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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打死二葫芦的枪手一起来的,他会走海路,但不会到码头,肯定会在海岸线某处泊着接应的船,会是一条渔船或者游艇,会和海上走私的有关联……召集兄弟们,帮我抓到他交给警察,让他死在、腐烂在监狱里……”小木说着,许是在警察和警车林立的现场、许是刚刚经历的枪战的恐惧、许是对自己所做事情的怀疑,看向小木的眼光变得更复杂,无人响应。
“我知道你们不会再相信我了,我求你们,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那一枪是准备打死我,二葫芦是替我死的……可我宁愿,死的是我,而不是他……我替二葫芦求求你们……”小木啜泣着,慢慢的跪下了。
不是跪下了,而是再无法支撑生命之重,跪下,仆倒,软软地躺在雨地里,手在紧紧地捂着腰间,灯光照处,一片殷红。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轰然崩塌,众人围着,抱起了他,大葫芦抹着泪急切地问着:“哥……你咋拉……你醒醒,我们听你的……真的,我们都听你的,我们一直听你的……”
申令辰此时才发现不对了,他凑上来,摸着小木湿漉漉的身上,摸到腰间里,手黏黏的,一掀衣服才看到,肋下豁开了一个口子,血不知道流了多长时间了。
“郭伟……救人……快来人,这儿还有一位中枪的。”申令辰喊着。
一群警察簇拥上来,合力抬着,就近放到了车上,直追刚走的救护车。
大葫芦看着远去的警车,车走的一刹那,他附下身,看着静静地躺着的二葫芦,他轻轻地拉上尸袋,喃喃地,却咬牙切齿地道着:兄弟,等着我。
这一刻他不再犹豫了。带着人,默不作声地离开,现场的勘查尚未完成,有警察刚伸手拦,被他推过一边,外围警戒的警员试图劝阻,他们还要等着录口供,却不料数十愤怒的恶痞恍如未闻,与警察擦身而过,大踏着步离开了这个现场。
几十人的队伍,无人再拦。
大葫芦边走边解着腰里的腰带,腰带里嵌着一片金箔;抹下腕上的手表,顺来的;掏着怀里的首饰和钱,大葫芦收罗出了全身所有的值钱东西,往左近的兄弟的手里一放道着:“通知所有人都出来,谁认识走私的、跑海的;谁知道他们上下船的地方,老子给钱买路……找到李德利,谁找到就是谁的,按大哥说的办!”
那位把东西又还到了大葫芦手里,一言未发,这一行哀兵,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事方式,消失在雨色和夜色中。
黑暗,本就是他们的世界。
二十三时零五分,接近苏杭高速出口的一辆别克,开车的薛小红看到前方的景像时,吓懵了,沿出口六排警车,无声地闪烁的红蓝警灯,瓢泼的雨色,更增了几分肃杀的味道。
完了,她重重拍着方向盘,欲哭无泪地道着:“瘸哥,我们完了。”
“聂子完了……下车自首吧,你事不重,蹲两年出来,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老瘸坐在副驾上,黯然道道。
“可瘸哥你?”薛小红心里竞然涌着一丝感动。
“我们犯的事太大,投降不投降,都是死路一条……下辈子再见吧。”老瘸面无表情地道着。
车门嗒声一开,几乎齐齐响着鸣枪示警的声音,扩音器里在大喊:“你们被包围了,双手高举,下车投降。”
高举着双手的薛小红慢慢出来了,全身瞬间雨湿,肃杀的场景让她心胆俱裂,她看到了,整个出口都被警车围拢了,车与车之间,天与地之间,除了迷茫的雨色,还有不知道有多少警察、多少枪口在对准着这里。
砰……一声枪响,她回看一眼,然后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二十三时十分,苏杭市第0013号出口处围捕汇报:嫌疑人何实,吞枪自杀。
这个身已残的悍贼依旧志坚,他对着自己颌下开枪,一枪掀掉了半个脑袋,脑浆迸了一车,死相狰狞……
第124章 越界追捕(8)
自二十三时起,不断地有警车向市武警医院汇集,自手术室到门厅,荷枪实弹的特警加了四道岗。医院手术台专门辟出房间、手术室,数位骨科大夫被齐齐召来,从警车上下车,便直奔手术室。
隔了一会儿,又有警车开道,送来了一位。
林其钊、关毅青一行到医院时,已经二十三时三十分了,驻扎在五大队现场指挥只得到了郭伟用手机拍摄了一段模糊场景,现场的惨烈让专案组噤若寒蝉,有些年没见着这么惨烈的现场了。
直奔医院的手术室,已经等候于此的申令辰、郭伟站起来了,两人身上还留着惨烈的痕迹,申令辰头上、胳膊上数处绷带,郭伟倒是没伤,只是上衣几乎撕完了,两人都像泥里刚刚打滚出来的,全身还湿着。
没有慰问,林其钊直接问着:“什么情况?”
