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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定为国家农业连续九年大丰收做出贡献!”水鸡叔也表一个决心。这年头,也是表决心的年代,先不管能不能,就说能,到时不能那是到时的事。
大字不识一个的水鸡同志,说话比张主任还有水平,这是陪同在周围的干部们的想法。其实这位主任听说也识不了几个字,当官又不用多识字,有一颗红心就行。
陈书记其实内心还是蛮高兴的,他刚刚从另一个公社回来,在公社住了五天,基本都将那里的水稻看个透了,没有一个大队的水稻,能有这样的长势。
“你们社员的劳动积极性很高嘛。”那位主任看着几个生产队的劳动场面就说。
水鸡叔裂开嘴巴笑,还没回答,突然,官员们面前的稻田里,“哗哗哗”一群鸭子在追逐着小青蛙。这一下够晕了,这搞副业的场面,想捂也捂不住了。
“这是你们大队养的?”问话的是陈书记。
旁边的公社许书记也慌,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底细。
吴拥军差点笑出声,本来他是站在最后的,他一个民兵营长,就带着十几个民兵负责保卫而已。立刻就大声说“我们大队没有养鸭场,是第三生产队的社员集资。”
好家伙!这话一出,那位主任是脸没表情,陈书记却是脸色阴沉,许书记是白中带青。
“第三生产队长呢?”陈书记朝着水鸡叔问。
大队书记这只老水鸡也真够老,又黑皱纹又多的脸上,本来应该是脸色苍白,但却看不出,朝着还有挥锄头的水笋就喊。
这水笋同志也以为是官员们看了他们的水稻高兴了,想让他说说经验吧。放下锄头,嘴里还含着喇叭烟,“砰砰砰”就跑。也因为他们的水稻长势好,这位生产队长现在要跟领导汇报,根本就不用打腹稿。
“领导好!”三个字,然后就冷场,因为看领导的脸色,跟天上的太阳截然相反,都是阴的。
“这是你们的社员集资养的?”陈书记亲自问了,“资”字也加重语气,因为代表着资本主义。
“不是,是生产队向社员借钱。”水笋叔这话也不用犹豫,因为跟社员们和杨楚生商量好的,一口咬定就是。
许书记也不得不插话了“你们的社员,觉悟还挺高的,是什么让他们有这样的觉悟?”
这话也引起随行记者的兴趣,这是一位美女,她正拿着英雄牌钢笔,和一本烫了几个金闪闪“农业学大寨”的红皮笔记本,准备记录。
对呀,社员们的觉悟为什么有这样高呢?水笋叔可就傻眼了,挠了一下头,怎么想也想不出。突然说“这是杨楚生同志发动的!”
这主任听了也眨眼睛,小声问“杨楚生同志是那位同志?”
“就是养鸭子的知青。”水笋叔一说,不管三七二十一,撒开腿就跑。反正杨楚生要不来,他真的怕会说漏嘴。
杨楚生正在挖蚯蚓,人家当官来视察,关他什么事,还不如扛上锄头,挖些蚯蚓喂鸭子。
“吧!”杨楚生的锄头,往菜已经收割了,还没重新种的菜园地里一掘,再一翻,十几条比火柴支粗点的蚯蚓就在蠕动。
