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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起,她很少提起他,几乎从来没有提过。而且会在他们问起他时,表现出不同于常日里淡定的激动。
她非常在乎斯雷因。你们太小,不会懂的。荣格叔叔曾经这么说过。
他们确实不懂,但隐隐觉得自己像是在和逝去的父亲争夺宠爱。
莎薇塔觉得母亲太过自私,因为又不是她一个人失去了丈夫,他们也同样失去父亲了啊?作为母亲,她不是应该振作起来安抚他们吗?
事实上,莎薇塔犯了两个错误:一是母亲比自己想象得脆弱;二是父亲对母亲而言,远比自己想象中的重要。
如今想来这种念头真是幼稚自私得过分。但他们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母亲将他们保护得太好的缘故。母亲已经尽力了。
莎薇塔很晚才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荣格曾经劝芙洛拉,让她不要对子女过分保护。莎薇塔恰好躲在门外,听到了母亲的哭诉。
“我不能失去他们,荣格。”
“他们和他那么像,不只是那一张张面孔,一举一动都那么像。”
“失去他们的其中任何一个,都像是再一次失去他……”
“我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很害怕……”
“因为我不能去死,所以这种感觉比死还要痛苦。”
莎薇塔还没听完,就逃跑了。听着母亲的独白,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按进了水中,无法呼吸,心口抽搐着疼。
她扑到西格蒙怀里,哭了。
那时充盈在心头的,比起“母亲爱我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不甘,更多的是对母亲的同情与对未来的恐惧。
“你怎么了?”
西格蒙抱着她不解地问。她没有回答。
荣格死后西格蒙选择离开,她选择留在母亲身边。
他们之所以选择不同的道路,也许是因为那日只有她偷听到母亲的话,西格蒙没有。
那之后几十年过去,芙洛拉七十多岁的时候,因为阿兹海默症退位。那时候政局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再有人呼唤战争的到来,前方隐约能瞧见繁荣昌盛的光芒。
新一代的教育水平上升,人们有了自己的判断,不再受人摆布。几十年前芙洛拉所描绘的民主,在此时终于被人理解接受。历史对她的评价向好的方向转变,不再称她为“固执己见的□□者”和“毫无尊严的君主“。在芙洛拉八十岁的那年,大家甚至为她建了一所博物馆,门口立着一座她和丈夫年轻时的雕像。她身披华服,手放在启动器上,看起来无比尊贵。
可这一切在莎薇塔看来,无比微妙,甚至可笑。
那尊雕像的面孔在莎薇塔眼中是扭曲的,不过只是一个无灵魂的符号,完全不是她父母的模样。
而且就算她陪着母亲,就算西格蒙几年后返家真诚地向母亲道歉,就算历史课本上不疼不痒地改掉几个字,就算建一座博物馆,就算在博物馆放一尊可笑的雕像。
这又有什么用?
在她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后,她仍拼尽全力想要守护自己的孩子与臣民。可他们是怎么回报她的?
他们联手将她推进令人窒息的泥沼中,逼她就范发动战争,然后把每一笔血债都慷慨地算在她的身上。
在丈夫死去的那天,她的心就死了。他们却在她心上又添了一捧土。
如今她老到头脑不清不楚,连子女是谁都不记得,天天只会捧着红色笔记去花园里,对着古树发呆。一切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再说,就算她仍有着清晰的思路,他们的谅解与赞美能够给她带来哪怕一丝拯救吗?
能够救赎她的,从来就只有一个。除他之外,她没有别的神。
于他而言,也是同样。
坐在阴暗房间中的老人想象着母亲经历过的这一切,不禁泪如雨下,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围绕周身的黑暗冷入骨髓,令人难以忍受。这几十年里的每一个夜晚,她的母亲是怎样熬过去的?一片黑暗中的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光明,可那个唯一能给她带来光明的人,却早已沉睡在冰冷的墓穴之中。
每当母亲想起这个残酷的事实,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
莎薇塔抽泣着,顿时有种母亲尚未死去,还仍睡在自己身后的错觉。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一次她想要替母亲抓开那厚重的棺木,让两人再次相会。就算手指抓破了,指甲磨掉了,指骨挫断了也在所不惜,因为那痛远不及母亲痛的万分之一。
莎薇塔放开笔记,双手交换着擦止不住的泪。
一个不注意,膝上的笔记滑落,掉在了地上。
古旧的本子经不住摔打,精装的硬壳被摔得与纸张分离。莎薇塔慌忙捡起,却在封皮脱落的地方发现几张夹着的信纸。
那几张纸被藏在隐蔽处,老化得不是很严重,大概从未被别人发现过。
好奇心稍稍纾缓了莎薇塔的悲痛,她打开折叠着的信纸。在看到落款时,她一怔。
写下这封密信的,竟然是她早已过世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You needed in me; I needed in you。】
你我相互依持
终于考完试了!我回来了!