“都在手术,聂奇峰很严重,最终查出来十一处骨折,死了一个,叫李小勇、外号二葫芦,还有一个中枪的刘洋,都是小混子。”申令辰道。
“小木情况呢?”林其钊焦虑地问。
“聂奇峰是准备狙杀小木,一枚子弹从小木左肋下擦过,射中了李小勇,小木肋下被豁开了一个伤口,失血过多,我们没及时发现……路上输了血,现在正在手术清创。”申令辰道。
林其钊语结了一下下,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专案组的方案里,列出危险级别最高的就是有伤害罪前科的聂奇峰,却没料到,是这样被解决了,他顿了下道着:“现在动用了海上巡逻队,他们有二十艘船,可以动用十四艘,发现目标后,每船可释放四艘高速冲锋舟……只是现在方向不明,光线太暗,天气又是这样。”
申令辰望了眼楼窗之外,凄朦的雨色未见未晴,这种天气的作业难度肯定要无限加大,十几艘船,对于数百公里的海岸线,无异于杯水车薪。
申令辰思忖片刻道:“也许会有奇迹。”
“我正是为此而来,他的人?”林其钊指指手术室。
“对,他的人,谁也无能为力。”申令辰道,那一行混子,恐怕没人指挥得了,而现在,连他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两人就此沉默了,林其钊焦虑地踱着步子,甚至几次想闯手术室,都生生刹住了,对于这样一个线人,期待太高了,他有点羞愧,可那样一个重要的嫌疑人,他又生怕漏出法网。
“你……还好吗?”关毅青轻轻地问了句。
惊魂方定的郭伟,脸上还带着惊恐,点点头道着:“还好。”
没有苛责,没有埋怨,郭伟却是有点羞愧地道着:“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真是个废物,根本帮不上他……我们本来是准备保护他,结果反过来了,要不是他带着那帮人冲上去,恐怕连聂奇峰都来不及抓。”
何实召集他手下这些人,没有想到被小木策反了;而这一方却没有料到,这个老瘸子是双保险,估计是把人诱来直接灭口的,他同样熟悉小木和这些人的感情。
关毅青半晌没有说话,郭伟出声问着:“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要是知道会是今天的场景,我倒宁愿不认识他。”关毅青奇怪地如是道着。
“你……看得出,你喜欢他?”郭伟讪笑着,意外地开了句玩笑。
不料关毅青却没有当笑话,点点头道:“有点。”
“呵呵。”郭伟笑了,一笑后很真挚地道:“他很值得,我也有点喜欢他了,我一直理解不了他的任性、他的颓废,以及他的无赖,不过今天我好像明白了,他任性,因为那就是真性情;他颓废,因为他挚念太重;他无赖,是因为不想苛且……你发现了没有,他带着那帮街头混子想方设法生存,其实是别有用意。”
“有吗?”关毅青问。
“当然有,不再被欺负和欺负人了;他们收费,找那些阴暗的潜规则敲诈,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事实却是,他带给了这些人有尊严的生存,而不再像以前那样仰人鼻息……其实他是在所有人的心里种了一棵善念的种子,让这些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一错到底,啧……师傅一直说,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我一直不相信,可今天我相信了,那些连警察都治不服的坏种,愿意为他所驱、为他去死!”郭伟道,眼睛一酸,脸侧过去了。
关毅青也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两人并不多的相交一幕一幕浮在眼前时,她似乎也有一种想冲进手术室的冲动,想去看一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甚至想去拉他一把,生怕他就此挺不过去。
叮声,手术室灯亮,一位医生脱着口罩,一群人聚上来了,申令辰紧张问着:“醒了吗?”
“刚醒,失血过多,没有什么危险。”医生道,看着这么多警察,他好奇问着:“他是警察?”
“是!”林其钊直接道。
“奇了怪了,警察也有纹身的?”医生嘟囊了一句。
不过没人理他,护士推着人出来时,很快被这些警察接手了,关毅青和郭伟推着病床,裸着半身的小木,自胸口以下,裹了一层绷带,右臂上,赫然一组好看的纹身,关毅青目光被吸引住了,那是一组绽开的尾翼,像花朵怒放,仔细看时,她认出来了,是一只凤凰。她的目光和小木相触时,微微一笑,小木虚弱地回应着。
“木,现在能说话吗?”申令辰小声问着。
“你说吧?”小木轻声道。
“李德利在逃,按现场时间计算,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还没有消息,现在几路警察都在围捕他……对了,何实吞枪自杀。”申令辰直接道。
“哦,这是个明白人,知道必死了,求个痛快。”小木淡淡地评价了句。
“海上的防线已经拉开了,从仓基乘车到码头需要半个多小时,沿路我们设了几处检查点,暂时还没有发李德利的踪迹,不过在何实的手机上发现了死前的一个来电,按基站定位,就在仓基村附近,而且,不是聂奇峰的。”林其钊道。
“是他,错不了,这个人一直隐藏很深,可能比聂奇峰还要重要,一直窝在金鼎小公司会计的位置上,可能知道销赃和钱款的去向。”小木道,回忆起了自己疏漏的这个人。
“现在是全市大搜捕,但这种搜捕,声势大,收效未必会大,你放出去的那些人怎么联系?”林其钊道。
“他们不会和你们联系,积怨深重没有那么容易消融。”小木道,伸着手道着:“电话给我。”
郭伟攒在手里的电话递给小木,小木拔着熟悉的号码,里面传来了大葫芦的声音:“哥,你咋样了?”
“不怎么样,想和二葫芦是做伴,他一脚把我踹回来了……你在哪儿?”小木问。
“我们到海边了,大海带、老刀鱼、胖海叁、小浪……还有鸥子,我们都找着了,他们没接活啊,都说雨天不下大池子。”电话里,大葫芦满嘴黑话,加上一串绰号,恐怕外人无人能懂。
“问问他们平时的口子(靠岸点)在什么地方,这种天气不会有黑鱼子(走私船)下水,发现下水的就点火,有人会送他们上路。”小木虚弱地道着。
“我知道了,哥……你,你还会回来吗?”大葫芦问了一句题外话。
“为什么这么问?”小木道。
“大家说,你肯定是警察……肯定不会回来了。”大葫芦道。
“你错了,我不是警察,而且,根本不会走,我要是当了缩头乌龟,你们会看不起我的,二葫芦也会看不起我的。”小木道,话音落时,电话的那头啜泣一声,挂了,躺着的小木眼敛颤着,蓄的满眼的泪,默默地流出来了,把洁白的枕巾,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