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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近来通宵工作,熬坏了身子。让厨子煮锅清粥,我多少喝一些。”
小妮子终是破涕而笑,亟亟奔出去替我张罗清淡的吃食,虽是阵阵反胃,仍强逼自己喝下肚去。在这般周而复始的折磨中,终是迎来他们成婚的日子。只是七月初六,我丈夫被迫迎娶客家小姐的前一天,我颇是意外地迎来两位客人,他们双双跪倒在我面前。见大木头屡教不改,顺带拖累自己的妹妹,我放弃摇首:“你已经不欠我们茈家人了,为何还要淌这浑水?”
因是时局不稳,去年二月,朱雀守奉先帝之命前来繇州迎我回宫即储前,他已然未雨绸缪,令妹妹前去南方的金沙岛,投奔故人。与我在苍氏宗族陵园一别后,他亦往金沙岛,与当年放逐在此的云桑旧臣团聚。本可平静度日,但一经听说苍秋即要迎娶客氏女,便知事生变故,几经辗转,前日方抵澜翎,暗会苍秋,知悉我身在婵媛坊,便带胞妹前来拜见。亦然无谓婵媛坊里有未央的眼线:“殿下有难,微臣不能袖手旁观。”
早知他的拗脾气,我惟有苦笑,只是看向他身旁的清丽女子:“怎连即小姐也来了?”
原是先帝钦点的东宫女史,未想却是在此等情境相见。朱雀守亦然无奈,瞥了胞妹一眼:“微臣本不允她随往,可到禺州附近,才发现她暗里跟着微臣。赶也赶不走,微臣只能带她一起来了澜翎。”
早便听说即家妹妹的调皮捣蛋。我莞尔,朝她颌了下首,彼此眼峰相触,极是清亮的美眸满蕴好奇,可在兄长过分清冷的眼神威吓之下,撇撇嘴,俯身低首,必恭必敬:“民女即莹拜见德藼殿下。”
萤姬,即莹。皇帝为两兄妹改名的时候,似是偷了懒,令兄从妹姓,莫寻故国,从此忘了自己曾是一国尊贵的储君。
心下黯然,我起身去扶:“即小姐客气。我们同出皇族,往后不必这般拘泥礼数。”
眨了眨眼,萤姬渐然漾开明朗的笑容:“还是殿下明理。难怪哥哥……”
“萤姬!”
见兄长板脸,即家妹妹讪讪移眼,撇嘴嘟囔。我不由失笑,可余光瞥到朱雀守满面忧色,阖了阖眼,心平气和:“明儿是我夫君大喜的日子,正愁没人陪我去凑热闹。即小姐初来乍到,观礼后,我们顺道在澜翎城里逛逛可好?”
就在两个时辰前,旖如去了怪师父的旧宅,照顾她的乐圣姐夫,临去前不忘提请悦竹看紧我,以免一不留神,让我窥了机会,去侯府观礼。虽是明了小妮子不愿我触景生情,可已有个把月没见到自己的丈夫,我当真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别无他想。
“殿下,您这又何苦……”
许是朱雀守已将我与苍秋的前尘告之,萤姬目蕴痛惜,深凝我良久,终是摇首叹笑:“萤姬是先帝指给殿下的侍从女官。既是主子之命,自当听从。”
许是耳濡目染,这一板一眼的套话亦是驾轻就熟。本是慨叹活脱脱的朱雀守翻版,可不消片刻,她偷望了眼兄长的脸色,即便冲我挤眉弄眼:“听说澜翎鹤来楼的酱肘子天下一绝……”
我闻言一怔,即便开怀一笑:“明儿个我就尽地主之谊,请即小姐好生吃上一顿。”
朱雀守睨了胞妹一眼,似嫌她丢了云桑皇族的脸,放弃地闭上了眼。我笑意渐深,有这贪嘴活泼的女官相伴,是夜愁绪微淡。然则第二天,我与即家兄妹静立在巷口,隔着人海,遥望红绸高悬的侯府大门。
贰拾捌章 · 烟寞 '二'
七月初七,亦是我与苍秋成婚的日子。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鼎沸人声,我们静静地成了亲,尤记得喜帕揭开的刹那,见到的是他义气奋发的温柔笑颜,绝非此刻这般死水杳澜的冷漠,望着那顶自锣鼓喧嚣中徐缓而来的大红喜轿,似笑非笑,眸蕴冷怒,在四个随身近从的簇拥下,当是萎靡不振的世子爷沉稳徐步,走下玉阶。
“别逞一时之气啊,呆子……”
按风俗踢轿门的时候,他身上分明蓄起狠厉,恐他迁怒内里那位无辜的新娘,我攥起的手心沁出了汗。所幸他尚有自制,紧握的拳爆出青筋,抬脚,轻踢开轿门。
