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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这两个女娃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只得不说是,也不说否,只说阿支祁还没死心,其余的事情留着银锁自己去头疼。
一行人进了且末城,城中热闹非凡,一见有这么大的商队进城,路边商贩便一拥而上,兜售自己的货物。
金铃略略一看,都是些新奇模样的玉坠首饰,亦有松石样的宝石混在其中,有晒得半干的葡萄,甚或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吃。
赫连见她看得专注,笑道:“你若想买,待会儿安顿下来之后,叫影月带你去买。这些扑上来的人多半没什么好货,你别上当了。”
金铃顿了一顿,点点头,心中却道不知银锁还肯不肯带我出来闲逛。
城中的房子不高,大多数都是土夯的墙壁,具为平顶,顶上支着藤架,有的缠着枯藤,有的则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街上行人亦是穿什么的都有,有的和银锁他们一样,白衣白头巾,有的则花帽彩衣,亦有做汉人打扮的,说的却是一口胡语。
且末王城范围很大,商人们为在此处落脚,多在周围兴建院落,明教的据点藏匿其中,跟普通的商队没什么两样。他们进了城郊一处大院子里,骆驼停在院中,货物卸下来由专人看守,疲惫的队员则各自散去,疗伤的疗伤,洗澡的洗澡,睡觉的睡觉。院中三十余人,顷刻间走得七七八八,只有银锁和金铃二人站在原地。
银锁笑了笑,问道:“大师姐,累不累?”
金铃摇头道:“还好,我路上闲着无事,一直在练功。”
银锁道:“大师姐勤练不辍,不比我成天荒废学业。”
金铃笑了笑,道:“你也来练?我教你马上练功的法子。”
“不了不了,这一路上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
金铃道:“那我只当是你想输给我了。”
“哼,未必。大师姐接下来要继续练功?”
金铃奇道:“你一路上都在馋我,现下好容易有一座城,竟不带我出去转转吗?”
银锁轻声笑道:“大师姐也有想玩的一天。”
金铃正色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不过是在考察各地风土人情,亦是一种学习。”
银锁皱起鼻子,“大师姐狡辩!”
金铃笑了出来,两人这等和乐的气氛许久未有,似乎久到她都放弃了和银锁玩闹。而今这种“银锁就在附近”的感觉又回来了,让她甚感心安。
银锁道:“好,那我带你上集市里转转,可别买太多东西,不好带呢。”
金铃道:“这就出门了?”
银锁奇道:“当然了,快走快走,再磨蹭天要黑了,集市就要散了。”
“这等边陲之地也有宵禁吗?”
“倒也不是宵禁,只不过天黑下来之后又冷风沙又大,所以大家都早早回家躲着了。”
两人说着便往外走,金铃抿嘴笑道:“冬至已过了一个多月,夜晚亦是越来越迟了。”
银锁拉着她跳上屋顶,金铃有点心惊,道:“这屋顶未免也太曲折……”
中原之地,屋多斜脊,以防雨水滴落,是以屋顶不给人用,上面什么也没有,自然好走。可此处有时终年不见一滴雨,自然也没人会费事弄一个斜脊,家家户户都有个凸起来的楼梯,屋顶上什么都有,甚至还有养鸡的。
银锁顺着扶手女墙,一路走绳索一般往前行进,速度奇快,金铃跟在她后面,不禁又问道:“这地方你也很熟吗?”
“熟,当然熟,凡是住过的地方我都很熟。”
“为什么?我从小生活在乌山,可乌山上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银锁哼哼笑道:“那是当然,我若不熟,关键时刻便要送命,是以师父常常放纵我在外面乱跑。”
“可你小小一个,要是有个什么损伤,可如何是好?”
银锁笑道:“那大师姐就见不到我了。师父只好重新找个徒弟跟你比过,你意下如何?”
金铃摇摇头,低声道:“不,我要你。”
银锁脚下一滑,心道大师姐的心思只怕比那些异族少女还要直一些,以后万万不可再和她说一些调笑的话了。否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是徒乱心思。
为免金铃看出破绽,忙指着下面道:“集市还没散,我们下去。”
她率先找了个小巷子跳下去,掀开兜帽,露出了额头上的黄金璎珞,金铃见她毫不避讳自己的脸露出来了,问道:“不带面巾可以吗?”
银锁回头看了一眼,道:“大师姐还是带上好些。”
“为什么?”
“嘿嘿,你把脸露出来,只怕有人当街求婚。”
“那你呢?”
银锁哼哼笑道:“我?且末城里敢跟我当街求婚的人都被乱刀砍死了。”
金铃抿嘴笑道:“我明日一定要问问赫连,你们到底乱刀砍死了几个人。”
“你问吧,赫连可是假借帮我砍人之名,行练刀之实。”
“练刀?砍人能练刀吗?”
银锁凑近过来,吓唬她:“赫连的刀是一对魔刀,隔三差五就要喝血,否则必伤其主,是以有机会砍人,赫连一定要砍。”
金铃想了一下,道:“我不信。”
“不信算了……”银锁没吓到人,颇觉无趣,随手拿起手边一个青白色的小挂件,道:“大师姐,你瞧这个,是你的手艺好,还是他的手艺好?”
金铃瞧了一眼,道:“我觉得是我的。”
银锁瞟了她一眼,笑道:“大师姐莫诓我,不比哪里知道。”
金铃两手一拍,又摊开来,道:“我的东西都给你偷走了。”
银锁嘻嘻一笑,撑开领口,从颈中拽出一条细细的麻线,线上便拴着那个一角碎金从金铃那里“买”来的浑圆小茄瓜,与那扁豆放在一处,笑道:“你自己瞧瞧。”
那摆摊的老头笑呵呵地放下水烟,同银锁说了几句话,银锁笑指金铃,那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金铃,笑着竖起大拇指,“库布!库布!”