先放出来的这个是BE。BE。BE。慎入。慎入。慎入。
我写前和几个基友说这个剧情,差点被她们联手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HE。这两天时间多,接连补上。
第18章 【BE】红色笔记(下)
人造的庭院中有一棵茂密的古树,古树的下面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
在那一片青色的阴影中,点点光斑漏过叶间,落在她静谧的脸庞上,又照亮她放在膝头的笔记。钢笔的字迹记录着他们最开始的故事。
她浑身带满了时光留下的痕迹,那张满是皱纹、皮肤塌软的脸,那副佝偻萎缩了的身子,还有满头的银发。她的模样与她身后的古树干无二,脸上的沟壑与树皮的裂口,蜷缩着的老态与古朴的树干,银发与树顶的叶。她大概就是一棵即将枯朽的树,安静而又肃穆。
老人戴着厚厚的老花镜,专注地读着手中的笔记,那是她从记忆开始混乱起就一直在做的事情。渐渐地她忘记了一切,最后连自己的子女也变成了陌生人,她却仍记得那二十几本暗红色封皮的本子。她每天在树下阅读,回忆过去,或者抬头看着这棵古树发呆。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手指笨拙地抚过一个个字,指上的戒指随着动作闪烁。戒指上镶嵌着的祖母绿宝石,有着和她眼睛同样的颜色。她那样全神贯注地读着,居然没有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男孩。他站在阴影外的阳光中,亚麻灰色的头发有着柔和的光泽,一双单眼皮的上挑眼中满是好奇。
“您在做什么呀?”
他忍不住问,走进了凉爽的树荫中。老人抬起眼,瞧见男孩面孔的瞬间,包裹着眼球的眼皮微微抬起,豁口中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眸,微微闪烁。
就算她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记……
面前的男孩俨然有着与那个人一样的面孔。几十年前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时,十岁的他就是这副模样。
“我在……读故事。”
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了。
“什么故事呀?”小男孩更加好奇了。他跑到她跟前,转过身从她的角度看本子上的字,然后顺势在她膝盖上坐下了。
“能给我讲讲吗?我喜欢听故事。”他这样说着,那双与绿松石同色的眼睛映着她有些飘忽的苍老面孔。
她看着他,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答应了。
“……好啊。”
然后她讲起那个故事的开始。
莎薇塔读着那封来自父亲的密信,双手不住地颤抖。
她回想起母亲离世时的场景。
那日西格蒙带着他刚满十岁的孙子来拜访,她和弟弟正谈着话,一个没注意,小男孩就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她想叫侍女去找,却被西格蒙制止了:
“他就是那样好奇心过盛。别担心,过不了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他说对了,还没到一个小时男孩就跑了回来,只是跌跌撞撞的,不知撞见了什么。
“爷爷!”他跑进来,也不解释,一把抓住西格蒙的手,就急匆匆地拖着爷爷到了花园。
只见古树下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满是粉色野花的草坪上。
这时西格蒙和莎薇塔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西格蒙有些恍惚地走近那个身影,跪在了她的旁边。
然后他将那失去生命的躯壳从地上拾起,牢牢抱在了怀里。他身边站着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年纪虽小,却以直觉感受到了深沉的死亡。
莎薇塔看见母亲平静的面容,嘴角含浅浅的笑意。她还看见一阵忽然卷起的微风,吹起着草丛上的粉色花瓣。
据小男孩所说,芙洛拉是在给他讲启动式上的爆炸时突然停住的。沉浸在故事中的他正想问她怎么停下了,肩上却忽地一沉。他测过脸,看见她无力垂下的头。
一片冰冷的恐惧使他顿时跳出她的怀抱,却忘记她的手还抱着他。于是在他挣脱的时候,她就这样被扯动倒在了草丛中。
莎薇塔静静听着他的讲述,想到母亲临终的面容。
她见到了什么?她想起了什么?才会在死亡的羽翼落下时,笑得那么坦然自若。
疑问萦绕在心头,直至今日,她才在父亲的信中找到了答案。
信的落款日期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前一天,他用深蓝色的字迹清晰地写着:
【这封信是写给我自己的,也是写给芙洛拉的。但是我不会让她看到,因为比起漂亮的承诺,我更想用行动去向她证明。
……
一年过去了,我感谢当初的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从未有过的欢乐。
每天早上她会用一个吻来唤醒我。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发自内心地认定她是我唯一的救赎。一天天过去,这个想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为坚定了……
我从未后悔过。
一年前的婚礼后,我发现她偷拍我刚从监狱中出来时的照片。一番追问下,她红着脸交待了实情。
她说她从五岁的时候开始,心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这件事荣格也和我说过,但从她本人口中说出来,还是感觉蛮意外的。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不经意间就虏获了少女的芳心,自己却不知道。这么一想我还真是有点亏。”
我笑了,说她不亏,因为我现在爱她更多。她不满意了,嘟着嘴说:“这能比吗?”
我说能,我对她的爱永远会比她对我的要多一点。因为她说过愿意为我而死,我却愿意为了她活下去。
“什么歪理啊?”她听完也笑了。
……
她对我说,时至今日她仍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
是一时的激情?还是长期的陪伴?亦或是一种由激情转变为陪伴的过程?
“但是我觉得,”她说,“十五年来我对你的执着,也许可以算得上是与爱相近的东西吧?”
“……小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充满各种幻想。我告诉你一个,你不要笑我。”
“嗯,比如说哦,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生的。既不是爱情的结晶,也不是谁的救赎,这样的我有什么存在意义呢?这样的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呢?我一直想不通,可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眼睛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也许是神得知了你的寂寞,所以才让名为‘芙洛拉’的灵魂降生在这个星球……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脑子里还有这个幻想呢。”
她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却笑不出来。
我想我大概也是为了与她相会,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