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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那两位尴尬了。
去家的路很长,佩佩给大兵掖着衣服,衣服有点大了,是马良臣的,不过已经来不及换了,只能将就了,她不时的看着大兵,又掏着纸巾,给大兵擦着颈上没擦净的血迹,似乎生怕这个样子会影响父亲对他的观感一样,做完这一切,她静静地倚着头,靠在大兵没受伤的肩上,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大兵的手,一言未发,可那摩娑的温柔、馥郁的馨香,让大兵沉醉在这血色的温柔中。
于是,路就变得很短,很快就到了,佩佩恋恋不舍地离开,下车,小心翼翼的搀着他,轻声叮嘱着:“我爸知道你的事,很着急,好几次问我……你见了他,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拘束……我们的事……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南哥,你怎么了?”
好奇怪的冷峭,那是一种佩佩从未见过的气质,就像冬日砥砺的寒气,可这种气场对于佩佩却没有影响,她笑了笑,在进门的时候伸着脖子,轻轻吻了吻大兵的脸颊,告诉他:“别紧张。”
可能误会了,却是个温馨的误会,大兵看着她,那泪夹飞霞的娇羞样子,让大兵心里开始暖化了,笑了,笑着道:“我还真有点紧张。”
“那以后就别做傻事了,我们一起离开这地方。”佩佩轻声道。
“是啊,我可能做了一件最傻的事。”大兵喃喃道。
他抬眼处,姜天伟已经出现在视线里,这一幢复式楼层的楼梯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儿和大兵,姜佩佩道着:“爸,他已经没地方去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老姜微笑了,温和道着:“佩佩,你回房间吧,我和南征单独呆会儿。”
姜佩佩应了声,搀着大兵上楼,到了父亲的书房,她有点疑惑,似乎觉得气氛那儿不对劲,对了,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这么严肃过,她觉得自己亏欠了父亲好多,把这个棘手的事带回家里来了,在父亲的安慰下,她歉意轻轻关上了门。
“看来,你都知道了。”姜天伟边说边说,边像没事人一样倒着水,坐到了大兵的对面,倒水并不是客气,是他自己呷着。
“知道了。”大兵道。
“应该瞒不过你,高虎知道马沛龙,他是王特的亲信,最早时候,他带着马沛龙来过我这儿,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姜天伟问,眼皮抬着看大兵,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对,你的航运公司,主业就是走私稀土。”大兵道。
姜天伟撇嘴笑了,没有否认,或者懒得否认,他道着:“咱们省有一多半对外贸易公司,或多或少都有这一类生意,这个真不稀罕,稀土市场放开以后,将来可能连个走私普通商品罪都算不上,而且有很多企业,甚至是带国字头的参与在其中哦……呵呵……其实不光是我的航运公司,每天吞吐量数十吨的码头,违禁的东西太多了,连人口都有。”
“你在偷换概念,中重稀土是战略物资,你当过军人,你卖什么我都能理解,可我理解不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卖国吗?”大兵愤然道。
“呵呵……哈哈……”姜天伟笑到杯子都拿不稳了,放下杯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兵问着:“我实在想像不出,现在还有拿着爱国当信条的。”
“这不可笑,我一直理解不了这个空泛词是什么含义,可我目睹黑金滋生出来的罪恶,我理解了,王特在大店杀人无人过问,稍有点良心的,被他绑架,威胁,甚至卖到深山里,黑金养了一群无恶不做的地痞流氓,也让这里的执法形同虚设……我前脚去举报,后脚就有报复上门了……你知道这些造成多恶的后果吗?那个被你们摧残的女记者生不如死也罢了,她的父母快疯了,她的女儿差点成了孤儿……哎……”大兵说着,面对着无动于衷的姜天伟,他刺激着:“如果有一天,同样的罪恶的加诸在你的身上,加诸在你家人身上,发生在佩佩身上,你扪心自问,你也会像现在一样无动于衷吗?”
姜天伟恶毒地盯着大兵,被刺激到了,他咬牙切齿道着:“你这样道貌岸然的我见多了,在臆想别人归宿之前,先想想自己吧……你不觉得,你也很卑鄙吗?”
“对,我很卑鄙,佩佩根本不知情。”大兵眼神空洞地道。
“恐怕瞒不下去了……好吧,南警官,哦,前警官,你准备怎么做呢?把我抓起来?我相信你仓促间,一定没有录音吧,或者就有录音,也未必有用啊,形不成证据链啊。”姜天伟撇着嘴,不屑道。
大兵同样不屑看着他道:“看在佩佩的份上,我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现在自首。”
“呵呵,我也看在佩佩的份上,给你一个逃走的机会,现在就走。”姜天伟针锋相对,语气逼人地道。
“你难道不怕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大兵愤然道。
“同样的话我要问你,你怕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吗?”姜天伟优雅地端起了水杯,极尽不屑。
大兵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心里的愤怒,他慢慢地伸手,拔出了枪,对准了姜天伟,他的表情在扭曲,他的眼神在凛厉,可他的手,却在抖。
僵持开始了,姜天伟并不准备自首,而大兵也不准备走。
枪……也没有响……
第115章谁是羔羊(9)
“你的手在抖,这一枪怕是响不了。”
姜天伟半晌悠悠地道,他看到大兵发颤的手,看到了他怒极色变的脸,当然也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克制。
大兵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迸出来:“我枪下亡魂快满十了,手抖也杀得了你。”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姜天伟轻轻放下了杯子,他的手同样在颤,枪保险已经打开,七点六二MM子弹洞穿脑袋的结果是什么他很清楚,大多数时候不会洞穿,会掀掉脑壳。
“你的手也抖,你害怕了。”大兵道。
“我们心里都有恐惧,我们都在咬着牙撑着,因为我们的归宿甚至都一样。”姜天伟平视着大兵,漠然地面对着枪口,一字一顿吐出了两人相同的结果:“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在走私,你在犯罪,你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大兵怒道。
“有区别吗?你在执法?你爱国可惜国未必爱你,你想为你的信仰献身,可惜你的信仰已经抛弃你了……我很奇怪,你好歹也是警察,难道不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犯罪,是比走私更严重的暴力犯罪。”姜天伟反问道。
一句反问,大兵长舒一口气,像那股憋着的怒气泄了,枪口慢慢的垂下了。
“时间不多了,看在佩佩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永远离开岚海,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姜天伟道。
“如果不呢?”大兵没有妥协和退缩的意思。
“那就让法律来判定谁有罪,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一定会服从法律的是吧,那怕委曲至死……故意伤害、非法持有武器,咝,告诉我,你会在里面呆多少年?”姜天伟嗤笑着问。
“我不在乎怎么死,但很在乎,能明明白白死……告诉我,谁是七伯?”大兵问。
姜天伟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了,大兵还在追着真相,他目光游移着,脸上似笑非笑,缓缓告诉大兵:“不就坐在你面前吗?”