金铃连忙作揖,口称“承让”,退了出来。
银锁见她走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同那老头摆摆手,追出来,道:“大师姐跑什么?那老人家还叫自己徒弟出来参见高人,你就跑了。”
“免了免了,我哪里是什么高人……之前并未发觉你带在脖子上,还以为你弄丢了。”
银锁把坠子收进领口里,笑道:“大师姐总背对着我睡,当然看不到了。那边有好吃的,咱们过去。”
银锁拉着她窜到一个小摊前面,老远就闻到一股辛辣的香味,金铃奇道:“这是什么?”
“酿皮!来来大师姐坐,我给你买一碗尝尝,不喜欢就给我。”她按着金铃坐在店家门口摆的小胡床上,自己跑到摊前与那主人说了几句,手在那些调料上挨个点了一遍。那留着长胡子的店家便长长一声吆喝,友善地笑了起来。
银锁走回来与金铃对坐,不一会儿便有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脊骨汤和一碗黑褐色的东西上来。
那粉白的粉皮已被那调味浇汁浸成黑褐色,辣油里透着一股羊肉的腥膻味,金铃将信将疑尝了一口,然后又尝了一口,与她缓慢而收敛的进食动作不同,碗里的东西消失得非常快,银锁就算瞪大了眼睛,也还是没看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吃的。
只一会儿那碗就见底了,金铃抬头看着银锁,银锁赶紧喝了一口汤,然后推给她,道:“给你,我去给你买别的。”
“……”金铃颇显得无辜,“你吃什么?”
“我就是尝尝味道,怀念怀念,等我啊,马上回来。”
她塞了几个圆圆的铜子给金铃,附在她耳边道:“我若没回来那便是有急事,你等不到我就自己回去,用这个付账,钱刚好够。”
金铃喜欢她如此这般跟自己讲话,巴不得她多讲两句,可惜银锁来去如风,还没等她回味,就已闪不见了。
今日的集市非常热闹,走在这等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起和金铃初遇的那个市集。
忽地她伸手一挡,拦住一只手一压一勾,就把被人摸走的东西又摸了回来。市集上有人偷东西简直稀松平常,银锁本不愿多生枝节,但她摸到那人偷了什么之后,脸色陡然一变,一双美目哆如饿虎,杀气腾腾地盯着那小偷。
那女娃被她吓得都要哭出来了,边用力挣脱边求饶道:“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我一次!就饶我一次……”
银锁紧紧抓着她,低声道:“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那女娃只是哭,手上力气却是极巧,竟然从银锁的钳制中脱出,一下子就跑了,银锁三两下爬上屋顶,四下搜索了一番,却再也没这女娃的踪影了。
她心中起疑,暗道莫非这匕首是真货中的真货,真的是传说中伊都布尔汉的武器,而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那小偷跑得极快,连她都抓不住,想必武功有什么过人之处。
银锁匆匆赶了回去,金铃见她神色凝重,亦凝望着她等她的指示。
“大师姐吃饱了吗?”
金铃摇摇头,道:“怎么了?急匆匆的?”
银锁道:“怕是我们的行踪已经给人知晓,我们快回去。”
金铃依依不舍地看了这热闹的集市一眼,食物的香气还在其中萦绕。银锁看出了她的心思,抿嘴笑道:“大师姐别可惜了,我们回来还会经过且末,到时再来带你吃。”
金铃这才点头,道:“你需得说话算话。”
银锁道:“不信我们来拉钩。”
她伸出一只手勾住金铃的小指,勾完便握住金铃的手跳了起来,另一只手撒了一把铜钱在桌上,两人就这样直接上了屋顶。
银锁回了营地,便将此事告诉了赫连,赫连皱着眉头反问道:“怎么,我们连夜拔营吗?”
“恐怕需得如此。我们的驼队这么大,只要进城打听,不消半天,就能找到我们头上来。走吧。”
赫连点头,下去宣布行程。
当晚,驼队连夜出发,冒着风沙继续向北行进。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真的没有存文了!!!!!!!!!!
☆、第260章 沙漠之王二
离开了良田万亩的绿洲,向西约有一千两百里;才是此行的目的地——于阗。于阗两三百年之间由盛到衰;又由衰到盛;起起落落许多次。在南北两岸打得正欢、无暇西顾之时,于阗与鄯善、焉耆、疏勒、龟兹五国共同瓜分西域为数不多的绿洲,乃是首屈一指的强国。只是不过百年;吐谷浑渐渐强盛,多次越过昆仑山北侵,叫它越发衰弱了。
于阗国建于鲜卑尉迟氏之手;吐谷浑又是鲜卑后人。明明是同宗同族,却又要互相攻打;不由得让人有些想不通。不过汉族历史上不论政权更迭又或是割据;也就是同宗同族打来打去;打得血流成河,死伤千里,国不成国,然后汉民族又在这腐朽之中一点一点地复苏过来。
金铃想及此处,又惶惶然生出一股天下之大,人如草芥的虚无感来。
且末城中与银锁出去玩了一趟,便赶上坏事,两人独处不到两个时辰,便又与众人上路。银锁照例在队伍前方,金铃被她留在后面,交由赫连照顾。金铃只有每日早晚睡觉起床之时,能看看银锁的脸。
她生性沉默寡言,没有银锁来捣乱,她也不知说什么好。直让赫连奇怪:不死金身这一路上不是都和影月说个不停吗?
他初时想引得金铃多说两句,数次碰壁之后只得放弃了。
这一片黄沙之上,只偶尔有几点绿洲,南边的