蚯蚓这种东西,鸭子最喜欢吃,吃了也长得快,而且毛发还是油亮亮的特别漂亮,但是不能一次性吃个饱,不然会死鸭子的。通常的喂法,就是让鸭子先吃一点饲料,再吃蚯蚓。
“杨楚生,来一下!”水笋叔的喊声,也让他站直身子。
“快点!”水笋叔站在鸭寮后面的土坎上又说,还在招手。
搞什么?杨楚生心里在问,拿起塑料盆和锄头,往鸭寮走。
“什么事?”杨楚生还没走上土坎就问。
水笋叔苦着脸,小声说“几位大官,比郭副书记还大,看见我们的鸭子了,你还是上来吧。”
杨楚生当然上,边走边听着水笋叔说的,这哥们还笑。
笑话了,不过这种笑话,这年头并不是笑话。杨楚生怎么着,洗完手,拿着一本红皮语录,这可是必备的。
“他就是杨楚生?”陈书记问水鸡叔,他也认出来了,就是在移山造田大会战的时候,两个肩膀挑着两担土的那个知青。还有,他一个人抢了三碗饭的情景,给陈书记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也知道他还是标兵,不过标兵是在抢饭之后,也可以说,抢了饭后思想觉悟才提高的也可以嘛。
“咔!”那位记者还拍照,因为杨楚生手里拿着红彤彤的红语录呗。这红红的东西,让那位主任的脸终于能跟天上的太阳搭上边,还先伸出手。
“你是知青,很好嘛,不管劳动再艰苦,边劳动也要边学习。”张主任说话时,笑脸还挺潇洒的。
杨楚生就笑一下,谁要是边劳动边学习那是傻冒,那一上午能挑几担土?半路上不被摔个鼻青脸肿才怪。笑着说“不单是我,我们全体知青和社员,在劳动之余,也坚持学习。”
都晕,吴拥军先晕,然后是水鸡叔,水笋叔却是晕得连地面也感觉在旋转。要说他们生产队的社员能看得懂这语录里面三成字的,也没几个。谁要敢学习,读错了字,恐怕脖子上少不了挂上一块牌子。
“这是我们县的学雷锋标兵!”水鸡叔也说了,反正他也豁出去了,杨楚生空口说白话,也能说得脸色平静。他说的还是真的,就想以标兵的光荣称号,让这位大官对杨楚生的话更加相信。
“那你们生产队的副业,就是你带着搞起来的?”陈书记也问了。
“不但是他搞起来的,现在我们全大队,以多劳多得的分配方式,也是他搞起来的。”吴拥军又来,因为这事县委已经默许,今天来的可是地区革委会主任,正合他意。
这个吴拥军就搞错了,多劳多得这种分配方式,县委也有向地委汇报的。这位主任又在眨眼睛,原来这一些,都是这个小知青搞的。
“领导,还是到上面吧,这边太热了。”水鸡叔朝着张主任说。
一班干部虽然戴着草帽,但阳光也确实猛,杨楚生就先走进竹寮里了。
“杨楚生,你还是跟领导汇报一下吧。”吴拥军一进门就说,他可巴不得这主任一不爽,那就有好戏看了,恐怕水鸡叔这个大队书记,也得被拉到批斗会上。
“社员们通过学习,都有这样的认识,生产队好,他们的生活才能好,大家一听说生产队要办养鸭场,都踊跃支持。”杨楚生就说了呗。
水笋叔终于开窍了,以后碰上大官,就说些虚的,反正领导听了能高兴就行。
张主任就是“嗯嗯嗯。”然后看着杨楚生又问“你怎么会想到,以多劳多得的分配方式,来调动社员的积极性呢?”