“大吉大利,世子爷与夫人百年好合。”
喜娘笑盈盈地背起新妇,尾随背影决绝的世子,踏上清冷玉阶。遥望那艳红的倩影,萤姬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却为兄长眼神所止。我勉强一笑,背身正要离开,忽感一道灼热视线,下意识转首,却见苍秋滞立玉阶,隔着人海,遥遥相望。我不由一愕,他身边的四近从亦察少主异样,回过身来,很快发现我亦来此观礼,不约而同瞠大了眸。往日除了苍祈,其他三人向来对我冷淡,可蓦换了位少夫人,眸里有莫名,亦有忿忿不平,故见少主不顾在场诸多观礼的澜翎百姓,飞奔下玉阶,迟疑着可是要制止。但花轿旁,未央冷笑而立,我咬一咬唇,朝他们摇首。四人即便上前,合力制住一身火红锦袍的新郎,强行带走愤怒挣扎的少主。见此情状,萤姬亦然上前轻挽住我:“我饿得慌,殿下请我吃酱肘子。”
笑了一笑,我低眸背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我和他,渐行渐远。
“萤姬知殿下与苍世子心里苦,可事已至此,还请殿下放宽心,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是夜,我丈夫和另一个女子洞房花烛。知我不过强颜欢笑,萤姬叹了一叹,放下罗帐,出外轻带上门。将薄衾高拉过头,蜷在其间,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明知他不会踏足新房半步,仍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待隐感榻边腾起熟悉的气息,探出头去,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背立晨曦,朦朦胧胧,不甚真切。
“你……”
兴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他探手将我拥进怀里,几要挤碎的痛楚,蓦得打破南柯一梦的自嘲,他埋首颈间,似在宣泄数月的积郁,渐然收紧环在我身后的猿臂:“先前还我的三千两只是本钱,我来问你讨利息。”
我微一怔,听他信口开河,报出的本息已可抵我全部的私产,缄默良久,抚上他愈渐清瘦的俊容,啼笑皆非:“堂堂繇州州尹放起高利贷,小心我向州牧大人告你知法犯法。”
可见他渐然漾开苍凉的苦笑,终是垮下板起的脸,佯作无奈一叹:“一时凑不够,不知州尹大人可准妾身分期付清你的利息?”
虽是正中下怀。可这登徒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摆出官腔,哼了一哼,即又柔笑着含住我的唇,探出狼爪,解起我身前的盘扣,迫不及待地索要起第一笔利息。
“我想你。”
小别胜新婚,更毋庸我们情非得已,方才分离。十指紧扣,压抑许久的思念令我们在炙热的情欲义无返顾,愈渐痴狂。即要失智的前刻,我轻吻他的耳垂:“给我一个孩子。”
显是对先前的那次小产仍有余悸,他半支起身,澈眸满是踌躇。我淡一笑,仰首轻吻他抿成一线的薄唇,“秋,我一个人很寂寞。”
事到如今,我更想要个像他的孩子,承欢膝下。可我这个爱吃醋的丈夫愈发嫉妒将来能与我朝夕相伴的宝宝,闷声冷哼。我不以为许,眉峰一扬,学着他一贯的狂肆,勾过他的脖子,或轻或重地吮咬,妖娆的撩拨,终是拂去他最后一分残存的理智。
“小妖精……”
惟有苦笑,他俯身引我走进灭顶的情潮,深吻,呻吟,喘息,狂猛的律动,临末了,不忘对我魅惑他失智略施小惩,轻咬住我的肩,故意恨声:“为夫所托非人。数月未见,悦竹那丫头竟将我的小夕儿调教成一个磨人的妖精……”
听他如此诬陷已然与我情同姐妹的大小姐,我自是不满,挑高了眉。只是倦极之下,懒得与这真正诱我堕落成狐媚妖姬的登徒子一般见识,俯在他胸膛,昏昏欲睡,直待他不甚安分的手自后背游移至小腹,我终是忍无可忍,睁眸睨瞪。
“洛儿。”
“……呃?!”