“走私快十年了吧,我想你们有特殊的渠道,就是那些不起眼的渔船……你们的路子和别人的不一样,津门港那些批量的普通稀土恰恰成为你们最好的掩护,我查过,你是四十岁以后发迹的,原因就在这儿。”大兵问。
“呵呵,如果你还是警察的话,这话我可能要斟酌一下,可现在似乎不需要。其实有很多真相啊,岚海曾经不过一个小渔村,几乎百分之百的居民都和走私有关系,我记得很早以前,渔船出海不用打鱼,拉一船彩电回来,直接就发财了……合法和非法的区别,就在于是不是被政府抽取了多少多少的税……交了钱就是正当经营,不交钱就是投机倒把走私……我可以告诉你,每年出去的稀土有很多,国际市场甚至因为输出的货源太多而导致供大于求……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也是很多地方财政的来源,限额生产的调控不过一纸空文……我问你,你听说过,那级机关被查处了吗?”姜天伟问。
作恶者总能找到堂皇的理由,大兵同样嗤笑道着:“你又在偷换概念了,大店乡出产的是中重稀土,价值比普通稀土高出20倍。”
“哦,那好像是我干的。”姜天伟笑了,直接回答他道着:“我即便告诉你是我干的,你又能如何?以你所说,已经快十年了,还会有证据吗?南征啊,我很奇怪啊,就即便你现在仍然是警察,你又能做什么?不管我是不是幕后,都不可能和走私者有一点关联,你说呢?”
“你在得意,我知道我可能做不了什么了……我就想问问你,你也当过兵,你也肯定站在旗下宣誓要保家为国,难道那些誓言在你心里连那怕一点残留也没有吗?你们走私,把一个好好的大店乡破坏得千疮百孔,自然灾害不断,我父亲就是在救灾的路上牺牲的……你们眷养杀手、滥采黑挖,用钱把老百姓变成刁民……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填饱你们的贪欲?加上我,够吗?”大兵握枪的手,青筋像毒蛇一样扭动,那是愤怒的前兆。
“你下不了手,佩佩在外面。”姜天伟突然道。
这比一个杀手锏还厉害,大兵的手瞬间松了,蓄起来的愤怒,被这个名字驱散了,姜天伟直勾勾盯着他道着:“虽然我做不到,可我很喜欢,也很欣赏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如果不是有今天的事,我说不定会成全你和佩佩……知道我为什么敢让你走进我家吗?”
大兵眼神里,闪过疑惑,这位姜天伟确实比他想像的胆大。
“那是因为我很了解像你这样的人,宁死也放不下执念,让你愤怒的不是我,而是那些触手可及的真相就在你眼前,而你却看不清更看不透,你想主持所谓的公道正义,却恰恰站到了正义的对立面;你想坚守你的信仰,可惜却背道而驰,而且越走越远……理想主义者往往都会被自己逼死,因为他们总在试图做超过自己能力很多的事。”姜天伟道,像一个灌输心灵鸡汤的智者,而且灌得又狠又准。
大兵木然了,眼神发呆,慢慢的举枪,慢慢地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那眼神里的悲戚、痛苦、纠结,是一种混乱的状态,他自嘲道着:“如果我死在这儿呢?你洗得清吗?”
“你的同行们都来了,你不等等他们吗?”姜天伟微笑了。
大兵怔了,隐隐地听到了警报声,他瞪着眼,腾地站起来,枪口指着姜天伟怒道:“你这条老狗……你在拖延……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说,大店乡的存货,在谁手里?”
枪口慢慢地,慢慢地逼近,虚弱地大兵也足有掀翻这位老头的力量,他一脚踹开了姜天伟面前的茶几,警惕地看看窗外,凶相毕露地、绝望地顶着姜天伟吼着:“王八蛋……你害得我们全家好苦……”
嘭……门开了,姜佩佩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她悖然大怒,蹬蹬直奔上来,大兵枪指着姜天伟,傻了,而怒极的姜佩佩劈面一个耳光,啪声重重扇在大兵脸上,然后她没头没脑地扇着,踢着,打着,哭声骂着:“混蛋……他是我爸……混蛋,你个王八蛋……我对你那么好,你敢枪指着我爸……王八蛋……”
懵然间几乎没有反抗的大兵被打得晕头转向,早闻听动静奔上来的保镖一看大兵持着枪,扑去勒脖子的、抱腿的、死死压住大兵的胳膊夺枪的,四个人把大兵扑倒在地上,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