“这很简单,我们的水稻为什么没有产量,就是肥料不足,管理不足。这叫大锅饭,大家干多干少都一样,谁想积极呀?”杨楚生说完了,也吓一跳,这样子跟他说的社员的觉悟有多高,完全就是茅盾。
这年代茅盾的事还不够多嘛,领导不觉得茅盾就行。张主任点着头,也说“但不能脱离了集体。”
“问题是农民的肚子问题,农民能过上温饱的生活,他们也就能安心劳作,我们的目标先别说实现共产主义,最基本的三转一响要实现,也得在温饱的情况下。”杨楚生说了还得停顿一下,想想他的话有什么反动言论。
这话说得官员们在大眼瞪小眼,一个十八岁的小知青,头脑就这样复杂,完全是胸怀农民群众。
杨楚生却又说了“农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温饱。怎样得到温饱?那就得在土地里找,不管什么方式,能多生产粮食就行。因为人的温饱问题不能解决,一切都是空谈。”
“杨楚生,这是领导!”吴拥军急忙插话。
吴拥军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听,官员们只是被这个小知青吓一跳。他说的这些话是实际,这个大家都懂,可其中却有被判刑几年的危险。
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有些过了领导也不讲究。杨楚生最后还跟张主任和陈书记握手,算是跟两位都认识了。
正所谓吧,语不惊人,领导过后还当一个小知青是个屁。杨楚生还乐呢,他算是冒一下险又如何,这要是在明年,他可能还敢说出更吓人的话。
第39章知青们的小天地
杨楚生就算是教教大队干部们吧,在领导的面前要怎样忽悠。这种忽悠也永远不会过时,就是过了三四十年,还会忽悠得更凶。
也确实,大队干部们又是发傻又是打心眼里佩服,水鸡叔还曾经有想法,杨楚生是个给红光大队增添麻烦的家伙。现在不是了,这个小知青,单凭忽悠大官的本事,就是红光大队的福气。
太阳在渐渐西斜中,光线也越来越红,而且退的速度也特别快。站在鸭寮前的杨楚生,刚刚还被笼罩在一片金红之中,才一会,那一线红色的边线,已经离他有两步之遥。
杨楚生朝着村子里瞧,也正是到了社员们做饭的时间,一支支比屋顶稍高一点的烟囱,都在冒出炊烟。
该让鸭子们回来了,大队的自留里,也才只有三两个社员的身影。田野中,青蛙的叫声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口琴声一吹响,就跟听到号令一样,已经从稻田里跑出来,在水沟里洗完澡,伏在远远草地上的鸭子们,陆续起立。瞧着它们摇晃着身子,乖乖往鸭寮走的样子,晚归的社员们,看了都在笑。
杨楚生在饲料里面,加些土霉素片捣成的粉,搅均匀了,往鸭群里面撒。鸭子也需要喂些药,不用多,一个星期一次就行了。
鸭子们吃完了,还觉得不够,都往杨楚生身边来,将他围在正中。
“吃吧!”杨楚生一喊,抓起一把蚯蚓一撒,抢啊!鸭子们好像也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一样,边抢边叫。有一只抢到一条有小拇指粗二三十公分长的,立马就往一边跑,另一只却立刻追上。两只鸭子,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拔河比赛一样。
现在杨楚生可不能到秋月嫂家里吃饭了,自己煮。两块土放地上,摆上铁锅,就是一个现成的土灶。
养鸭子的饲料,都是有参股的社员拿的,按照参股多少的比例拿,杨楚生的就得跟人家买。他可不想贪污,吃的是自己的口粮,还拿了七八斤给秋月嫂,真正吃也不够,不过他多买了一些番薯,勉强算是够了。
入夜的田野,夏风吹拂着稻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也吹起了一股泥土的芳香。杨楚生可不敢往祠堂那里跑,自己一个人,拿着那个口琴,坐在竹寮后面的土坎上面,没有吹,只是听着越来越热闹的蛙鸣。村后的山上,偶尔还能在树丛中,见到一闪即辞的小点亮光,可能是野兽的眼睛。
“唰”!不远处,突然有一条影子一闪而过。杨楚生也警觉地转脸一瞧,应该是豹猫或者是山狗这些东西。这些家伙有时候也会在半夜潜入进村里,专门偷鸡鸭。
也可能是看到土坎上有人吧,那条黑影小跑着往村后的山边跑,跑几步还又回头。杨楚生又重新坐下,口琴往嘴巴一堵,吹出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悠扬的口琴声,在夏夜的田野里,听起来更有一番韵味。也让往这边走的几位知青,听了还放慢脚步。
“啪啪啪……”一曲吹完,口琴声才一停,就听到白雪鼓掌的声音。
“嗨,下来吧,要是我才懒得吹什么,吼几声就行。”孟跃进一说,抬起脸,“啊……”这一声大喊,拉得足足有半分钟。
喊声一喊,紧接着就是由响而弱的回音,搞得刘雪贞也觉得有意思,双手放在嘴边,也跟着喊。
“进来了,别喊坏了嗓子。”杨楚生从土坎上走下来就说。
孟跃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