乍听这陌生的名字,我惘然。他轻抚我的面庞,温柔一笑:“苍洛,洛妃的洛,亦男亦女,你这懒丫头也好少想个名儿。”
以定情信物为孩子命名,我心中微动。「洛妃泪」乃是苦尽甘来的爱情,但想到洛妃被父亲棒打鸳鸯,与凡人丈夫阴阳两隔,凄楚潸然,方凝得这稀世珍石……
“这名儿不吉利。你这做爹的不想遭雷劈,就给我重想。”
“娘子……”
“重想!”
颇是烦躁,我瞠圆了眼。迷信也罢,我宁可信其有。只是孩子他爹对此不以为然,轻握起我的手,一同搁在平坦的小腹:“置之死地而后生,洛妃娘娘和她的丈夫最后破镜重圆,为夫也希冀有朝一日,我们夫妻二人可以磊落人前,长相厮守。”
“可……”
“孩子的名字向来由宗老与父亲做主,娘子毋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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瞠了他一眼,我翻身转向内侧,兀自生起闷气。见我当真搓了火恼他,他强搂我在身前,边是嬉皮笑脸地赔不是,边是不甚安分地流连颈间。本是不胜其扰,扭首挣扎,却感颈后的气息渐然粗重,埋首颈间青丝,从后进到我身里,引燃未灭的炙火。
“不……”
电光火石的激流瞬过,我攥紧身前的薄衾,出声想要唤醒身后的男子,可星火燎原,他展臂将我箍入怀中,不再甘于与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般偷偷摸摸地幽会,沉浮汹涌情潮,愈渐狂肆,将我拉进与往昔迥然相异的万劫不复。
“秋……”
我咬紧了唇,强按下齿间的尖吟,微搐的指尖深嵌入他的手背,试图抽开身去,反被他紧箍身前,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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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尧焱那里……夕儿……别丢了我……”
不甚清醒的低喃,我心神剧震,终是滞了挣扎,无力一笑,阖眸,紧抵在他火烫的胸膛,任身后渐然绝望的男子予取予求。
我们皆是不容于世的异类。他视我为爱人与妻子,亦视我为无可取代的同伴与亲人。如若置之死地而后生,苦尽甘来自是皆大欢喜,可我们本非上天眷顾的宠儿,茈尧焱登顶九五之尊之时,我和他已然没有明天。
“罢了……”
丢盔卸甲,输得一败涂地,只得虚软地转过身,冲他无奈笑着递降表,“洛儿就洛儿,回头我再给他取个顺口的乳名。”
知我仍未释然,他淡笑,轻吻我的眉心:“如果是儿子,可别过分脂粉气,为夫还指望他将来接掌繇州军务,保家卫国。”
“你们男人三句不离打打杀杀,真是晦气。”
话虽如此,欣然相视一笑,轻拥彼此。尔后的梦境,我见到他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冲我温柔微笑,满以为我和他很快便能得尝所愿,生个可爱女儿。未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上天见我太过贪心,与前夫藕断丝连,令他的新夫人在侯府独守空闺,便施予惩罚,两月过去,我们仍未等来翘首以盼的孩子,反是在入秋的第三天,在婵媛坊外见到那位弱柳扶风的客家小姐。
“怎么又来了?”
萤姬本摇头晃脑,效仿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博我开怀一笑。乍见静立对巷的女子,即便沉下脸,挺身挡去我的视线,嘟嘟囔囔:“赶了几回仍不识趣,苍世子的这位新夫人还真是痴缠不休……”
我闻言一怔,见失言的萤姬心虚避开眼去,即便了然,苦笑了笑,偏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