁苦笑,对当时在旁伺候的淳儿道:“贝大人对你应该不只是负疚亏欠,否则依他的个性,不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愿为她退婚,乃至不惜背弃家族。即非刻骨铭心,也有真情在其中。淳儿微一笑,当亦隐知贝辰翾娶她并非只是为了赎罪,或是责任:“可惜奴婢放不下少爷的仇。”
出自礼教甚严的侯门,也难忘却失贞之辱。漠睇毁了她一生的男人,淳儿面容平静,目光寒冽:“辰翾现在半死不活,未大人可满意了?”
莫寻早已怀疑给贝辰翾下毒的便是他的枕边人,刚才乍见淳儿,便知贝辰翾为何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我紧攥起拳,虽然下毒之人是淳儿,可她不过那个男人鸟尽弓藏的工具。回眸怒瞠未央,他勾唇一笑:“微臣丢弃的□,却被贝大人当成宝,捡回去供着,实在笑……”
余话未尽,我蓄足气力的一拳已然挥向他的脸。只是左颊淤青,嘴角溢血,近前的男子却未变色,仍在微笑:“世间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毫无悔意的淡漠眼神,冷血无情的阴冷微笑。即使无数次见到他这等残佞的笑容,也未如此刻这般激愤之中,隐隐一丝惶恐。借刀杀人,以淳儿这步伏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军——又次见识那个男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若非对我一味容忍,想必我早已步贝辰翾的后尘。良久,我轻勾起唇,深深自嘲:“本宫确是不自量力,奢想凭己之力,扳倒皇兄。”
只是自始至终,不是我在夺嫡,而是他在施舍。慵坐云端,兴味看我这只瓮中之鳖如何借归家势力,夺取他本便不屑的皇位:“本宫不过跳梁小丑,你主子才是真正的赢家。”
望着敛容冷望的男子,我平静一笑,坦承自己太过天真,“可像皇兄这样任性的人,没资格握有生杀大权。”
所以我不会放弃皇位,可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事事忤逆。只求他们高抬贵手,别再伤害我身边的人。但不知为何,未央神色骤黯。沉默许久,微一笑,颇是凄凉:“殿下宽心,皇上有此心,也无此力,从今往后,殿下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会有人阻你。”
他话中有话,我微皱起眉,可听身后的脚步声,未有深究,回眸看向女子怀中的襁褓:“很漂亮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
原和百合一样,是位眉清目秀的将军小姐。端详小婴儿精致的五官,我眼角微湿。许以为我此刻想念的是夭折的长子,淳儿黯然,冷瞠凶手:“少夫人莫要伤怀,小少爷在天之灵,定会佑您逢凶化吉,平安一生。”
一路磨难重重,可都化险为夷,也许真是彼岸的洛儿牵念,庇佑娘亲,直到寻到他孪生弟弟的那天。我苦笑点头,问淳儿能不能抱抱她的女儿,她欣然应允,并告诉我这个漂亮小姑娘的名字:“怜儿,夫君给起的小名。”
彼此间隔着血海深仇,盼自己死后,淳儿得以放下仇怨,真心怜惜他们的女儿。
我一时五味杂陈,和落寞柔笑的淳儿相顾无言。贝辰翾到底只是一介武夫,难体女人心事。若是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叹了口气,我抱紧这个即要失去爹爹的可怜孩子,轻柔哄拍。见我极喜欢这个孩子,淳儿柔笑渐深:“少夫人此去伽罗,险阻重重,夫君牵念少夫人的安危,定要亲眼见到少夫人无恙,才肯安心离去。”
我怔住,未想他顽活至今,竟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在淳儿面前,我无地自容,可她淡淡摇首,反而感激一笑:“他多活一日,奴婢便可少受一些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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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夫妻百日恩,为暗慕的少爷报了仇,可也害死了至亲的人。这段交织爱恨的恩怨纠葛,我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尾随淳儿,前去探视贝辰翾。
“夫君。”
俯在丈夫耳畔,良久方才唤醒已近弥留的男子,淳儿惨淡一笑,挪身令他得以看清默立床边的人,“少夫人平安回来了。”
昏黯无神的眼蓦掠一道华彩,缓缓转过头来,似在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勉力聚敛眼神。我对他笑了笑,将怀中的婴孩交给近旁的许御医,走过去跪坐床边:“是我。”凝住他一瞬痴然的眼,温润笑道,“你得谢谢淳儿,给你生了个那么可爱的女儿。”
已然无力言语,他勉力点头,轻漾柔笑,看向默然在旁的妻子。许是读懂他眼里的百转情愫,淳儿捧起骨瘦如柴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淡淡扬唇,温柔轻唤:“辰翾。”
男子微微瞠眼,即便如释重负。她终是原谅了他,眼神渐然清明,费力嚅唇,支离破碎,却是字字剜心,逼出女子不曾轻弹的伤泪。
“对……不……起……”
妻子原谅了他,却已无缘厮守。床榻上的男子徐徐闭眼,留给故人的是往日初见时的温润笑容。我怔坐原地,短短十数日,莫寻不告而别,被迫与女儿分离,现又送走这个曾予我温暖又亲手将我推进深渊的男子,眼前发黑,酸楚涌堵心头,张了张嘴,欲要尖叫宣泄,可哽在喉间,只有任滚滚热流灼面而过……
“贝夫人!”
又听许御医一声惊呼。我已无勇气去看近侧惨然的景象,可不由自主地转身,望见一柄匕首深深没入女子胸膛时,袭上一阵晕眩,晃了晃身,如不是女子勉力攀住我的手臂,已经倒下。甩了甩头,勉力聚敛眼神,绰约人影渐然明晰。面带柔笑,无怨无悔,只记挂一夕失去双亲的女儿,恳切求我:“怜儿……是贝家的…血…脉……求少夫人……带…带她回去…认祖…归……宗……”
将心比心,我和她爱着同一个男人,许自苍秋故世的那天,她便觉生无可恋。现为惨死的少爷报了仇,终可心安理得,随她善良温柔的丈夫而去……
我咬紧牙关,重重颌首。当年她冒险做我替身,我欠她一份永难还清的人情,若是那位贝老将军嫌弃这曾孙女的出身,拒不接受。我便将她接进宫中,和旻夕做伴:“只要我在一天,怜儿绝不会受苦。”
我泪中带笑,斩钉截铁。她释怀松手,感激笑了笑,竭最后一丝气力,握住丈夫冰凉的手,倾身枕在他的心口,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凝成一抹绝艳的笑容……
“为什么……”
望着安详而去的女子,我怔怔自问为何好人不长命?伤天害理的人反而活得心安理得?可苍秋走后,我便知世事总不尽如人意,也无绝对的幸与不幸。
凝望床榻上至死不离的男女,我心中悲恸,可终是一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贝与悠然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